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這哪里是夏承玄的機緣,簡直是催命符! 阮琉蘅咬牙,左手捏法訣,一團真火拍出,覆蓋在夏承玄周身,以紫微真火的破陣之法門抵抗禁魔石,隔絕禁魔石的探測。但這也僅僅只能拖延時間,因為隨著修士入魔越深,越是容易被禁魔石探測。 但奇怪的是,阮琉蘅發現夏承玄此次的失去意識并非像她在立危城進入心魔境,而僅僅是神識沉睡。 他并未進心魔境,為何會引發禁魔石的禁制? 還是這天地本就是他的心魔? 阮琉蘅不再細想,非心魔境要好辦得多,畢竟斜月三星陣這樣的禁術也只有季羽元君才得傳承,只是神識沉睡的話,進入神識中喚醒他即可。 然而進入他人神識仍舊是極危險的事,那意味著自己的元神會任憑對方宰割,如果所托非人,甚至還可能被吞噬元神。 …… 阮琉蘅閉目凝神,她將夏承玄身體放到在雪地中,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副陣盤,將陣盤布下后,再喚出四柄小劍,牢牢護住陣法,然后她跪坐在夏承玄身邊,將右手放在他眉心處。 她左手掐了一個極繁復的法訣,登時眉間神通閃爍,元神出竅,進入夏承玄的識海。 ※※※※※※※※※※※※ 阮琉蘅的元神如墜入黑甜夢境,可她仍然小心翼翼,因為夏承玄的神識極其霸道,曾經讓她吃過一次苦頭。 這是距離上次在思過崖緊閉后,阮琉蘅第二次進入夏承玄識海,那時上古劍訣“鐵馬冰河訣”還未被他煉化,抗拒一切進入夏承玄識海的神識,幾欲殺之而后快,當初阮琉蘅是舍棄了一絲神識,才從鐵馬冰河訣中脫離。 如今再次進入時,阮琉蘅心有余悸,當她終于接近夏承玄那片冰藍色的識海時,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了進去。 無論如何,不能放任他入魔,就像曾經在心魔境中他亦是不顧一切來喚醒她一樣。 再次進入夏承玄的識海,已經不見曾經空曠的冰原,而是身在雪山腳下。 整座山巍峨雄壯,零星還有一些針葉植被和雪地間跳躍的雪獸。 她心頭一凜,夏承玄識海雪山越是逼真,就代表力量越強大,已然自成一方小世界。 寒氣逼人,可她元神受制于夏承玄識海規則,竟是無法運轉靈力取暖,只打量雪山這一會兒,已是冷得雙唇發紫。 她輕輕邁出一步,天地依舊一片寂靜,沒有立刻呼嘯而來的風雪和黑鎧兵馬,沒有漫天的冰霜劍意。 阮琉蘅舉起手在嘴邊呵了呵氣。 在秘境中有一個守則:水有靈,山有神,遇水則入,遇山則登。 她看了看周圍,看來只能去攀登那座雪山了。 踩進半尺厚的深雪中,只覺得雙腿都快沒有知覺。 雖然神識受限,但劍意卻比元神還要強大,阮琉蘅自知可以用劍意開辟出一條坦途,卻怕傷了夏承玄神識,只好一步一捱地往雪山峰頂攀登。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只見遠處有一方冰柱,里面仿佛有人影,待她走進,赫然發現里面是被封住的夏承玄。 阮琉蘅大驚,右手凝聚劍意,想將那冰柱破開,卻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掐劍指,一道凌厲的劍意,打斷了阮琉蘅的凝聚,將她已冷透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中。 她只覺腰間一緊,被身后的人摟住,貼在來人身上冰冷的鎧甲上,脊柱被涼意一激,竟是無力反抗。 那人在她身后呼出熱氣,冷冷道:“竟然還是被你走到此處,你可是來救他的?” 這聲音有幾分似夏承玄,卻太冷然,且低沉,阮琉蘅心思靈透,來人身份不可能是奪舍的修士,那么能在夏承玄識海中存在的神識,極有可能是那上古劍訣中殘留的神識。 “我自是來救徒弟的,前輩難道不知他有走火入魔之危?禁魔石一旦爆開禁制,他還焉有命在?還不速速放開我救人!” “你倒是說說,你一縷神識,卻想怎么救他?” “前輩看不出嗎?”阮琉蘅用力掙扎道,“此身并非神識,而是元神,我以元神之力與他修復自身,祛除魔氣,怎么便救不得?” 身后人沉默了良久,才道:“你可知元神進了其他修士的體內,便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你竟然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阮琉蘅皺眉道:“我不能對徒弟見死不救。” 身后的聲音帶點輕浮道:“難道不是因為他喜歡你?” 阮琉蘅不懂,劍訣已與夏承玄熔煉為一體,夏承玄入魔對他也沒好處,可他為什么卻在這些細微末節上糾纏不清? 她鏗鏘答道:“前輩既然能創出鐵馬冰河訣這樣的劍訣,想必也是證過道的大能,卻為何局限在男女感情上?無論他是否喜歡我,都是我的徒弟,無有不同!” 身后人冷笑:“既是如此,你這徒弟與別人也沒什么兩樣,死也便死了罷!” 他一把放開阮琉蘅,長劍出鞘,冰鋒寒意。 “不要!”阮琉蘅神魂俱驚,立刻擋在冰柱前。 她看向那整個臉部都藏在深厚鎧甲下的修士,手中焰方劍燃起熊熊烈火。 可那修士根本不懼怕,他握著手中長劍,帶著壓迫感,一步步向她走過來,每一個腳印都像是踏在阮琉蘅的心頭上。 “這里是他的識海,你不敢出劍。而且你修為在這里要受到限制,更何況,”他似乎是在笑,“你怎么就能確定那不是我造出來的假象?” 阮琉蘅怒急,她確實不敢輕易動手。 “前輩有什么要求,提出來吧。”阮琉蘅篤定他一定有所求才會以夏承玄為人質,要挾她就范。 “你真是蠢透了,如此強大美麗的元神,只要我一動念,就能吞噬了你,卻還敢進來,真以為我不敢害你?還在這里跟我談條件?”修士嗤笑,他張開手掌,阮琉蘅身后的冰柱變開始崩裂,她慌忙回頭看,那里面果然只是一個影子,破裂的碎冰里,什么都沒有。 “那么,前輩究竟想怎樣?”阮琉蘅喝問道,也許是因為冷,也許是因為生氣,她的臉前所未有的嬌艷,配上那微微發紅的桃花眼,讓人忍不住想揉碎她。 那修士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就得看看你能為你的小徒弟做些什么了,比如說……侍奉我?!?/br> 阮琉蘅氣得渾身發抖,她一抖手中焰方劍,去掉了劍意,向著他沖了過去! ☆、第3章 .29| 劍修最初的修行,便是劍招。沒有劍氣劍意的劍招,對修道之人來說,幾乎沒有任何殺傷力,但阮琉蘅還是怒不可遏地出招了。 如果你曾經在劍廬祭典上看過阮琉蘅與月澤真君的那場內劍域對決,便會知道,到了阮琉蘅這個程度的劍修,出招的速度、角度、變化……都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即便阮琉蘅并非承的快劍道統,但元嬰后期修士的反應速度仍然令人咋舌。 然而對方修士也接下了,他身軀高壯,一身鎧甲,但動起來卻絲毫不比阮琉蘅慢,甚至因為一些力量上的優勢,隱隱有壓制阮琉蘅的勢頭。 他同樣也沒有使用劍意,單憑劍招與阮琉蘅戰斗。 兩人的身形快得幾乎腳不沾雪,偶爾被劍風挑起的雪花紛紛揚揚,驚起路過的雪兔。 一開始阮琉蘅只是因為氣憤而出劍,后來卻沉迷于對方精妙的劍招,一拆一解,有來有回,自她入元嬰以來,僅憑劍意、神通和靈力就可以殺敵制勝,使用劍招的機會反而很少,竟給她一種淋漓暢快之感。 她感覺不到對方的殺意,甚至對方修士每次在她瀕臨險境之時堪堪收回攻勢,對方應該是一個非常有自制力的人,為什么會說出那樣輕浮的話? 她喝了一聲,連出兩次守招,趁對方劍身向前送之時,翻身踏上對方的劍尖,一足立于其上。 從這個角度,也許能挑下他的面甲。 那修士的劍身也極穩,手臂平握劍身,撐著阮琉蘅的身體,紋絲不動。 阮琉蘅找不到他的破綻。 一朵冰花自雪山頂飄落,悠悠然被風吹了過來,當那冰花落在鎧甲修士的劍上時,這柄劍終于自冰花所落處起,覆蓋上一層薄冰,如同水晶般,發出耀眼的光芒。 阮琉蘅一驚,旋身后退,那修士迎上,但她沒注意到,身后是一處陡坡,下面是結冰的小徑,玉足從冰上滑過,她驚呼一聲,頭向下摔了下去。 對方修士悶聲不吭,迅速沖了下去,用身體擋住了阮琉蘅的墜勢,將她撲在旁邊的松樹下。 松樹被兩人的一番動作震蕩,簌簌抖下掛在樹枝上的積雪,那雪何其涼,灌了阮琉蘅一臉,順著衣領落了進去。 她還沒來得及反抗,便打了個冷戰。 那修士趁機扼住她握著焰方劍劍的手,整個人半壓在她身上,沉默地看著躺在雪地里的阮琉蘅。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幫忙撥開她臉上的雪。 阮琉蘅另一只未受禁錮的手立刻一個耳光抽了過去。 “別碰我!” 他臉上是銀質的面甲,極結實,阮琉蘅這一耳光竟然沒抽掉,結果另一只手也被他扼住了。 她又生氣又冷,身上一直發抖,想到自己救不出夏承玄,恐怕長寧神君也要折損在無常小鏡,心里更是一酸。 她眼里掉下淚來,難為情地側過臉,任由淚水一滴滴滑落。 阮琉蘅太過悲傷,以至于她都沒發現,當第一滴淚水接觸到身下的冰雪時,那雪便融化了,當第二滴淚水接觸到下面冰凍的土壤時,那土壤便長出了嫩芽…… 幾滴淚水,便足以讓這凜冬褪去,讓春回大地。 以阮琉蘅為中心,一層層的冰雪消融,嫩生生的青草和隨之綻放的春天小花紛紛冒頭,陽光終于破開烏云,暖融融地照在阮琉蘅臉上。 她才回過神來,發現了雪山的變化,而在她上方的修士,竟似乎忍受著巨大的疼痛,一絲rou眼不易察覺的魔氣從他后頸溢出,身上的鎧甲也像冰塊一樣開始消融。 阮琉蘅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奮力掙扎,卻被修士的劍意壓制住,他一手困著她雙手,另一手握著她的腰肢,聲音黯啞道:“終究還是你贏了……” 他手上慢慢凝聚起冰霜之力,這股力量在阮琉蘅的身體上迅速覆蓋一層冰晶,將她整個人凝成一座冰雕。 阮琉蘅甚至還來不及驚訝,便被冰封起來。 那修士身上的鎧甲終于全部被陽光融解,他的臉背著陽光,讓人看不清臉孔。 褪去鎧甲的手掌離開了她的腰,緩緩伸向阮琉蘅冰封的臉,只輕輕一觸,那冰雕便化作一團紫色柔光,他將這團柔光放在唇邊,卻只是輕輕一吻。 就連失去了本心,我也會臣服在你的眼淚下。 …… 阮琉蘅醒來時人已在夏承玄懷里,外面也不再是冰天雪地,而是一片蔚藍的汪洋,天空一抹淡淡的云絮,只有海浪的聲音。 她驚喜道:“阿玄,你沒事了!” 夏承玄挑挑嘴角。 “好像做了個夢?!?/br> 阮琉蘅被放下來,她雖然已不是元神狀態,但身上似乎還留著一些寒意。她目光掃過夏承玄的禁魔石,發現已經無異樣,心里松了口氣。 “我在結界的時候,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識海中為何會出現一名陌生修士,是上古劍訣的靈體嗎?”她一邊觀察海面,一邊問道。 夏承玄在她身后,目光有些復雜地看著阮琉蘅,嘴上卻老老實實回答道:“經過隕石陣后,心中就有一絲迷障,到了北門空間后,黑云騎的出現讓我有些控制不住心境,之后……我在丹平城看到了那一夜夏家的慘狀,也看到了爹娘,同那個少年時期的我打了一架,收了一門神通,而后晉階到筑基后期?!?/br> 阮琉蘅驚訝地看著他,才發現夏承玄竟然真的修為提高了一個境界,簡直令人發指的修煉速度! 夏承玄繼續道:“但我的心還在迷障中,晉階只會讓我的情況更糟糕,所以才會無法清醒,幸好有你救我,不然只怕……至于我識海中的修士,”夏承玄走過去牽著她的手,“你真的不知道是誰?阿阮,還是不愿去相信?” 阮琉蘅有些難堪地避開臉,她確實不愿意相信那個修士竟然是自己的徒弟,那種陌生而暴虐的感覺,與現在她面前和風細雨的夏承玄完全不似一個人。 “不過是陷入魔障罷了?!比盍疝克﹂_他的手,像是在掩飾尷尬般說道,“我等修士,自是當固守本心,為師……” “我可從來沒把你當過師父?!毕某行谒砗鬀鰶龅卣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