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方才因為自己的提議,要恢復上古之制,而引發不少人哄然大笑的儒生指著白仲開口說道:“那秦國小子,你笑什么?” “笑天下可笑之人啊。”白仲一噘嘴,表情萌噠噠的說道。 那儒生原本只是看白仲年紀小,又是秦人,所以才挑得他,沒想碰上了一條大毒蛇,“秦國小子到是牙尖嘴利。” “秦人的刀槍更利。”白仲幾乎不加思索的回答道。 #愚蠢的古人,哥可是人送外號“拍磚小能手”的存在。# “虎狼秦人、粗魯之人,如何也配來掄材大典?還不快滾出去!”儒生自以為抓住白仲話里的小辮子,義正詞嚴的開口說道。 “這掄材大典又不是你家的,我為什么不能來啊?更何況了,掄材大典上哪章哪條說,秦人不能來了?”白仲瞄向本界掄材大典的主事人。 聽說主事人法家、儒家還有xx國名士之類的人,白仲也沒太聽清楚,學文學史或是哲學史的人可能會認識他們,但是對白仲來說,不在考試范圍內的人誰認識啊?他們不愛欺負小孩子就行了。 白仲年紀小、面嫩可愛又漂亮,雖然口氣有點囂張任性,但他是自衛反擊,再加上還說話時的聲音表情,還帶著點孩子的天真,因此到也無人應合另一名儒生,來拆他一個小孩子的臺。 那名儒生見大家都不幫他,在心中深深痛斥一番“這個該死的看臉的世界”之后,又開口說道:“既然難得有秦國士子來,不妨你也說說,讓我們見識見識秦國士子的風采。” “這位兄臺……” “誰跟虎狼秦人是兄弟?” “這位姐妹……”白仲臉不改色、心不跳的順口嘴賤道:“按理來說,我年紀小、讀書少,這掄材大典盡是飽學之士,本來是沒我插嘴之處的。但是既然這位姐妹誠心誠意的要求了,那我就只好大發慈悲的說了……一點個人淺見,還望大家聽了不要生氣。” 這嘴賤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大約很讓人討厭;但是放在白仲身上,又未免讓人想起家中幼弟稚氣可愛。 當然,大家也沒指望他一個小孩子能說出什么真知哲理。 白仲自然也說不出真知哲理,可架不住她上過思想政治課啊。 “小子以為,這天下彌兵之道在于一個‘和’,和氣的和、和平的和。只有天下一‘和’才能天下太平,從此世間才不用打仗。” “這誰不知道啊?可是要怎么才能和起來?”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和久必合。合者‘和’也,只有天下合成一國家,才能真正的從根本上消彌兵禍。千百年來,中原大地之所以會戰亂連連,是因為大家語言文字以及風俗習慣不相同,再加上一些別有居心的王者,想要擴大自己的地盤,中原才會頻頻發生戰爭。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兩個方法,一是從地理將中原變成一個國家,從此以后這個國家只有一個王、一個聲音;二是從心理上讓天下的人,無論是楚人、齊人、趙人、秦人都拋棄自己的身份,真正成為一家人。做到前者需要一個偉大的王,發動一場史無前例的戰爭,以戰止戈,統一這個天下;后者……書同文、車同軌、度量衡、一貨幣。不到五十年,最多兩代人之后,在這個新的國家生長起來的人們,就真正的融為一體,真正的成為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任何外來事物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一時之間全場驚訝,統一天下、以戰止戈,不是沒有有識之士這么想過,但是從一個豆丁點大的小孩子嘴里說出來,而且還是這么系統這么有想法的說出來,真沒有人干過。 最重要的是,瞧瞧人家,書同文、車同軌、度量衡、一貨幣……想法這么深遠,連建國后要干什么都想到了,這是誰家的孩子啊? “足下何人?” “在下甘羅,秦國一小小頑童而已。” “甘羅……你就是那個秦國使者?”有眼尖著指著白仲說道。 甘羅這個名字最近在趙國上層人士里,還是挺紅火的。 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借著秦國這張虎皮,從趙王手里空手套白狼弄走了五座城池,就算很多人沒有見過白仲本人,但因為她的年齡擺在那里,小小年紀這么大膽,光任這就足以讓很多人拿來當飯后八卦談資。 “正是。”白仲笑咪咪的說道。 “你是秦人,那你指的這個偉大的王,不會是指你們那個小秦王吧?” “必須的!”白仲繼續笑咪咪。 #請大家管我叫“愛打嘴炮”的小甘羅!# ☆、604.30 白仲一席話,立刻讓眾人再度哄堂大笑。 其中一人更是指著白仲言道:“你們那個小秦王今年才十五歲,一身權力全系于呂不韋和太后,有什么偉大的?” “像我這樣呢,自然是有志不在年高;要是像兄臺你那樣呢,必須是無志空活百歲。”白仲一指那人,笑嘻嘻的開口說道。 “小小孩童,嘴到是挺厲害的。”另一人開口說道。 “你們不要老是說我是小孩子好嘛!你們……誰十二歲的時候,就能出使別國要來五座城了?”白仲以手在場中環指一圈,“以年齡取人,非人杰所為;以才取人,才是英主之姿。敢以我為使,光是識人之明這一點,我們秦王就已經勝過其他諸王多矣。” 嘴賤拉仇恨臉t算什么?反正又沒人知道我是誰,仇恨全到嬴政身上了。 未來的秦始皇,難道會怕被人罵嗎?看他那么閑,正好給他找點事,省得老是去想什么小青梅小竹馬什么的。 “更何況人嘛,總是會長大的,而且正因為年紀小,長大后才有無限種可能。昔日惠文王、昭襄王,不都是少年秦王嗎?我王已經十五歲,再過六年即可行冠禮;我也十二歲,再過三年就可以從軍入伍、保家衛國了。” “就你這么大點的小孩子,也想從軍入伍、保家衛國?”旁邊有一人打趣道:“怕是還沒有那戈高吧?我看你啊,還是好好讀書,長大了當士人。” 在先秦時代,還沒有經歷過宋朝的“重文輕武”政策,軍人的地位還是頗高的,再加上秦國實行軍爵制,小孩子說自己長大想要當兵,并非是什么可笑的言論。 只是像白仲這樣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家中富養出來,沒有吃過什么苦的小孩,說自己長大要從軍,實在是……小屁孩還是回家喝奶去吧。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白仲很順溜的又嘴濺了一個,誰讓在場之人都是書生呢。 不過也不能怪這些人,這個年頭打仗都是將軍沖在前面,還沒有后世儒將這個概念,跟他們說自己的偶像是謝玄、陸遜、司馬懿、虞允文他們也不認識。 “也許我一個人的力量很小,可是一群人的力量卻是很大的。”趁著主事人還沒發話把自己這個搗亂的趕走,白仲又開口說道:“兄臺看不起小孩,可一個國家的未來卻正是系于像我這樣一群小孩身上。不知道兄臺可曾聽過一句話……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 看著場中其他人,因為自己的話,而苦苦思索到底是哪位名人說過這段話的模樣,正背誦梁啟超大大《少年中國說》的白仲,忍不住在心里捧腹大笑起來。 憑心而論,若是論各家各派的典籍知識,白仲一個穿越前是理科生,穿越后是陪太子讀書,大家對他的要求也是知兵法而非曉百家的人,對這次掄材大典里出現的一套一套“的xx子曾曰”過之類的東西,大多數都完全沒有聽過。 因此,兩人要是真實辯論的話,辯不過三句,白仲就得棄械投降了。 但是網上有一句名言告訴白仲,你吵不過人家的話,你完全可以把人家的學識拉到你的水平,然后再用你豐富的經驗打敗他們。 白仲不會背先秦先哲們的名人名言,可先秦人士也不會背后人的名人名言啊——這可是作文高分密訣。 不得不說梁大大這篇文還是很棒的,尤其是連續排比這段,雖然穿越兩千年,文學體裁才跟時下流行完全不同,但勝在淺顯易懂、氣勢磅礴,因此并不妨礙人家欣賞其中蘊含的進取之神。 “少年強者國強……這位少年果然說的不錯。”待白仲念完,坐在臺上的主事人之一,忽然率先擊掌說道。 有人首倡叫好,而且叫好之人還是主事人,再加上文章本來不錯,因此場中不乏多了一些叫好之聲。 白仲看了主事人一眼,只見對方雖然已經年約五十,但相貌卻極其出眾,屬于難得能于自己媲美的帥哥。 剛才聽人介紹說,這人是楚國來的“子淵先生”,生平最好就是寫文章,寫得一手好文章,極得楚王喜歡,也難怪他第一個贊同自己。 只不過“子淵先生”這個名字聽著真是耳生,想來應該文章寫得不咋得,否則怎么會一篇都入不了《語文》或是《歷史》課本呢? 不過說來也奇怪了,按子淵先生這個顏值,能妥妥殺進《818中國歷史上,不怎么出名的帥哥》這個帖子里啊……所以說,文章不出名就算了,為什么人也不出名? 還有,楚國的人都這么好看么?聽說那個要和嬴政聯姻的楚國公主是“七國第一美人”,不知道她長得怎么樣? 白仲抓了抓頭,繼續發散思維著。 她自然不知道,“子淵”只是人家的字,人家大名氏宋名玉,是光憑一張臉就能拉高整個楚國顏值的男人。 “不過今日之辯乃是辯彌兵之道,并非尋常口舌之爭。甘羅小童口舌雖利,卻不足以服眾。”宋玉摸了摸胡須,看著白仲說道:“秦王年少,未來變數太大,此處就不予爭辯,不知甘羅小童還另有話說。” 白仲略沉思了一會兒,再度開口說道:“有!我認為,不論是何人為秦王,統一天下的國家,都必將是秦國。” 白仲的話再度引發一陣嘩然,不等嘩然消去,白仲已經再度開口道:“孟子曾云,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秦國集天時、地利、人和三而為一,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是由秦國來統一天下。” “何為天時、地利、人和?” “我一開始就說過,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合,現在天下紛爭已經數百年,因戰而死的將士便已有兩百萬之巨……”其中我親爹一個人貢獻了一百到一百六十萬人頭,白仲在心里吐了一句糟,繼續說道:“天下人苦戰久矣,此乃天時;地利者,我大秦居于關中,有崤山、函谷之險為屏,可抗山東六國于關外,又有蜀中糧倉,土地肥沃,農業發達;人和者,我大秦自商君變法以來,上——自孝公、惠文而至今王,五世而無庸;下——連最低的奴隸都希望被秦人買走,因為秦國沒有奴隸,具是一體國人;且不分貴賤、一體同法,上下其心是為人和。得此天時地利人和,我想不出七國之中,有哪個國家能取代我大秦和天下。” 白仲板著小臉,表情嚴肅的說著。 至于“滅六國者,非秦也,乃六國也”這種話就不要說了,沒事敲醒敵人我有病嗎? “剛才……儒家有人說,當今天下之亂乃是因為沒有恢復上古之制,只要恢復上古之制,天下自然彌兵。小子以為,天下大亂,確實是制度問題,只有改變制度,天下才能太平。” 白仲摸摸小心肝,想不到自己也有“一定是體制問題”的那一天,早知道當年就少噴點公知精英了。 “如今天下大亂,真是因為上古分封之制。要想天下太平,就必須廢分封、立郡縣。” 白仲這一句話一出,在場立刻跳出一大片噴子,尤其是那些平常看著溫文儒雅的儒生們,一個個化身毒蛇,毒液四射,恨不得活活毒死白仲。 “小子休要胡言!” “秦人無知,竟敢不遵圣人之道,不行分封之制,當真可惡之極。” 看著此情此景,白仲默默捏了個冷汗,雖然自己有系統傍身,但是萬一打起來,打傷他們多不好啊?不過……打了就打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甘羅是誰,嬴政不是挺閑嘛,還有心情主持超級王妃選秀,給他找點事做正好。 沒辦法,流傳數百年的統一之法都是要回到周王室之制,重新實行分封之制,所以白仲一開始提“書同文、車同軌、度量衡、一貨幣”就很讓人想噴了,現在他干脆說“廢分封、立郡縣”,更是戳到了很多人……尤其是儒家的g點和利益中心,也無怪會被人噴成狗了。 “這位小友,分封乃是三代之制,實行兩千年之久,行之有效,為何有廢除?”另一名主事之人開口說道。 白仲看了一眼,她記得這個主事之人是儒家的,還是現在齊國稷下學宮的祭酒,叫做……尋……礦?叫“尋礦”你干嘛不去學地理,為我國礦產量增光加產呢? 還有,旁邊有人叫他“尋子”,他兒子丟了嗎? 在這里必須要為白仲說句公道話,若是將“荀子”兩個字寫在紙面上,或者跟她說“這就是說‘人之初性本惡’的那位”,白仲還是認得的,但是冷不丁報個“荀況”的大名,臣妾真得覺得很生僻啊。 不過現在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如何將眾人安撫下去。 否則真要變成演武場,名聲傳出去不好聽啊。 ☆、614.30 白仲使用了一張“音量卡”,保持在場之人都能到自己聲音,朗聲開口說道:“分封之制,若真是行之有效,又豈會有今日大爭之世?所謂分封,無非就是誰給的禮物多,誰就是忠臣,誰就能得到天子的獎賞。天下也好、百姓也好,無非是天子手中的禮物,完全不顧這些‘忠臣’得到禮物之后,會怎么做?是橫征暴斂還是細水流長,反正不管怎么樣,忠臣之前送了多少禮物,就一定會在天下賜予的禮物上撈回來。有舍才有得,放長線釣大魚,這到是一筆好買賣。在這筆買賣中,天子是不會吃虧的、忠臣也是不會吃虧,那么誰來為這筆買賣買單……付帳呢?” 白仲環顧四周一圈,隨手亂指人頭,開口說道:“你……你……還是你……錯了……是所有的人……是天下所有的人來為這筆買賣付帳,所有的人祖祖輩輩子子孫孫一起付帳。” 隨著白仲鏘鏘話語落地,原來有些喧鬧的場面靜靜安靜下來,偶爾有儒家子弟想跳出來反駁,也被其他學派的弟子給鎮壓了下去。 白仲所說是當世通病,后人可能只能說紙上得知,而現下這些學子生活在這個時代,哪個不清楚分封的弊病,只是有時候屁股決定腦袋,涉及到相關利益不敢言明而言。 “廢分封、改郡縣。天子親治天下,以法治國、有法可依、有法必依、依法行事、無分貴賤、一體同法,再也沒有人敢隨意更改違天子之令,擅加賦稅、私量刑法、以己喜好置百姓于水深火熱。” “說的好!”法家的士子第一個出來鼓掌,之后陸陸續續又有人站出來叫好。 白仲的話雖然有點吹捧法家之嫌,但不妨礙從來都飽受貴族欺凌的山東六國士人,找到共鳴之處。 這就像后世冥煮國家選舉,就是雙方比誰畫得餅夠大,很明顯白仲這張餅又大又香,因此歡呼聲浪一浪高過浪。 過了一會兒,歡呼之聲漸停。 白仲又開口說道:“而這樣的國家,只有我大秦才能建立起來。大秦之天下,將會是一個與夏、商、周完全不同的天下。” 秦朝,雖然短命,但是中國歷史上影響最為深遠的王朝——就連給中國人帶來“漢人”和“唐人”稱呼的漢朝和唐朝,也沒有秦朝對歷史影響深遠。 因為秦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封建制朝代,秦之后所有的朝代都是依秦朝的制度而行——封建制中央集權王朝。 祖龍身死秦猶在,百世猶行秦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