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你！為了這個世界……你連我和你自己都能利用得這么徹底！你從來不管我是不是會難過！”

    “安斯艾爾！你這個瘋子！混蛋！！”

    “你到底有沒有心？！！”

    斐亞然從未像此刻這樣，這么清楚地認識到，安斯艾爾究竟冷心冷情到了何種程度。

    他不怪安斯老師對他隱瞞一切，也不怪安斯老師對他的利用，但他無法忍受，安斯老師一步步算計著，讓自己親手奪走他的生命。

    他的安斯老師，甚至早就察覺到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卻還是如此毫不猶豫地把他推向這樣萬劫不復的痛苦之中。

    “翡翠……”

    歇斯底里的泣聲中，微弱淺淡的喚聲，從手下冰冷的身體中緩緩傳來。

    斐亞然睜開紅腫的雙眼，望著那雙第一次展露出暖陽般溫柔笑意的翠色雙眸，一時間連呼吸都險些忘記。

    喉中哽了哽，終于還是啞著嗓子回應出聲：“……安斯老師。”

    “……不要難過，你做得很好。”

    微微動了動被斐亞然貼在臉上的手指，安斯艾爾微笑著望著這個直到現(xiàn)在，還對他抱有滿腔愛意赤誠的孩子。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實就已經看到了自己今日的結局。

    在法則決定抹殺卡奧斯的那一刻起，安斯艾爾就知道，滅神之后的世界，會在再沒有神明干涉的環(huán)境中，按照世界的意志，自然繁衍進化下去，所以，擁有金色的神血與神之心光明精靈王，自然也再沒有繼續(xù)存在的必要。

    這是他注定的結局。

    所以，“……不要難過。”

    而如果真要說在這場步步為營的博弈中，有什么意外，大概就是面前這個明明被他和法則欺瞞利用得徹底，卻仍為他哭得一塌糊涂的孩子。

    “抱歉……”

    他是真的，對這孩子感到抱歉。

    抱歉對他的隱瞞和利用，抱歉對他的殘忍，也抱歉，讓他經歷這么多痛苦和難過的事……

    竟然能得到比神還驕傲的精靈王的道歉，斐亞然覺得自己一定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得到這樣歉意的人，但他并沒有絲毫想要領情的意思。

    “我不要你的抱歉。”

    抹去臉上縱橫的雨水淚水，斐亞然忽然低下頭，狠狠吻住精靈王沒有一絲血色的雙唇。

    淡淡的月桂清香，是他在夢中也不曾奢望過的遙遠的夢想，他現(xiàn)在卻只覺得難過，難過到竟然在這份遲來的親密中，嘗到了一絲咸咸的苦澀味道。

    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動作，精靈王也不知是沒有力氣反抗，還是在給予他最后的縱容，不但沒有一絲掙扎，甚至還十分配合地微微張開了雙唇。

    直到大滴大滴的淚水砸在他的臉上，直到薄唇被吮吸得現(xiàn)出明潤嫣紅的色澤，第一次如此放肆的孩子，才終于緩緩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不會讓你，就這么輕易死去。”

    溫柔撫摸著精靈王的臉頰，斐亞然眼底終于閃過一絲決絕——

    “我要讓你永遠記得我，至死也不能忘記我的存在！”

    第178章 正文完

    “我不會讓你，就這么輕易死去。”

    溫柔撫摸著精靈王的臉頰，斐亞然眼底終于閃過一絲決絕——

    “我要讓你永遠記得我，至死也不能忘記我的存在！”

    流光閃爍，那兩柄自得到之日起，就幾乎從未被使用過的云裳橙武“紫煙沉”，在話音落下之時，便悄然出現(xiàn)在斐亞然掌心。

    失去金色的神血與神之心，即使力量強橫如精靈王，也必死無疑，提前一步消散的創(chuàng)世神卡奧斯，就是近在眼前的前車之鑒。

    而失去心臟，幾乎流盡全身血液的精靈王，之所以到現(xiàn)在，還沒有徹底消散，也并非是意外或者奇跡，而是因為斐亞然在取走精靈王心臟的同時，在法則的遮掩下成功瞞過了卡奧斯，在精靈王心臟的位置，種下了一顆“生死蠱”。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五毒的生死蠱，在傳說中是苗疆人為保證愛人永遠鐘情于自己，所研制出的同生共死蠱。

    在游戲中，下蠱者可為被施蠱者承受一切傷害。

    斐亞然當初因為對這個傳說感興趣，特意在門派事件的時間，去五毒弄了幾顆，只是還不待試驗一下這蠱的效用，便被系統(tǒng)帶到了這個世界。

    好在這原本在游戲中限時的道具，在來到這個世界后，便停止了計時，所以斐亞然才能在那樣十死無生的情況下，為精靈王強吊住一口氣。

    從法則那得知安斯老師注定消亡的結局開始，斐亞然就在思考，究竟怎樣，才能改變安斯老師的命運。

    他其實說謊了。

    他根本就從來沒有怪過安斯老師。

    雖然在得知所有真相時，他曾因安斯老師的隱瞞和利用而感到難過，但與即將親手殺死安斯老師，眼睜睜看著他最愛的人消散在自己眼前相比，曾經的一切傷害，就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而且，真說起來，安斯老師又有什么錯呢？

    自誕生之日起，便被賦予了世間一切光明與生命之力，背負著監(jiān)視黑暗創(chuàng)世神，把世界導向正軌的責任，在必要的時候，甚至必須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明明是個有血有rou的活生生的生靈，卻必須與法則一樣，不允許擁有任何會影響到他判斷的感情，永遠理智，永遠冷眼旁觀，永遠游離于世界之外——

    從生到死，他的安斯老師沒有一天是為自己而活。

    斐亞然知道，強大驕傲如安斯老師，根本從不需要任何人的親近和理解，但心底那潮水般洶涌上漲的無力和心疼，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加滿溢。

    他的安斯老師，不應該面對這樣凄涼悲慘的結局。

    斐亞然雖然曾是法則的一部分，但到底并非真正的法則。

    確切地說，從法則把他剝離放逐的那一刻起，他們便成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獨立存在。

    而且，真說起來，這個世界和他們所有人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法則根本難辭其咎。

    他不要安斯老師死，他要他的安斯老師，在這個被他一直悉心守護的世界，好好地活著。

    卡奧斯至死都不知道，那被他徹底打碎的系統(tǒng)的真面目，究竟為何。

    那是斐亞然靈魂的一部分，是法則當年對這份被它舍棄感情的補償，只要斐亞然的靈魂還在，只要法則不滅，這份力量，便永遠不會消失。

    所謂的游戲系統(tǒng)，不過是這份力量，在斐亞然這一世所具現(xiàn)出的形態(tài)。

    真正的力量，從來都不是系統(tǒng)賜予，而是源于斐亞然那與眾不同的靈魂。

    垂眸望著安斯老師略顯茫然的雙眸，斐亞然眼底滿是分離即將到來的不舍和溫柔。

    清歌妙舞，神采飛揚。

    手中的兩柄長劍，在不知何時，化作兩把半人高的翠綠色折扇。

    巨大的刻滿如尼斯文的翠色法陣，以精靈王安斯艾爾為中心，如同透明的水波一般，一圈圈向整個艾澤拉斯擴散。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斐亞然就一直不曾使用過云裳心法下的復活技能：“心鼓弦”和“妙舞神揚”。

    在他還小的時候，安斯老師曾溫柔地在他耳邊教導，魔法的本質，是等價交換。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先付出什么。

    而復活魔法，之所以一直被稱為禁忌，最根本的原因也不外乎如是。

    在黑暗神已經不復存在的世界，法則之所以容不下安斯老師的存在，不過是因為安斯老師那金色的神血與神之心。

    而現(xiàn)在，神之心已經徹底被他毀掉，安斯老師體內的神血也幾近干涸，法則抹殺安斯老師的所有理由，都已經不復存在。

    但想要把本該消散的人，強留在這個世上，本就不是這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

    所以。

    “唔……”

    眉頭痛苦地揪成一團，斐亞然第一次知道，心臟硬生生從血rou中撕裂的感覺，原來真的這么痛。

    他真的很想知道，安斯老師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才能在這種徹骨的痛意中，依然對他笑得溫柔。

    手中這顆紅得刺目的心臟，在卡奧斯把他體內最后一滴神血也都壓榨殆盡后，終于再也沒有一絲不容于世的金色。

    有了它，剔盡神血的安斯老師，一定能夠再一次君臨這片精靈樂土，在這片他用生命守護的土地上，更加自由地生活。

    巨大的翠色法陣中央，原本已經沒有一絲力氣的精靈王，驀然睜大了雙眸，想要掙脫法陣的束縛，阻止斐亞然的動作，但早已經對此有所準備的斐亞然，自然不會讓安斯老師，破壞他這難得的自我奉獻。

    在此之前，斐亞然其實也不清楚，對于他這種以命換命的做法，安斯老師究竟會不會有一絲動容。

    雖然即使安斯老師絲毫不為所動，他也仍舊會這么做，但在看到安斯老師這一刻的神情和動作后，即使失去心臟的胸口已經變得空蕩蕩了，斐亞然卻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和滿足。

    他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自私到，絕對不許他愛的人先走一步，只許別人眼睜睜看著他轉身離開。

    輕輕吻了下那顆健康跳動的火紅色心臟，斐亞然這才把它，緩緩送入安斯老師的胸膛。

    紅寶石般的心臟水波般沒入精靈王的胸口，自斐亞然胸口汩汩流出的鮮血，不知何時爬滿了他和精靈王身下那巨大的翠色法陣。

    當體內最后一絲鮮血也流盡時，法陣上的最后一個筆畫，也終于用血液鐫刻完成。

    代表生命與希望的翠綠色光芒，自斐亞然和精靈王身下沖天而起，令艾澤拉斯上空聚積多日的厚重云層，都漸漸消散開來，撥云見日。

    跌落的身體被人溫柔地抱進懷里，淡淡的月桂清香，是斐亞然記憶中熟悉的味道，他卻再也沒有一絲睜開雙眼的力氣，只覺得疲憊至極，想要好好地，不顧一切地睡上一覺。

    臉上有些濕，有些涼，明明雨已經停了，不是么……

    混沌的腦海中，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卻只覺得難過。

    他其實已經很努力了，也從未后悔，來到這個世界，遇到這些事，這些人。

    但果然，他還是有點不甘心，也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那個照顧他長大，教導他知識，讓他第一次懂得刻骨銘心，和徹骨痛意的安斯老師。

    只是，即使有再多的不舍，也已經來不及了。

    自你而來的力量，全數(shù)歸還給你；

    為你而生的心臟，從此以后，也將只為你一人跳動。

    安斯老師，我們……

    后會無期。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邊寫邊哭成狗t^t……

    喜歡be的妹紙，看到這就可以了，說好的he將在番外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