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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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夫人原本有三個兒子,長子死于和別族的沖突,次子與丈夫雙雙死于十幾年前李氏的平叛。剩下如今這個幼子,今年才十三歲,是當年丈夫死后的遺腹子,自然疼愛若命。不想七八天前,他在演武場和人練武回來后,突然腹部疼痛,繼而腹脹,大便不通。找了部族里的郎中吃藥,又用甘油灌腸,均不見效。羋夫人焦急萬分,打聽到馬平縣有個女郎中醫術高明,去年濮寨的疫病就是她撲滅的,立刻差人火速趕去馬平請醫。她脾氣暴躁,對漢人一向也持敵意,唯恐那個女郎中不肯來,是以在那壯漢出行前添了一句“若是不來,綁也要綁著她來”。 等待的這幾天里,羋夫人見兒子已經全腹脹滿,胸悶氣急,兩天沒吃一口東西,喝水就嘔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原本強悍賽過漢子的一個女人,背著人暗地里眼淚都不知道流了多少。忽然聽人來報,說那個女郎中請來了,疾步出去迎接,看見過來了一個漢人年輕女子,立刻沖上去,連聲叫梅錦救自己兒子。 ☆、第五十六回 梅錦隨羋夫人匆匆進去,詢問著情況,入內見床上躺著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肚子膨隆。上前輕叩腹部,手感如鼓,摸他四肢厥冷,按麥氏點壓痛,檢查舌,質淡,舌苔白膩,脈沉細弱。再問羋夫人,得知已經多日沒有排便,也無矢氣。沉吟半晌,初步診斷應是患了腸梗阻并發的腸麻痹。知病情拖了多日,幾乎已經到了臨界點,不敢怠慢,立刻取天樞、關元、氣海、足三里等腧xue,以泄法以毫針刺,加灸,并留針約莫兩刻鐘。 針灸持續半個小時后,少年原本金紙似的面色漸漸緩和了些,再問他腹脹痛感,說比先前仿佛有所減弱了。梅錦便取下針,開了一副溫脾湯加減,急水煎服。不想剛喝下去,立刻又吐了出來。 邊上的羋夫人神色原本已經有些放緩,見兒子喝了藥又吐,急得團團轉,連聲催問梅錦怎么辦。 梅錦想了下,又取雙側內關xue加以針刺,施以捻轉瀉法5分鐘后,讓少年再服藥,這次喝下去后,終于沒再吐出。繼續留針一刻鐘后,收針,梅錦自己在側觀察。 數個鐘頭后,梅錦以耳靠在腹部聽診,已經隱隱能聽到腸鳴音了,只是少年還是沒有矢氣,也無便意。又續取天樞、氣海、關元、足三里、上巨虛等xue針灸之,再服了一帖藥,片刻后,少年矢氣頻轉,捂著肚子說要如廁,羋夫人大喜,忙叫人取馬桶。 當晚這少年腹脹便消退下了不少,也能進一些流食了,精神慢慢開始恢復。 羋夫人年近五十,只剩下這么一個幼子了,病經治而愈,說欣喜若狂也不為過,立時將梅錦奉為上賓,當晚殷勤款待。望部之人更將她視若神明,不少人接二連三地找來懇求她給自己看病。既已來了,梅錦也不急著回去,且那少年腸梗阻雖通了,但腸胃還需調理,便留了下來。到了次日,梅錦繼續替那少年施針時,羋夫人匆匆進來,問道:“梅娘子,你與龍城土司府的李東林可認識?” 梅錦聽乍李東林的名字,一愣。 去年至今,她已經許久沒見到過李東林了,蜀王府起事后,聽說這兩個月他一直被李東庭派在外辦事,不知羋夫人突然在自己面前提他是何意,便點頭道:“是。怎么了?” 羋夫人面露怒色,道:“這個李東林實在可氣!方才竟突然強行闖入我寨里,說要帶你回去。我的人稍加阻攔,他便大打出手。我聞訊趕去時,他已經傷了我好幾個人!” 梅錦吃了一驚,問道:“他現在在哪里?” “已經抓起來了。” 羋夫人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李東庭,你在我面前,也不必如此故作姿態了!我是個直脾氣,你既要聽我心里話,我便直說了,我丈夫兒子均死于你手,雖說是我咎由自取,只這口氣,我終究還是難平……” “羋夫人,方才我便說了,冤冤相報,沒有終了。你我都是一方之主,一念便能決定千萬人之幸或不幸。李某正是不愿境內再起無端禍亂,傷及更多人的父兄丈夫,所以今日才只身前來見羋夫人。” “……外頭那位梅氏,”李東庭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我也知道是夫人將她請來給令郎治病的。夫人可能不知,就在十來天前,她還剛被心懷叵測之人以生病為由引她上門診治,險些遭遇毒手,幸而發現的及時,被救了回來,過后大病了一場,如今病還沒全好,一聽到令郎急癥,便又趕了這么遠的路來為令郎看病,毫無怨言。我雖沒問,卻也知道她憑的是醫者的救人之心。醫者如她,以一己之力救了夫人一子,夫人便欣喜若狂。夫人有沒想過,禍亂一旦重起,萬千人轉眼便成白骨,世上縱有良醫如她,也是回天無力。將心比心,夫人難道還是放不下十幾年前那段舊仇,定要將族人往死路上帶?” 羋夫人僵住,半晌沒有開聲。 李東庭又道:“李某不知蜀王給夫人許過什么諾。李某出手或許遠不如蜀王豪綽,只是李某也知你族人常年鹽巴短缺,愿助你解決。另,你族里族人往年所積皮貨,大多賤價被昆州一帶的小皮貨商收走,他們幾經轉手賣出,價格往往翻番不止。李某認識些外面的大皮貨商,愿在中間牽線,引他們直接來向你們收買,價格不敢說多高,但比從前,絕對要高上兩三成不止。夫人意下如何?” 羋夫人性格雖暴烈,但也不是一根筋到底的人。李東庭以梅錦救她獨子為例引申開來時,她心里便有所觸動。等聽到他又許下這諾言,原本五六分,這時也變成了七八分,于是看向李東庭,問道:“你此話當真?” “李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羋夫人終于不再猶豫,點頭道:“我就信了李大人。這就去殺了蜀王使者,以表我望族歸附之心!” 李東庭道:“多謝羋夫人深明大義,李某不勝感激。另外,還有個不情之請。方才進來時,見我那個二弟……” 羋夫人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小事一樁,不過是個誤會而已!老身這就叫人放了令弟,李大人不要見怪。” 李東庭道:“羋夫人客氣了。李某知道是他魯莽在先,還傷了你幾個族人,回去后必具禮前來賠罪。” …… 當晚羋夫人果然殺了蜀王使者,砍下頭顱懸于大門外示眾,又宣布土司府會幫助族人解決鹽巴短缺和皮貨賤賣的問題,族人歡聲笑語一片。又設下筵席,邀李東庭兄弟入宴慶賀。李東林不愿留下,連夜要走。梅錦知他此番受到羞辱,也是因了自己而起,心里過意不去,送他到了寨口,叮囑他走夜路小心。 李東林望著梅錦,忽道:“梅錦娘,我曉得我問了也是白問,只是不親口聽你說,我總是不甘心。我知你看我不上。只是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你看我不上?” 梅錦微笑道:“李二爺,你若遇到了喜歡你的人,在她眼中,缺點也會變成你的獨特之處。所以,并不是你哪里不好,也不是我看不上你,而是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位朋友,如果二爺覺得這個說法不會拉低你身份的話。” 李東林一怔,沉默片刻,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明白了。放心吧,往后不會再在你面前提這個了。你回去吧,不必送我了。” 梅錦點了點頭,最后道了聲“二爺走好”,轉身折回原路而去。 ☆、第五十七回 那團黑影嗖的躥進草叢,一下就不見了。 “莫怕,一只野狐而已。” 李東庭低頭安慰她道。 梅錦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方覺察到自己竟跳到了他臂里,雙手緊緊攀著他兩邊胳膊,最離譜的是兩腳還離著地,整個人都叫他抱了起來,頓時耳都熱了,忙松開他胳膊,略微動了動身子,低聲道:“放我下來吧……” 上次她中了紅丸,李東庭其實也抱過她上下馬車。只是那時心急如焚擔心著,根本不會有什么綺念,這下卻不同了,突然間抱了個滿懷,手掌觸感溫軟異常,鼻端仿佛還聞到了來自她發間的淡淡馨香,實在叫他很難不起任何反應,心神還微微蕩漾著,忽聽她開口叫自己放下她,這才驚覺過來,忙松開手,將她輕輕放到了地上。 “梅氏,我……” 他望著她,話起了個頭,又停了下來。 氣氛突然變得仿佛一絲絲尷尬了起來。 “那邊誰在說話?” 不遠之外的路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梅錦循聲望去,見是望寨的一個守夜手執火杖走了過來。 守夜到了近前,認出李東庭來,躬身道:“原來是李大人。有所冒犯,還望大人見諒。” 李東庭擺了擺手,道了聲“無妨”。 梅錦見那守夜目光瞟到自己身上,似乎帶了點好奇,定了定神,忙對李東庭道:“方才是我一時不備,失態了,想是嚇到你了。我先回去了,不早了,李大人您也去休息吧。”說完轉身匆匆離去。 …… 次日,李東庭先行離開,梅錦打算再多留一天觀察羋夫人兒子的病情,若穩定了,自己明日再走。隨羋夫人一道送了李東庭幾步,自己先回了,去看過那少年,又給幾個來尋醫問藥的望族人看了病,回來時,已經將近中午。見阿鳳站在院子門口東張西望的,見到自己,眼睛一亮,招了招手急匆匆就跑了過來。 “怎么了,一上午不見,見了我就這么高興?”梅錦笑問。 阿鳳搖了搖頭,指指院落方向,湊到梅錦耳邊道:“梅娘子,李大人又回來了!還在里頭等你呢!” 梅錦一愣,看了眼她所指方向,停下了腳步,“有說什么事嗎?” “沒說。就是找你!等了好一會兒了,我說去找你回來,他又不讓。梅娘子您趕緊去看看。”阿鳳奪過她的醫箱,推著梅錦往里去。 梅錦邁進去,見李東庭負手背對地站在一株老梨花樹下。 梨花早已落盡,如今樹上枝葉繁茂,撐蓋亭亭如傘。他身影凝重,一動不動,仿佛陷入了某種沉思,聽到梅錦叫了聲“李大人”,這才回過了神,轉過頭,見梅錦回了,臉上露出微笑,朝她走了過來。 “李大人,方才阿鳳說你又折回來找我。我不曉得,曉得的話就早些回來了。叫您空等半晌,實在過意不去。”梅錦道。 李東庭目光落到她臉上,道:“我等多久都無妨。” 他此刻無論是看她的目光,還是說話的語氣,聽起來都有些微妙,和平日不大相同。 梅錦腦海里浮過昨晚半夜發生的尷尬一幕,心里忽然也有些不自在起來。面上卻沒任何表露,只是微笑道:“不知李大人找我什么事?” 李東庭注視她片刻,忽然道:“梅氏,你覺得我如何?” 梅錦聽他問得有些突兀,愣了一愣,“李大人什么如何?” “便是我這個人如何?”李東庭又重復了一遍。 梅錦呃了聲,道:“……我剛來這里沒多久,就聽百姓說李大人您愛民勤事,人人都稱贊你是個好土司……” “不是問這個。”李東庭道,“我是想知道你對我這個人的看法,你自己的看法。” 梅錦悄悄打量他一眼。見他看著自己,神色略帶嚴肅,心里實在吃不準他問這個的意圖。想了下,含含糊糊地道:“李大人您人很好……挺好的……” 李東庭神色微微一松,點了點頭道:“梅氏,我今早又回來,實在是心里有些話忍不住了,我想讓你知道。我很是喜歡你……” 仿佛唯恐她不相信,他又加重語氣說了一遍:“……很是喜歡!” 梅錦唇微微張開,吃驚地望著他。 “我家中情況,你應也大概有所知曉了。”李東庭望著她,繼續道,“我與阿鹿母親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是我表妹,是個很好的女子,我們小時候就由長輩做主訂了親,我懂事后,就知道她以后會是我的妻子。她也是我此生第一個想要好好愛護一生的女子。十年前她不幸去世,我以為我余生不再會對別的女子生出這樣的念頭了,直到我遇到了你……” “梅氏,阿鹿她對你很喜歡,我母親也一直催著我再成家,她若知道了我的心意,想來不會反對。這些年我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你若覺得我還好,也愿意再嫁的話,你就點個頭。我回去了就稟我母親。你父親梅通政那里,我也會盡快去向他提親。你意下如何?” 李東庭終于一口氣說完了想說的話, 梅錦卻呆住了。 說呆住還是輕的,她現在簡直驚呆了。 剛認識李東庭的時候,他給她的感覺是嚴肅、高高在上,適宜遠觀。后來多接觸了幾回,覺得他是個正人君子,又因自己屢次求他幫忙他都答應了,尤其是半個月前張清智那件事后,想到他,心里已經是帶著感激的近親感,只想著日后有機會怎么回報,好還掉這么重的人情。但也僅此,因兩人地位相差懸殊,根本從來沒有生出過要將關系更進一步的念頭。 昨晚那一幕雖尷尬,但完全是個意外。回來后,她也只懊喪了片刻,早上醒來送他離開時,早就放下了。看他當時樣子,料也是如此。 怎么也沒想到,他明明人都走了,居然又折回來找她,突然就跟她說了這么一大段的話。 她沒理解錯的話,他這是在……向她求婚? 梅錦再次看了眼李東庭。 他的神情略微有點緊繃,目光落在她臉上,眸色暗沉,仿佛還有點別的什么她也說不大出來的意味,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投在他眸子里的倒影。但他的語氣,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就是不疾不緩,不像是在表白,而是在完成什么任務一樣。 “李……大人……”梅 錦舌頭都有點不大靈活了,“我……我不知道您何時開始有了這念頭,我也很是感激你對我的看重,只是我……” 她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回答,躊躇。 太過突然了! 剛結束前段婚姻還沒多久,她根本沒準備好再把自己投入到另一段婚姻里。況且,李東庭雖然人不錯,他剛才也說喜歡自己,但婚姻里除了喜歡,還有別的許許多多。兩人之間隔著太大的距離,這樣的婚姻,無疑也是一種冒險。 李東庭見她遲遲不應,眼中慢慢掠過一絲失望之色,但很快點了點頭,面帶微笑著地主動道:“梅氏,我知道突然找到你說這個,是過于唐突了。我也絕無強迫你的意圖。這事我不急的,你也別急于此刻便拒了我。回去后你什么時候有空慢慢再想想,等你想好了,再回復我便是。” 李東庭說完,朝她略一頷首,邁步從她旁經過出了院門。 他越走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了梅錦視線里。 “梅娘子,李大人方才來找你說什么了?” 阿鳳方才一直在外面站著,見李東庭終于走了,這才進來,見梅錦還立在梨樹下,神情怔忪,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 梅錦心里有些亂,聽阿鳳發問,哦了聲,緩緩搖了搖頭,道:“沒什么。” …… 數日后,梅錦回了馬平縣外的家中,面上一直若無其事。李東庭那里也沒再繼續催她。只是消息慢慢傳來,說朝廷調來平叛的軍隊和蜀王叛軍在巴州、通州一帶接連交戰了幾次,憑借地利,蜀王接連取勝,已經將地盤擴展到了山南西道一帶。又有流言來襲,說蜀王一旦拿下山南西道,下一個目標就是云南。一旦往這邊打,如今的安穩日子怕是沒了。街頭巷尾,人人無心別事,整天都在議論戰局,人心惶惶。梅錦被裴家休了的事,終于也漸漸淡出了視線。 外地來的難民越來越多,連馬平縣里,每天也有不少人涌入。林縣令忙著設安置點,從早到晚忙的不可開交。難民一路逃難而來,顛沛流離,中間難免有不少人生病。林縣令唯恐帶來疫情,親自上門請梅錦到安置點熬藥廣布。梅錦整日忙碌不堪,漸漸也把李東庭那事暫時給丟在了腦后。這日,她正在安置點給一個生了病的小兒看病,阿鳳急匆匆地找過來,道:“梅娘子,京城來人了,說是你娘家的人,要接你回京城去!” 梅錦愣了愣。 京城里的那個梅家,于她而言不啻就是陌生人。嫁到這里兩年,她根本從來就沒想過有朝一日再回去,更想不到梅家有朝一日竟還會派人來這里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