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嬴政準備等阿寶再長大一點,至少有個五、六歲的時候,再跟韓非學習權(quán)術,這樣就不怕阿寶拐到河里了。 至于在自家阿寶沒長大的這幾年里,讓韓非干什么呢? 管他干什么呢!如此人才,只要不在我大秦,不在我的控制范圍之下,而在其他國家,寡人都食不下咽,睡不安寢,時時擔心他會給其他的王出壞主意,欺負我大秦。 不開心! 為了鑒定韓非在自家寶貝兒子沒長成的日子里,韓非到底能為秦國干點啥活,次日嬴政便接見了韓非,并且詢問道:“寡人欲取天下,君以為可否?” “不可!”韓非想到?jīng)]想,直接開口說道。 嬴政看了一眼李斯,他記得李斯說過“韓非很愛國”,現(xiàn)在看來,果然很愛國,直接了斷的就想勸寡人不要取天下,而且……他竟然都不結(jié)巴了。 “為何不可!”嬴政好奇的追問道。 他到底想聽聽,韓非到底能說出什么驚世妙言來打動自己。 韓非開口說話了,他不但說話了,他的確說的還是一句很驚聳,且將在場之人除嬴政、白仲之外都嚇到的驚世之言。 “秦之謀臣皆不忠也。” 好大一計地圖炮啊! 韓非,你在秦國那么作死,你家韓王知道嗎? 一時之間,群臣激奮,尤其是那些謀臣,激動的更加厲害,恨不得沖上去將韓非一口咬死。 只有白仲一個人,默默的在心里給韓非點了個贊,本侯還以為《初見秦》上說,韓非第一次見到秦王,就跟秦王說,“秦國之所以有如此強大的實力,但是還是沒有得到霸主之名,是因為謀臣不忠”是假的,甚至邊《初見秦》有人附韓非之名寫的,原因是……韓非是逗逼嗎? 不對!韓非肯定不是逗逼! 一個能寫出《韓非子》這樣深諳帝王心術,又將君臣權(quán)謀平衡之道勾畫的淋漓盡致文章的人,怎么會是一個逗逼呢? 再一聯(lián)想到《史記》里明白記錄的,在同一年發(fā)生的“韓王于韓非,密謀弱秦”和“鄭國事發(fā),嬴政下令逐客”兩件大事。 所以,他這是在……離間嬴政和謀臣們的君臣關系? 如此一來,韓非反常的舉動和韓非之死都能說得過去了。 韓非,就是韓國的jian細,或者說,他將自己視為一個祭祀儀式上的三牲,希望用自己的犧牲,來離間嬴政于群臣的關系。 他這是用生命在作死啊! 作死歸作死! 白仲可不打算救他。 一來白仲帝王將相、歷史名人見多了,沒有那種收集名人的愛好;二來這個韓非與其他小說里,要么就空有一腔愛國之心,但找不到發(fā)揮機會、要么就是深深被李斯嫉妒的,跟白蓮花一樣的韓非不同,這個韓非他是黑的,從里黑到外,可不是那么好說服的;三來韓非已經(jīng)用他犀利的語言,將秦國所有的謀臣都得罪完了,救他就是和全大秦的謀臣作對。雖然自己承包了整個漁塘,但也不想和那么多人作對,關鍵是作了對,韓非還會領他的情。 想來,嬴政之所以默認韓非糊里糊涂的死掉,也是這個原因。 人才!不為寡人所用!但又不能為人所用!還地圖炮得罪了一大片人!死掉了?正好!省得寡人頭疼怎么處理他了! 此時場上,韓非已經(jīng)和秦國那些被他氣壞的謀臣們,展開了一條有條有理還雜帶私貨和人生攻擊的辯論。 “韓非先生何出此言?吾等有何不忠于大秦。” “你是何人?”韓非看著這個主動跳出來的人,開口問道。 “魏國姚賈!” 說話的人,是秦國縱橫家的代表人物姚賈。 姚賈雖然在后世沒李斯出名,但卻是一個非常非常犀利的牛人。 他原本是魏國人,讀書時學的是縱橫系,畢業(yè)找工作是在趙國,在趙國工作期間,曾經(jīng)聯(lián)合楚,韓,魏攻秦。 后來秦國用反間計,搞得姚賈不但失去了工作,還被趙國逐出境。 失業(yè)下崗的姚賈,被嬴政拉攏了過去,開始頻頻為秦國出使其他國家。 當時,韓、魏被秦國搞得快亡國,嬴政擔心其他四國聯(lián)手起來。 這時姚賈自動表示愿意出使四國,嬴政大喜,立刻派其出使,據(jù)史書上記載,嬴政對其是“資車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冠,舞以其劍”。 這種待遇,有秦一代,并不多見。 當然,姚賈本事也不賴,經(jīng)過他的一番巧妙周旋,四國聯(lián)軍自動化解,且個個都愿意于秦國交好。 如此犀利而牛逼的人物、如此犀利而牛逼的戰(zhàn)績,縱觀春秋戰(zhàn)國史也算是少見了。 但是現(xiàn)在,竟然有人對秦王說“謀臣俱不忠”。 特么還是一個小新人! 因為出使有功,被嬴政拜為上卿的姚賈表示,臣不服氣。 如果姚賈有什么缺點或是不滿意的地方,那就是他出身太低太貧寒了。 “哦……魏國姚賈……就是那個……世監(jiān)門子,梁之大盜,趙之逐臣啊。” 眾人聞言,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韓非公子你嘴可真毒啊。 但是說好的結(jié)巴呢?結(jié)巴的人設崩了啊! ☆、1556.11第一章 在這里 在眾人之中,只有白仲眼尖的發(fā)現(xiàn)李斯在姚賈跳出來的時候,表情沉痛的將臉別到了一旁,眼神中流露出幾分不忍視之的情緒。 不忍視之?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見火坑,所以我閉上眼睛? 可是這個不忍視之是給韓非呢?還是給姚賈呢? 一個是深諳帝王心術的法家杰出代表、一個是周旋于四國的縱橫家新青年,雙方撕起逼……不,撕起吊來,相必是一場惡戰(zhàn)。 要是有一盤瓜子在手就好了。 “聽說姚賈你曾出使四國?而且出使之時,大王不但給你戰(zhàn)車百輛,黃金千斤,并讓你穿戴起大王的衣冠,佩上大王的寶劍?” 完全不顧自己的人設其實是個“結(jié)巴”的韓非,深吸一口長氣,一氣呵成的開口說道。 聽到對方提起自己的得意之作,姚賈微笑著點點頭,開口說道:“不錯!姚賈不才,得大王恩寵,自愿出使四國,雖花了三年時間,但幸不辱命,終于讓四國與我大秦結(jié)盟,沒有辜負大王之托。” “哼!這種敗德之事,愧你還有臉說!”韓非猛得一甩袖子,抬起頭看著坐在上方的嬴政,一拱手朗聲說道:“回稟大王,姚賈這人拿著珍珠重寶,出使四國,長達三年。表面上,四國最終于大秦結(jié)盟,但實際上四國卻隨時有可能翻臉,因為他們根本不是真心實意和大秦結(jié)盟。若是他們真得翻臉毀盟,那么我們大秦為此所花出去的珍寶呢?就白白被姚賈浪費了?” 說到此處,韓非憤怒的一指姚賈,似乎對方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惡之人一般。 “其實不然,雖然對大秦來說,這些珍寶是白白費盡了,但是對姚賈來說……用秦國的珍寶,私自結(jié)交那些諸侯,乃是一件很劃算的事。” “更何況姚賈不過是魏都大梁一個守門人的兒子,曾在魏國作過盜賊,雖然后來在趙國作過官,但卻被驅(qū)逐出境。這樣一個看門人的兒子、魏國的盜賊、趙國的逐臣,讓他參與國家大事,實在不是勉勵群臣的辦法。” 不得不說,韓非除了腦洞突破天際之外,無論是語言、動情、表情,看上去都很像那么一回事。 若不是白仲已經(jīng)猜到韓非使秦的目的,幾乎都要被這個一個一個“我們大秦”的家伙給騙過去了。 韓非果然陰險毒辣啊! 不過韓非這一回可是遇到對手了,姚賈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一個能說服四國的男人,能是不擅口舌的男人嗎? 換成是其他人,就算是送錢,都找不到送錢的門路。 嬴政看向姚賈,開口問道:“姚賈,韓先生說的,可有此事?姚賈先生是否曾以珍寶收買四國諸侯?” “回稟大王,確有此事。” 姚賈看都不看韓非一眼,徑直對嬴政一行禮,開口說道:“但姚賈所為,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大王。” “喔?此言何意?”嬴政開口問道。 “昔日曾參孝順父母,天下人都希望有這樣的兒子;伍胥盡忠報主,天下諸侯都愿以之為臣;貞女擅長女工,天下男人都愿以之為妻。而臣效忠于大王,大王卻不知道,臣不把財寶送給那四個國家,還能讓他們歸服誰呢?大王再想,假如臣不忠于王,四國之君憑什么信任臣呢?夏桀聽信讒言殺了良將關龍逢,紂王聽信讒言殺了忠臣比干,以至于身死國亡。如今大王聽信讒言,就不會再有忠臣為國出力了。” 姚賈的回答讓嬴政很滿意,他又繼續(xù)開口問道:“那姚賈先生又是否是看門人的兒子、魏國的盜賊、趙國的逐臣。” “姜太公是一個被老婆趕出家門的齊人,在朝歌時連rou都賣不出去的無用的屠戶,也是被子良驅(qū)逐的家臣,他在棘津時賣勞力都無人雇用。但文王慧眼獨具,以之為輔佐,最終建立王業(yè)。管仲不過是齊國邊邑的商販,在南陽窮困潦倒,在魯國時曾被囚禁,齊桓公任用他就建立了霸業(yè)。百里奚當初不過是虞國一個乞丐,身價只有五張羊皮,可是秦穆公任用他為相后竟能無敵于西戎,還有,過去晉文公倚仗中山國的盜賊,卻能在城濮之戰(zhàn)中獲勝。這些人,出身無不卑賤,身負惡名,甚至為人所不齒,而明主加以重用,是因為知道他們能為國家建立不朽的功勛。假如人人都像卞隨、務光、申屠狄(古代隱士)那樣,又有誰能為國效命呢?所以英明的君主不會計較臣子的過失,不聽信別人的讒言,只考察他們能否為已所用。所以能夠安邦定國的明君,不聽信外面的毀謗,不封賞空有清高之名、沒有尺寸之功的人。這樣一來,所有為臣的不就不敢用虛名希求于國君了。” “姚卿言之有理,韓非身為韓國公子,豈不知以道理攻擊他人,是一種很失禮的行為?” 嬴政說完,不待韓非再次開口,起身就走,留下滿室大臣。 待嬴政走后,以姚賈為首的秦國縱橫家謀臣們,表情恨恨的看了一眼韓非,方才轉(zhuǎn)身就走。 而當所有人都走后,李斯方才慢條斯理的跺步至韓非面前,面無表情的開口說道:“秦國是個務實的國家,大王更是一代人杰,豈會在意區(qū)區(qū)道德禮法?韓非你攻于心計一世,怕也沒想過會落到這樣的處境吧?” 嬴政下了朝,回到宜春宮,喝了一口茶,沉默半晌忽然說道:“看來韓非是不能為我大秦所用了。” 嬴政不傻,在經(jīng)過最初的偶像追星之后,很快就清醒過來,意識到李斯他們所說的,韓非忠韓是真事。 韓非不但忠韓,而且十分忠于韓國,甚至冒著死亡的危險,以如此直白的方式來挑撥秦國君臣之間的關系。 若換個君王、若姚賈口才再差一點,韓非說不定就能成功了。 畢竟中國是一個很重視倫理道德的社會,誹謗他人最常用最狠毒的辦法就是從道德或是男女之事上攻擊他人,這些東西又都是過去的歷史,又是個人私事,查無實據(jù),所以可以任信口開河、極盡誣陷之能事,偏偏還對人們的看法判斷影響極大。 韓非今天干的,就像中國歷史上所有的jian臣一樣,用無關國事的個人道德問題來污蔑姚賈,想要改變嬴政對姚賈的信任和看法。 只可惜韓非遇上兩個克星,一個口才絕妙的姚賈,一個只要能一統(tǒng)天下,其他都不在乎的嬴政。 “阿仲,你說如此人才,為何不能為我所用呢?”嬴政有些郁悶的說道。 “這有什么奇怪的?屁股決定腦袋嘛!”白仲溜到嬴政身邊,一邊為他按摩一邊開口說道:“不是因為你不好,只是因為你們天生階級立場是相反的。” “屁股決定腦袋?什么意思?什么又叫階級?”嬴政扭過頭看著白仲問道。 “屁股決定腦袋呢,是指屁股下這個位置,決定了他的大腦應該是什么樣的思想。比如吧,韓非是韓國公子,他在韓國是天生的統(tǒng)治階級,若是他幫你了你……你第一個亡的是哪個國家?”白仲低下頭,目光直視著嬴政。 嬴政不語,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沒錯!他原來是統(tǒng)治階級,位于韓國食物鏈的頂端,若是韓國滅亡了,他一下就從食物鏈的頂端,掉到食物鏈的頂端,從統(tǒng)治階級變成被統(tǒng)治階級了。換成你,你會答應?” “當然不會!”嬴政說了一聲。 “那就是了,你不答應,又怎么能強求別人答應?”白仲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告訴你一句話,那些六國公子貴戚,他們天生就和你立場不同,因為你的大計必會奪去他們的富貴,所以你千萬別想以恩感化之,這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后來最熱衷于造秦國反的張良、項羽,全都是六國貴族高官的后代,說什么忠君愛國都是假的,無非是忍受不了秦國滅韓、滅楚,讓他們的生活的階級,產(chǎn)生了巨大的落差而已。 “相對是姚賈、李斯這種,出身于貧寒,一生榮辱于阿政你……是你讓他們不用再看門、不用再看糧倉,讓他們有機會從被統(tǒng)治階級,變成統(tǒng)治階級……無關忠君與愛國,他們自然會幫著你,因為幫你就是幫自己。” “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也不盡然吧?”嬴政笑了笑,開口說道:“熊安和熊啟身為楚國公子,不也忠心耿耿為我大秦效力嗎?上次鄭國的事,他們倆也沒有和華陽太后一起攪和進去。” “熊安熊啟和阿政你自幼一塊長大,情份自然是不同的,而且……” 你沒有伐楚啊!等政哥你伐楚的時候,就你知道我這句話說的有多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