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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陣畫成的一刻,姜平聽見整個屋子都是嬰兒的啼哭聲,尖銳地近乎刺耳。 姜平控制不住自己地捂住了耳朵。 太多的悲傷和痛苦像潮水一樣將姜平沒頂而過,他們像當年被拋棄的小姜平一樣,還不明白自己被拋棄的理由。 只是沉浸在自己被丟棄的痛苦之中,他們甚至還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偏見往往是被成人灌輸給孩子的,只有健全的是美的,只有一樣的是正常的,姜平直到自己跳出了坐井觀天的那個井,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原來他并非唯一能夠生育的男性的時候,他才從藩籬中解脫。 那些渴望著擁有屬于自己孩子的同性伴侶,也有的會通過手術的方式,選擇懷胎生子。 他是他們之中普普通通的一員。 但在萬千鬼哭中,姜平愛莫能助,他不知道他應該怎么這些孩子,他們是正常的,是值得被愛的。 “別哭了,如果你們是我的孩子,我還是會愛你們的。” 有一個低啞的男聲撕破了這種哭號。 也把姜平拉扯出那個噩夢。 姜平突然意識到,拯救他的不是知識的長進,眼界的拓寬,這些只是使他能夠面對、理解并忍耐那種不同。 真正解救他的不是這些,是蔣欣拉著他的手一遍遍重復著,我愛你,是他的兄長在學校里罩著他這個看上去好欺負的弟弟,告訴他,不用怕。 是他卸下所有的隱瞞,□□地向文鴻山述說自己的怯懦與自卑的時候。 男人皺著眉頭打斷了他:“所以有什么關系?你的身體也好,你的缺點也好,所以這和我們兩個能不能結婚有什么關系?你需要確認的事情只有一件,你愛我,而我也是。” 姜平看著抱著那個襁褓的文鴻山,文鴻山看上去根本不在乎對方的丑陋模樣。 姜平突然意識到所謂的破除鬼屋的正確方式,大陣只能抑制鬼胎的實力,限制鬼胎的行動,書本上沒有給出如何度化鬼胎的方式,當姜平覺得自己可能找到了。 他們這些做這種行當的。比一般人更能通靈共感,從尖銳的哭聲里,姜平還是隱約辨別出了一點心聲。 鬼胎之所以恨這里的所有人,是因為被放棄的無助感,它也嫉妒那個被允許來到這個世界上,被允許長大的孩子。 姜平慢慢地睜開雙眼,去試著接受對方像尸體一樣的臉色,從抱得別別扭扭的文鴻山手上接過了那個襁褓。 盡管他還是害怕得渾身都在發抖,但他試著去愛對方。 姜平低下頭在那個鬼胎的額頭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歡迎來到這個世界上,我愛你們。” “我愛你們。雖然你們大概聽不懂,但我還是一樣愛你們。” “哪怕是不被期待的降生,也一定會在未來找到那個會愛你們的人。” “所以,請前往你們各自的未來吧。” 無數張不一樣的孩童的面孔在姜平的面前閃現,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姜平的手中驟然一輕,襁褓突然就空了,整個宅子的陰氣一掃而空,月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只留下了印著一個奇怪陣法的客廳。 重新蘇醒過來的男人沒有找到那名大師,姜平和文鴻山這兩個人,仿佛永遠地消失在了社交網絡里,許多人說文鴻山死了,同時,關于#生育的代價#、#生育自由#、#喪偶式育兒#幾個詞,都被不斷地提上微博熱搜。 還有人說,曾經在那天夜里,聽過那邊有無數嬰兒的哭聲,只是最后那房子竟是流光溢彩的,像是加了一層琉璃盞。 ☆、現實 每天起床第一句,先把文總罵到哭。 姜平總算知道自己前幾次醒過來的時候,為什么胸腔里會堆滿不知從何而起的情緒。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失血過多帶來的恍惚,但他很快從床上猛的彈起來,披上外套下樓上樓一條龍,打開文鴻山的指紋鎖。 那天姜平回來拿了點衣服和日用品,非常有骨氣地回了他自己原來的房子。 說是原來的房子,其實和文鴻山也在同個小區,隔著一棟樓罷了。 文鴻山也醒了,但房間里還沒有開燈,他們倆這次沒有在里面呆太久,這會兒天都還沒有亮,這次出來的不良反應并沒有前兩次死遁出來那樣難受,但文鴻山覺得前所未有地累。 像是熬了好幾個大夜,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的那種疲倦。 嗓子眼里干得發燒,但他連起床去拿瓶水都不太愿意,身體每個關節都透著酸脹,后腰的酸痛仿佛被帶到現實里來,盡管文鴻山知道這些都只是大腦的錯覺而已。 他很快會忘記具體的痛苦和確切發生的事情。 留下的只有他尚有記憶時寫下的文檔。 “文鴻山你要氣死我了,你早點退出去不就沒有那么多事兒了嗎?這種壞系統不許你再用了!”姜平在玄關邊換鞋邊罵。 接入了智能家居的520委屈地安靜如雞,默默打開了客廳到房間的一圈柔和的燈光。 “文鴻山?還沒醒嗎?”姜平自言自語地放低了聲音,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里。 男人難得地沒有睡得板正,側著身子微微地蜷縮著,看上去還沒有醒過來。 姜平一眼就知道文鴻山臉色不對勁,男人嘴唇白得沒有血色,額頭也燙手。他一時間都不知道是文鴻山上回就沒好還是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