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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半衾寒在線閱讀 - 第43節

第43節

    冷念懶得理會她,表情平靜:“我要出去,還請讓路。”

    花鶯兒氣急攻心,朝她啐了一口:“呸,任你穿得金鑲玉嵌又如何,脫光了,還不是賤骨頭一條,公子爺不過一時興起,多瞧你幾眼罷了,你以為你能得意多久?”

    她罵得低俗不堪,趙管事一下變了臉色,講話也不客氣了:“這里是裴家別府,哪里輪得到你撒野,來人來人,快把她拉出去!”

    “放開我!”花鶯兒被兩個粗漢拉扯著,她奮勁一掙扎,竟是尋隙,用力摑了冷念一記耳光。

    她是卯足了勁兒打的,指甲又尖利,冷念右臉瞬間就腫了,還有兩道血痕,趙管事的大驚失色,怒喊一聲,花鶯兒總算被拉走,他焦急地詢問:“冷姑娘,您怎么樣,要不我請大夫來瞧瞧。”

    “沒事?!崩淠顡u搖頭,捂著臉離去。

    花鶯兒這一巴掌打得真挺狠的,嘴角都破了皮,回房后,她用涼毛巾敷了敷臉頰的紅腫,下午淤腫倒是褪了,可看著還是有點別扭,對照鏡子,兩邊臉總感覺不對稱似的,窗外陽光映著她微微憔悴的小臉,那兩道指甲痕,顯得分外清晰。

    晚膳時分,裴喻寒才回來,大概是得著消息,一個勁敲她的房門。

    冷念不太想見他:“我今天有點舒服,想先歇息了?!?/br>
    他在屋外講:“你開開門,我看一眼就走?!?/br>
    冷念低頭沉吟一陣,還是開口:“我沒事,先睡了。”

    “阿念!阿念!”他焦急地呼喚兩聲,這是第一次,他喚她的名字。

    冷念堅持不肯開門,剛躺到床上,結果聽見“哐啷”一響,他居然一腳踹開門栓,直接闖了進來。

    ☆、第69章 [連載]

    冷念顯然嚇了一跳,沒料到他會用這般粗魯的方式進來,屋內黑漆漆的,他借著月色,快速在桌前點了燈,緊接著奔至榻前,將她從被窩里拎出來。

    一見她的臉,他宛如身中一箭,甚是心疼:“傷成這樣,干嗎還不讓請大夫?”

    冷念垂目:“我覺得沒事……”

    “什么叫覺得沒事?萬一留疤呢?”他心急火燎地喚小廝去傳大夫,然后坐在榻畔,仔細端詳她的玉頰,指尖小心翼翼拂過那兩道傷痕,“還疼不疼?”

    冷念沒答,反而問:“你、你怎么踹門就進來了?”

    “誰讓你不肯見我?!彼行┮а狼旋X,恨不得咬掉她一塊rou似的,“下次你再把我關在外面,信不信我照樣一腳踹開?”

    他發起狠勁兒,模樣也挺嚇人的,冷念哪敢雞蛋碰石頭。

    “對不起……”裴喻寒眉宇放柔,輕輕將她攬入懷里,“事情我聽說了,連帶幾個下人我已經一并懲罰,今后你不會再看見花鶯兒了?!?/br>
    她雖沒見識過裴喻寒的手段,但他的確說到做到,往后她沒再見過花鶯兒,更沒聽過與對方有關的任何消息。當然,這是后話。

    其實對于花鶯兒今日舉動,冷念談不上怨恨,畢竟再坎坷的經歷,她都挺過來了,挨個巴掌算得了什么,只是面對那張溫柔的俊龐,她眼神有些恍惚:“為什么是我?”

    裴喻寒不明,與她四目相顧。

    冷念想了想,終究噎回喉嚨。

    “阿念,我要出海了?!迸嵊骱廾痛梗^分的細長,掩住一對鳳眸,說完這句,他環著她的雙臂愈發緊了,仿佛明日就見不著一般,那樣不舍。

    “出?!崩淠顜缀跻詾樽约郝犲e,緩了下神問,“什么時候?”

    裴喻寒答道:“十日后出發。”

    冷念知道裴家近年已把生意做到海外去,不過既是出海,自然存在一定風險:“必須要去嗎?”

    裴喻寒頷首:“這次生意談得很大,中間不能有差錯,我阿姐本來打算親自去一趟,但我已近弱冠,不能每次都靠她為我披荊斬棘?!?/br>
    聽聞他要遠行,冷念心內說不出什么滋味:“要去多久?”

    “至少四個月吧?!彼穷^一回出海,沒經驗,又怕顧及不到她,為此沒有把握的事,他是絕不會帶她一同出行的。

    言訖,誰也不說話,冷念感覺他像承受著某種煎熬般,將她摟得牢緊。

    不久曾大夫趕來,仔細檢查過傷痕,開了一方祛疤嫩膚的玉藥膏,裴喻寒就叫冷念在桌前坐著,親自給她擦藥。

    冷念疼得呲牙咧嘴,好幾次說自己來,裴喻寒偏不肯,還朝她瞪眼睛,冷念就怕他瞪眼,馬上變得像小貓一樣老實,而某人表面兇巴巴的,上藥的動作卻十分溫柔。

    “晚上睡覺注意一點,千萬別枕那邊的臉,聽見沒有?”裴喻寒就是這樣,明明是囑咐的話,被他講出來,跟命令沒什么兩樣。

    “噢?!崩淠铧c頭,見夜漸深了,他還坐在旁邊賴著不走,“你回去吧?!?/br>
    裴喻寒瞥眼更漏,大概覺得時辰尚早,略一思忖:“要不你換個地方???”

    冷念一愣,裴喻寒解釋:“反正這門栓也叫我踹壞了,你就搬到我寢室的配房住,這樣今后我有什么事,就能隨時吩咐你了?!?/br>
    冷念立即脫口:“那、那不太好吧?!?/br>
    “怎么不好?”他越想越興奮,竟直接替她做了主,“就這么定了,你趕緊收拾收拾,待會兒我讓他們重新鋪陳一番,你馬上搬過來?!?/br>
    結果冷念連反駁的余地都沒有,被某人一聲令下,不得不離開才住慣不久的小屋,其實她收拾東西不麻煩,畢竟幾件貼身衣物而已,至于裴喻寒所說的那間配房,與他寢室相接,中間僅隔著一扇小門,倒真適合他隨時使喚她。

    安置好,裴喻寒熄燈就寢,冷念則躺在鋪得整齊的新軟小榻上,吹滅了蠟燭,不過到了半夜時分,她感覺有細微的綷縩聲,睜開眼,發現床邊立著一道黑乎乎的人影,她嚇得魂都失了一半,正欲驚呼,卻被對方捂住嘴巴,借著清瑩的月光,她才看清那條黑影正是裴喻寒。

    她傻了眼:“公子爺,你怎么……”

    裴喻寒沒好氣道:“你是兔子?睡覺居然這么不老實,被子都快被你蹬下來了?!?/br>
    原來他是在給她掖被子……冷念是沒想到他會三更半夜跑進她房里,一排冷汗滑下:“我……”

    “好了,早點睡吧?!迸嵊骱┥?,吻了下她的額頭。

    離出發的期限越來越近,白日里裴喻寒變得十分忙碌,動輒大半天不回來,又或者與眾人在書房商議事務,研究出海路線,冷念負責端茶倒水,閑時就站在旁邊聽著,他們談的基本全是生意上的事,她跟聽天書一樣一頭霧水,偶爾發現裴喻寒會拿眼睛瞟瞟自己,他總是這樣,得空就要看她幾眼,好像舍不得不看她。

    搬到配房之后,彼此距離拉近不少,不過裴喻寒除了大半夜會給她掖掖被子外,倒沒有任何逾越舉動,冷念臉上的傷痕日漸淡去,癢得老想撓,結果引來裴喻寒的白眼加警告:“冷念,你再撓個看看,行不行我拿繩子給你捆上?”

    冷念嚴重懷疑,她現在時時刻刻被他叫在身邊,就是為了監督她不會撓癢癢。

    難得閑下來時,他說:“我想畫畫?!?/br>
    大少爺興致一來,誰都攔不住,冷念在庭院里為他擺好紙筆,自己則在花樹下的香案前繡女紅,今日她穿著流云裳,紅纓帶,三千青絲挽成一個斜斜小髻,髻上插著朵新鮮的杜鵑花,大概是花香幽幽,幾只小蝶縈著她若即若離。

    不過裴喻寒畫畫真慢,半個時辰過去,也不見他畫完,更奇怪的是,冷念好幾次看他,正巧撞上他的視線,然后他居然尷尬地紅了臉,匆忙扭過頭。

    落花迷眼,輕蝶弄舞,時間一長,冷念伏在香案上漸漸寐著了,恍惚間,她感覺裴喻寒在吻她,特黏人,好像撒嬌的小狗一樣,啃她的嘴巴,還揉弄她的頭發,她吃吃著想笑,唇畔情不自禁向上勾起……再醒來,裴喻寒已經開始收畫了,她才意識到原來那只是場夢,臉不禁一紅,起身時,原本盤起的小髻不知何時松開了,烏幽幽地披了一肩。

    “看你睡得沉,就沒叫醒你。”裴喻寒笑著講。

    冷念有點不好意思,羽睫低垂,玉面被兩側青絲半掩,美美的一片芙蓉顏色:“你畫完了?”

    “嗯……”裴喻寒看著她出神。

    想他畫了這么半天,冷念十分好奇:“讓我看看?!?/br>
    裴喻寒卻態度堅決:“不行。”趕緊把畫卷起來。

    他顯得神秘兮兮,好像唯恐被她發現什么一般,真讓人捉摸不透。

    臨走前那晚,他帶來一只可愛的小家伙,冷念看到鳥架上的鸚鵡時,簡直驚詫得話都不會說了,捂嘴“呀”了聲。

    裴喻寒一猜她就喜歡:“它叫拐拐,是我阿姐的一位朋友坐海船帶回來的?!?/br>
    大概是換了新環境,拐拐警惕地轉動著黑溜溜的眼珠子,顯得機靈又可愛,小腦袋高高仰著,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冷念覺得跟裴喻寒還真挺像的。

    她剛要伸手摸摸,嚇得裴喻寒連忙阻止:“仔細它認生,被叼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br>
    冷念問:“那該怎么辦?”

    裴喻寒笑道:“你平日里多喂它些好吃的,比如瓜子、核桃仁,教它說話,它慢慢就跟你熟悉了?!彼H昵地用額抵著她的額,“送給你,我不在的這段日子,有它陪著你,你就不會那么悶了。”

    原來他是怕她孤單寂寞,特地從對方那里要來拐拐,給她作伴。

    冷念心里有暖流竄動,下刻忽然被他逼至角落一陣熱吻,或許即將要分離了吧,他仿佛要吃掉她似的,把她的唇瓣都啃咬腫了,好久好久,他才克制住自己,有點干澀地講:“阿念,等我回來。”

    出發那日,天未破曉,冷念與一眾家仆站在別府門口,目送著他乘上馬車,遙遙遠去一段距離后,冷念看到他掀開車簾,回首望來,因為距離離得遠,他的輪廓已經模糊不清,可她知道,他一直在注視她,亦如她一樣,直至他的影像徹底從瞳孔里消失。

    日子平靜如水地過著,裴喻寒雖然不在,但她每天會給他的書房收拾打掃,想起上回他在庭院畫的畫,記得是收在紫檀小柜里了,可打開一瞧,居然空空無物,念冷才曉得他將那幅畫也帶走了。

    天氣入秋,拐拐因為畏寒,被她挪到自己的小屋里喂養,自從拐拐肯讓她摸腦袋后,冷念開始琢磨教它說話,每教一次,她便想到裴喻寒,然后不知不覺地笑了。

    隔三岔五,她照常會回家一趟,秋季瓜果豐收,路上有農夫推車吆賣著的甜瓜,她一連買了好幾個,阿貞打開門,直道:“呀,姑娘怎么買了這么多?!?/br>
    冷念莞爾:“聽說甜得很,你跟曹伯也嘗嘗?!?/br>
    阿貞喜笑顏開地接過,往廚房去了,冷念轉身正欲關門,卻被外面的人一手撐住,她仰頭一瞧,萬萬沒料到紀攸寧會找到這里,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第70章 [連載]

    紀攸寧單手撐住門,目光靜靜落在她身上,良久,喚了聲:“小念?!?/br>
    有多久,她不曾聽到這個聲音,這個稱呼了,當初彼此分開,他曾像噩魘一樣反復出現在夢中,只是現在,她已極少夢到這張臉了,此刻看起來,只覺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她掌捏得掌心里全是冷汗,下一刻,才從恍惚中恢復清醒:“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紀攸寧沒有詳說:“我派人打聽過你的住址,今天恰好看見你,就一路跟著了。”

    冷念沉默。

    他心平氣和地講:“小念,我們談談好嗎?”

    冷念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什么可談的,不過并未合門,立在原地。

    紀攸寧垂下手,關心地問:“你現在過得好嗎?”

    冷念特想笑:“我好與不好,恐怕與紀公子已經無關了吧?!?/br>
    可能是她的態度太過冷淡,讓紀攸寧不適應,直愣愣地看了她片刻,才緩慢啟唇:“上回在品茗宴,我替我娘的舉動向你道歉?!?/br>
    冷念開口:“沒關系,反正紀夫人一向看我不順眼,我又說出那樣的話,讓她出口氣也是應當的?!?/br>
    她的話宛如冰刀,一下一下扎得他渾身震顫,紀攸寧眼神里沉淀著深深的哀傷:“對不起,你跟冷師傅搬走之后,我才知道姜明月的所作所為,我事后也質問過她,小念……為什么你當初沒有告訴我?”

    冷念眼睛有點酸澀,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她心愛的男子不僅沒能安撫她,還給了她最錐心一劍:“我找你又能如何?求你幫我?求你離開姜明月?現在你知道實情,不是照樣還要娶她嗎?”

    紀攸寧臉色一下蒼白,仿佛被她戳中最難堪的心事。

    冷念仔細想想,其實他也挺可憐的:“我不怪你,因為你也是迫不得已,是我以前把什么都想得太簡單,你是你娘的驕子,而我只是個下人,咱們在一起,注定不會有結果,如今各過各的日子,不也挺好的。”

    “小念……”他顯得難以置信,冥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一陣兒,突然問,“你跟裴喻寒是什么關系?”

    冷念怔愕,聽他道:“我知道,你現在住在裴家的別府。”

    紀攸寧臉上呈現出某種復雜的神情:“你為什么會跟他在一起?還是答應了他什么?”

    那種眼神,似乎看得她措手不及,快速別開臉:“沒有,裴公子只是念在以前的情分,收留我而已,我現在是他的婢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