第34節
霍定姚暗暗叫好,她母親雖然有時優柔寡斷了點,但關鍵時候,總是能挑起大梁,穩定人心。 果然,邢氏這樣一說,霍老祖宗臉色也好看了起來,幾個姨娘也小聲說著,翁姨娘的繡活兒不錯,放在盛京也是首屈一指的水平,金姨娘甚至還會釀酒什么的。連霍定姚也加入了她們,幫忙出謀劃策,五姑娘霍有纖也輕言細語的說可以幫著打絡子,四姑娘霍語桐會做香味十分獨特的胭脂,二姑娘霍莊蓮苦苦思索了很久,勉強可以畫畫。三姑娘霍榮菡雖然一直高傲著一張臉,不過在看不下去之時,嘲笑了一番二姑娘,倒是自言可以幫著畫出別開生面的繡品圖樣,她的水平可是在盛京的貴族小姐中都是一流的云云。 這樣一合計,前景逐漸明朗,霍家幾個姐妹甚至相互打趣了幾句,又生出了對未來生活的希望…… 不出幾日,圣旨便正式下詔了下來:原永定侯府風范失儀,縱容子女在宮中行為不端,加之沖撞圣顏的大罪,對削去爵位維持原判。不過與此同時,還增添了一條,因為在朝中行為失當,影響甚微惡劣,竟然判了家族中成年男子流徙,女眷等人隨行。 本來最近都挺高興的霍家一下子都愣住了,一個個表情像得了晴天霹靂。 霍定姚也傻眼了,這怎么與想象中的不一樣了? 媯氏憤怒地瞪著來宣旨的小太監,眼里幾乎噴出火來:“這是什么意思?不是說皇帝不會嚴懲我們,讓我們可以留在京中?為什么現在卻要去到那么偏遠的地方!”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英王府的人,名喚引泉,是英王爺的貼身小廝。他年紀不大,卻十分機靈,連忙打一個圓場,笑著打點送走那小太監。這小太監也沒計較媯氏的無禮,只等霍老祖宗跪拜接了旨,便自行離開。 霍老祖宗在邢氏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站起來,對著媯氏罵道:“家里生了這樣一場大變,都沒讓你驕縱的性子收一收。你還嫌上面罰得不夠重?是不是要到圣人面前鬧上一場,讓我們都不得安生才舒心了?” 媯氏十分委屈:“媳婦兒不過是著急。這與英王府之前說的不一樣。肯定是皇帝受了一些賊臣的蠱惑。母親,不如您讓六姑奶奶向英王爺求求情,讓他再費費心思!” 其他人臉上也不好看,這樣的結果,簡直太讓她們難以接受了。一時間,更是贊同媯氏的提議。英王爺如今深得皇帝器重,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不是嗎?! 霍定姚也十分郁悶,其實四伯娘雖然急躁了些,說話又十分不中聽,但不可否則的是,她說的很有可能是實情,難道龍厲帝竟是個糊涂的? 她在心里十分埋怨,霍家就算有千錯萬錯,難道皇帝就不能看在這個份兒上,高抬貴手一次嗎? 不過這話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倒是沒有說出口來。 王氏突然出聲,卻是問向引泉:“我們霍家的判決下來,想必桂康王府的也一并有了吧?還請這位小哥能透露一點風聲?不瞞小哥,我也是,放心不下娘家的親人。” 媯氏沒好氣地在一旁挖苦:“三奶奶還真有閑心,我們自身難保了,還能惦記著外人。” 霍老祖宗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王氏,也對引泉道,“既然她始終記掛著娘家,若英王爺那邊有消息,也請小哥一并告知一二。” 引泉為難道:“不是小的我故意為難這位奶奶,我家王爺打發我出來的時候,確實沒提到桂康王府的情況。我一路跟著宣旨的小公公過來,就怕另外有人從中作梗為難霍家上下。因此也沒得留言旁的消息。王爺交代了,讓我趕緊接了眾位親家出去,王妃更是安排好了城東南邊兒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可供各位主子歇腳安頓。” 霍定姚也跟著道:“祖母,母親,不如我們先出了這里。反正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有父親和伯父他們,想必英王府也有派人去接了。等我們和父親他們會合到了莊子后,再從長計議也不遲啊。” 她這個提議提醒了眾人,當前燃眉之急,還是先出了這大理寺才是。每個人都急忙起身,稍微規整了一番,但是因著牢房里條件實在太差,她們身上幾乎都臟不可耐,頭發也亂蓬蓬的,衣服上更是黑黢黢的,因著中途還更換了一次趕緊的衣物,到底還沒有徹底發臭。 霍定姚以手作齒,刮順了頭發,自己動手綁了一個麻花辮,又從水壺里面倒了一點水到手巾上擦了一把臉,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英王府捎進來的夾襖棉衣,十分厚實暖和,卻稍嫌大了一號,掛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她想了想,麻利地將一段之前壞掉的布衣衣袖撕成一條布條狀,系在了腰間。 做完這一切,她感覺有人驚異地看著自己,回頭一瞧,卻是霍榮菡見鬼似的瞪著自己。 對方見她發現了,冷哼一聲別過頭,卻是讓她庶妹霍語桐幫自己打理起衣服頭發來。 霍定姚瞧了對方的做派,不免有幾分好笑。再看見霍語桐似恨非怨的神情,又見霍榮菡身上的穿戴,幾乎還有一件雖然已不光鮮但還算完整綢面罩衣,頭上還有一根銀簪,手腕上甚至還佩著一個絞絲的鎏金鐲子,而另一個幾乎就跟個粗使丫頭的打扮一般,不由得暗自搖頭,嘆了一口氣。 ☆、第66章 安頓 一行人出了大理寺,被關了大半個月,初見到明晃晃的天色,眾人似乎都有點回不過神。 霍定姚狠狠吸了一口氣。這冷冽的氣息中,盡管讓人手腳僵硬,可是瞧著眼前筆直的大道,遠處粼粼的車馬,還有喧囂的酒肆閣樓,熙熙攘攘的行人,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還有爭吵不休的,就是這樣的平常畫面,竟是仿佛在做夢一般,恍如隔世。 可惜還沒等她能好好感嘆一番,身后便傳來一聲喜泣的驚呼,霍家幾位老爺帶著霍明章、霍有昊、霍榮軒和霍金逸、霍石磊、霍行沖和霍林天幾位少爺也出了大理寺。 老爺少爺們個個蓬頭垢面,章哥兒好歹九歲了,林氏雖然是個軟弱的,但章哥兒是二房的嫡長子,霍二爺從來對他是嚴加管教,這次遭逢了大難,他倒是還懂得照顧自己,瞧著還有一二分體面,不僅如此,似乎還擔負起照料自家庶弟的任務。逸哥兒和天哥兒一個九歲一個四歲,臉上都臟兮兮的,有哭過的痕跡,一直緊緊跟在哥哥身邊,小手拽著對方衣角,似乎是死都不肯撒手。不過瞧著精神卻還好。 剩下三房和四房的少爺便難看了許多。霍三爺和霍四爺許是也不懂得照顧孩子,三房的昊哥兒一直恨恨瞪著磊哥兒,不知道是不是在牢里還不忘欺負他自己這個庶弟。磊哥兒原本也七歲過半了,只比章哥兒小了不到一歲,卻嚇得似乎瑟瑟發抖,瞪著一雙圓咕咕的大眼睛,瞧著神情有點不大對經。可三老爺霍修山根本沒發現這一茬,也不管他,倒是韋姨娘瞧見了,立刻沖了上去,摟著磊哥兒上下仔細打量,見孩子竟然不會說話了,便急得大哭起來。 四房的沖哥兒比磊哥兒年歲更小,卻是被霍四爺一路抱了出來,周姨娘只聽了前半句說在牢房里發了熱,高燒昏迷不醒,身子便軟軟倒了下去。連后半句如今只是安睡也沒聽得清楚,只覺得眼前一黑,自個兒的天都塌了下來。好在軒哥兒口齒清晰,健健康康的,倒是讓媯氏放下心來,又去訓斥周姨娘不省心。 男人們比女子們這邊顯得如此落魄不堪,幾位老爺都紅了臉。不過邢氏她們自言因著英王府的關系換洗過衣服,對老爺們的境遇表示了偎貼,才讓他們從尷尬中緩解了過來。想著這一二個月侯府的悲慘遭遇,再瞧著眼前無依無靠的處境,一時間悲從中來,摟著自家人抱頭哭泣。 霍大爺雙目含淚,上前一步到了霍老祖宗面前,就要跪下:“兒子不孝,連祖宗基業都保不住。不僅連累了母親遭此大難,還讓全族人受盡了恥笑。兒子心中慚愧,往后竟不知道還有什么顏面面對母親!” 他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響頭,站起來又拉過了邢氏。夫妻對望,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難過,又抱頭痛哭了一場。 霍定姚也心酸,不由得出聲安慰道:“父親就不要再自責了。事到如今,發生這么多事情,又不完全是我們霍家的錯。”她指了指一旁久立著的引泉,“祖母年紀也大了,幸虧還有六姑父和六姑奶奶派了人來相助,否則我們此刻還沒得去處呢。” 霍大爺慌忙擦了擦眼淚:“瞧我都被關糊涂了,還不如姚丫頭醒事兒。”看見一旁的引泉,不由得疑惑道,“這位小哥是?” 霍定姚連忙悄聲提了提,告知了引泉的身份。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方便大張旗鼓地介紹和拜見,何況旁邊還有差役盯著呢,草草交談后便算是過了門路。 引泉便打了一個手勢,有車夫和婆子趕了兩輛馬車前來。接了霍家眾人一路向西城門去了。走之前,還將霍府的落腳點打了官印上報給了大理寺,以備五天后來人押送。 因著霍家是被罰了流徙,不等于流放,且比流放的罪名輕多了,其實只要霍家乖乖出了盛京,到達了圣旨上圈定的地點,一路人大理寺也只會派兩個官差盯著,并不等于犯人,既不用穿囚服坐囚車,也不用戴腳銬手銬,好歹還不至于十分丟人。 他們到了城南處下車。城南本就是貴族受封圈地下來的佃農區,城外更是大片的農田和野嶺,常有些農田佃戶和山上圈了莊子養了時令的蔬果,還有豢養一些珍奇的飛禽走獸,供主子們打獵賞玩,所以時不時有大戶人家的車馬出入。而這里原本是英王府的別莊,后來漸漸廢棄不用,便當做了春夏季臨用的儲庫。 看得出來,英王府也調派了人手搶修規整了一番,這四進的莊子至少干干凈凈,大部分地方還重新涂了彩漆,顯得紅墻綠瓦,主屋外的垂花走廊還掛上了厚厚的幕簾擋風。后花園中甚至有一個精致的鯉魚池,尚還有幾片綠葉漂浮,假山上留下清澈的池水,旁邊一棵歪腰柳樹,可惜枝條光禿禿的,池子里鯉魚也沒了一條。雖然比路邊上瞧見的尋常人家的宅院強上許多,但是同以前的侯府比,哪怕是得臉的管家和管家媳婦住的房子,也比這里好。 霍老祖宗倒沒什么意見,霍定姚瞧了那些軟綿綿的被褥和干凈的衣裳,還有屋子里燃燒起的銀霜炭和熱茶,早就滿意得不得了。 幾位老爺說來雖然出身富貴,就算心里落差極大,也懂得此一時彼一時的道理,何況現在幫襯的還是英王府,哪怕再有不滿,也按捺了下去收了起來,面上卻是不敢表露出來一分一毫。 幾位奶奶的臉色卻不好看。媯氏最近一直叫得響,但是也被罵得最慘,這次好歹是學聰明了一次,沒再上趕著找晦氣。王氏根本就沒將眼前的一切放在心上。林氏自己都還犯暈,早早的洗了一個熱水,又喝了一碗稀粥,吃了藥,向霍老祖宗告了罪,便由著二姑娘服侍著睡下了。 邢氏忙前忙后打點著。各房的奶奶也忙著伺候自家老爺洗漱,換下的臟衣服不僅臭不可聞,而且很多磨破了邊,干脆直接扔掉。大人們還好,尚且知道這幅模樣不方便用膳,孩子們卻早就餓得嗷嗷叫,可老爺奶奶沒發話,也只好被各自的娘親帶回房里規整。 霍定姚自己也餓得難受,不過她在牢里沒那么挑剔,與此相比,更不能忍受一身異聞。邢氏要服侍霍大爺,一時間顧不上她,英王府其他下人一時間也不見了蹤影。 她等了一會兒,干脆自個兒去廚房提了熱水,倒進了屋子里的木水桶里,又找院子里的婆子取了香胰子和皂角,三兩下鉆進了水里。 這水溫正好,她舒服得喟嘆了一聲,狠狠將自己搓了三遍,將香胰子和皂角用得干干凈凈,才覺得全身舒爽了過來。然后取了粗布方巾擦干了身子,換上了英王府新備下的衣裳。 看得出來,這衣裳也制作得十分倉促。白綢竹葉立領中衣腰身處稍微寬松了幾寸,素絨繡花小襖袖口卻有微微短了些許,外面罩的絳紫對襟立領緞褙子與蔥黃綾棉裙顏色也不搭。不過勝在衣物都十分厚實,她一穿上,渾身都熱得發汗。 她剛收拾完,屋子外便有小丫頭的揚聲匆匆問道:“姑娘可是要奴婢伺候?”待聽得回話后,推門而入,卻見霍定姚自己已梳洗完畢,眉宇間閃過一絲詫異,似乎還松了一口氣。 霍定姚瞧得分明,今晚霍家的人少來也有二三十號人,對方卻只有三五個婆子和一些外院的家丁,又要收拾屋子,又有要聽人使喚,還得煮飯燒水,早就是累得不行。 霍家又不是這些人的正牌主子,恐怕私底下更是心生怨懣。便故意笑嘻嘻道:“我自己難受得緊,便沒等得jiejie前來。只是這水桶太沉,還得麻煩jiejie喚幾位婆子清掃出去。” 那丫頭卻不敢拿大,心下一驚,慌忙道:“如此小事,姑娘不必cao心。前頭霍老祖宗和老爺奶奶們俱是去了偏廳用膳,霍大奶奶正在尋找姑娘呢。”她幫忙替霍定姚烘干了頭發,又挽了一個輕巧的雙髻,甚至還替她簪了一對粉黃堆紗絹花。 她見霍定姚疑惑瞧來,便不好意思笑笑道:“這是王妃年尾賞下來的,因著實匆忙,奴婢身上只捎了這個,還請姑娘切勿見怪。” 霍定姚心知這小丫頭是為先前怠慢在向自己賠罪,害怕傳到了王妃耳里。如此看來,她的六姑奶奶在英王府地位非比尋常。她點點頭,順著夸了一句,揭過不提,在那丫頭的帶領下,起身徑自去了偏廳。 霍定姚進去時,邢氏正伺候老祖宗用膳,大家也跟著一起吃,也沒多講究女人和小孩不能上桌的規矩,終于安安心心用了一頓飽飯。幾個少爺瞧著桌子上的雞鴨魚rou,早就慘綠了眼,流下了口水。姑娘們矜持一點,也忍不住瞥了又瞥,就是霍定姚,也緊緊盯著熱騰騰的紅燒rou,小心的吞了吞唾沫。 霍老祖宗起了筷子,眾人便吃了起來。瞧著孫子們都瘦了一圈的小臉,老人家又心酸了起來,胃口便淡了下來,唬得霍大爺和邢氏又勸了好久,才抹了淚,一起還算愉悅融洽地用了餐。 引泉見眾已是安頓了下來,躬身到了霍老祖宗身邊,聲量不大不小告罪:“原本我們王爺得了消息,今個兒也是要親自過來莊子上的。偏偏宮中來了急召,一時脫不開身,臨走前卻也吩咐了王妃,不可忘記了根本,定是要前來聆聽老夫人的訓誡。” 這等托詞,霍老祖宗和幾位老爺心中有數。 英王府雖然找到了切實的證據,讓霍家從漩渦中脫身而出,但是恰恰又因著霍家是英王妃娘家,理應在事后避嫌。加上如今英王府風頭正勁,不知道有無數的政敵緊緊盯著拿捏英王府的過錯。引泉這樣說,實則便是英王妃能不能來,都不是個定數。 霍老祖宗嘆了一口氣,倒是沒有責備:“英王爺說這話,可就是太客氣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有時不時就過娘家的道理。更甚者,英王妃身份貴重,訓誡這樣的話,以后便不要再提。” 話雖如此,所有人卻都眼巴巴瞧著宅子大門處,連霍定姚也開始坐立不安了起來。 她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發配去何處?這路上該如何打點?還有銀子從哪里來?能不能借助英王府的勢力尋個可靠的人手? 幸好傍晚時分,英王妃終于在夜色的遮掩下,乘著一頂小轎,匆匆到了這莊子上。 ☆、第67章 苛求 英王妃進門,又是和霍老祖宗抱頭痛哭一番。幾位老爺面上也難掩戚凄之色,奶奶們更是早就紅了眼圈,開始抹淚。 英王妃哽咽道:“母親……受苦了。做女兒了心中難安,眼瞧著哥哥嫂子們在牢獄中受累,偏生竟不能親自去探視一番。可恨大理寺那些賊子,有二皇子在背后撐腰,硬是咬緊了不肯松口,為著這事兒,王爺上下打點了好一番,好不容易才派了一個婆子進去。得知母親在里面還算安好,大理寺也不敢動用私刑,這才放心。” 她瞧了一眼霍定姚她們,剛止住的眼淚又沒忍住,一手抱了一個:“可憐我的小侄兒和小侄女們,都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這些人難道就連孩子也狠得下心來嗎?!” 霍老祖宗也忍不住擦了擦眼,瞧著周遭人身上的憔悴和落魄,好歹還有一個女兒有出息,也不算辱沒了祖宗,胸口又開始起伏不定,竟然情緒逐漸激動了起來。跟著英王妃來的婆子趕緊提醒道:“主子一家眼下得以團聚,當是高興的事情,主子怎么就傷心了呢,倒是叫老夫人也跟著擔憂了。再說您才染了風寒,又思緒過重,御醫交代切忌大喜大悲。您若有一個好歹,王爺定是對太醫院不依的。” 這婆子就是先前來過牢里兩次的那個黃瘦臉,后來才知道,是英王爺的奶娘,十分可靠忠心。 英王妃一愣,瞧了霍老祖宗的神色,勉強一笑:“瞧我都高興糊涂了,倒是惹了母親替我傷心落淚。” 她落了座,又將屋子里伺候的下人打發了出去,霍家又讓姨娘帶了孩子下去休息,英王妃才說起外面其他相關人的情況。 前面與先前霍家知道的消息差不多,如今也沒有更新的進展,皇帝對太子既沒有下令解除圈禁,也沒有進一步的嚴厲懲罰。二皇子依舊不得入宮,同太子一樣,各自呆在自己的府內。二皇子倒是個清醒的,不再跟著他那個榮嬪四處哭訴,皇帝沒禁他的足,他自己卻主動關門謝客,甚至拒絕了幾波大臣的來訪,儼然一副清貴和避嫌的做派。 皇帝這等曖昧的態度,加上兩位爭斗最厲害的皇子的做法,倒是讓一干重臣瞧不清楚形勢了,都不敢貿然出頭。朝堂之上,反倒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 桂康王府的人這次也一并被釋放了出來,但是與永定侯府不同的是,桂康王府依舊保留了頭銜,世襲卻改為了傳承三代降爵承襲。桂康王爺罰俸一年,革職在家閉門思過,一年之后視情況再論是否另當啟用。 聽到這個消息,眾人臉色神情各異。霍大爺明顯十分失落,大抵是在為桂康王府的好運感到羨慕,同時心中又十分不能平靜。霍二爺一臉忿忿,霍三爺和霍四爺攥緊了拳頭,眼里簡直就要噴出了怒火。 霍四爺平日里沒少受媯氏攛掇,一向也看不慣三房的,幾乎按捺不住地失聲質問:“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們跟桂康王府犯了同樣的錯,為何桂康王府不僅沒事,還能留在京城?” 霍五爺皺了一下眉頭:“四哥難道沒有聽見,他們也受了罰,那桂康王爺可是要禁足整整一年。一年之后圣人想不想得起他,都還是兩說的事。” “你少唬我了,”霍四爺惱怒道,“他又沒有被貶為庶人,還能入宮。或是尋個什么人,在圣人耳邊稍微提醒一下,再表露一下忠心,重新啟用有何難的?說什么沒了世襲的爵位,他們不是一向抱緊了太子這邊嗎?以后太子沒有事兒了,可是得記上桂康王府一功勞的!可是我們,不僅被削去了爵位,還被打發出了盛京,往后還有誰能想得到我們?!” 霍老祖宗也愣住了,似乎也不敢相信會是這樣的情況。好半晌才問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圣人下這樣的決斷,想必也是有他的理由吧。” 英王妃嘆道:“就因為那假圣旨。這事情我們王爺查了又查,對方竟是掩藏得十分小心,手腳更做得非常干凈。” 霍大爺明顯吃了一驚:“meimei你的意思是?” 英王妃點頭,壓低了聲音:“還記得上次我提過的當天那四個值班的小太監嗎?其中一個后來發現暴斃在太監的宮所中,查出來卻是手腳不干凈,畏罪自盡的。這么巧合的事情,如何能讓人相信?可惜,那太監卻是一個關鍵人物,他背后到底是誰指使的,這線索便斷在了此處。” “所以,圣人是在惱怒我們與太子糾纏不清。”霍大爺垂頭喪氣道。 霍定姚也心下惻然,想必在皇帝看來,即便現在太子似乎也洗脫了縱火的嫌疑,但是當初侯府急吼吼跳出來為太子證明清白,偏偏招數又太過于可笑,更惹了皇帝的懷疑。 所以說,其實皇帝才是天下疑心病最重的人。不過,比起誅滅九族,現在的局面,也許也算是不錯了吧? 可惜,霍府的老爺奶奶們是拿眼前的桂康王府做對比。 媯氏怨恨地瞪了一眼王氏,瞧著對方臉色平靜,似乎還有隱隱歡喜,那胸口又憋上來了一口氣。隨即又想到,即便桂康王府還能留在京城,可她這個三嫂子不也只能離鄉背井跟著受苦,反正大家都落不到好。 這樣一想,心里好歹是痛快了幾分,嘴上不由得刺了一句:“三奶奶不一直擔憂自個兒娘家?如今知道了這消息,看來是可以松一口氣了呢?可惜三奶奶是我們霍府的人,倒是也得跟著受苦了。” 王氏淡淡道:“這都是圣人的意思,不是你我能決定的。桂康王府是什么樣,與我也沒過少關系了。”然后轉過臉去,根本不搭理她。 霍定姚又好氣又好笑,盯了王氏一眼。王氏一愣,突然想起什么,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霍定姚才不管她這個三伯娘又聯想到什么上面去了,只是為她這般做派感覺可笑。她可是親眼瞧見了在牢房里,王氏是如何做派的。當太子和桂康王府有事的時候,王氏就是太子的姑媽和王府的親眷,當這些人沒事的時候,她就裝出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世上還有這等好人,真讓她大開眼界。 不過,這些如今也確實與她們無關了。霍定姚心里其實巴不得離開盛京,最好離得遠遠的。眼下,她更關心的是她們到底會去到哪里?若是北方苦寒之地就糟了,西北有風沙,西南有毒瘴,但是也比北方好。若說她最中意的,最好是南方一帶。 她將這個問題提了出來,這些唧唧喳喳的女人才想起了這一茬。英王妃道:“母親安心,這事情我們王爺提前打點過了,又提了圣祖皇帝和皇后,圣人略有松動之余,便允了我們王爺的提議,讓霍家的人去了南方,最后選定了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