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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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富道:“具體不曾說。” 李東庭沉吟了下,道:“我曉得了。張叔,你年紀大了,去睡一覺吧,昨夜曠眠了一夜。” 張富笑道:“多謝大人。我這就去。大人你也去歇歇,公公沒個幾天養是下不了地的。” 李東庭笑了笑,點頭。 …… 梅錦并不清楚尚福太監到底是什么身份,見人活了過來,剩下的交給了土司府的醫士,自己覺得有些疲憊,當時便回來了。竟也瞇了一會兒的眼,睜眼天已經亮。阿鹿因昨晚睡得遲,中間又打了岔,此時依然沒醒。她簡單梳洗了,來到屋前園中,拂去幾朵昨夜落在石凳上的落花,坐在上面,陷入了沉思。 昨夜這火燒得蹊蹺,那個差點死了的看起來像太監的人是誰,她并不知道,只看得出來是個重要人物。否則土司府的人也不會如此緊張。 她對這些并不是很關心,不管火怎么燒的,太監是誰,這些事和她的日常生活距離太過遙遠了。 她唯一關心的,就是李府君什么時候回。 園門外傳來一陣輕巧腳步聲。 梅錦抬眼,看到一個沒見過的彩衣侍女朝自己走來,面帶微笑,恭聲道:“裴娘子,你起了?我家大人有請。” 梅錦略有點意外,想了下,慢慢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衫,跟著侍女行去。 ☆、第二十四回 昨夜李東庭到薔薇園探望阿鹿時,梅錦便覺得他的說話聲音有些耳熟。只是當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聽到過。后來救活了尚福太監,她累得坐到地上,抬眼正好與李東庭面面相對,才終于認了出來,原來他就是那日那個在山道上險令自己摔下崖坡、后又救了她的那個人。 看他當時的表情,應該也是認出了自己。 坦白說,這個人當時給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是不好。但她萬萬沒想到,此前時常聽人提起的昆麻土司李東庭竟然就是他,而且,相對于他在西南的地位,他確實年輕。 西南眾多土司,風聞大多無德,搜刮壓榨百姓,生活豪奢無度,只百姓提起李氏土司,卻無不贊頌。從起她也只聞其名,現下知道了人,這個昆麻土司雖然第一印象令她覺的過于城府,且那日把銀子那樣丟她腳下的舉動也似在把她當叫花子打發,但,既然他是李氏土司,這些也就正常了。 甚至,當日他聽到呼救后居然還回頭救了她,這才是真正令她感到意外的地方。 她似乎應該對此感到感激涕零才對。 …… 彩衣侍女領著梅錦到了一座面闊五間、進深五檁的屋子前,停在臺階下道:“我家大人就在里頭,裴娘子自己進去便是。”說罷彎腰離去。 梅錦抬頭,見門上牌匾篆了“明心堂”三字,步上臺階入內,書屋里窗明幾凈,入口處一座木雕罩格,錯落擺放些精巧古玩,書架邊的墻上掛了柄外鞘古色斑斕的劍,靠窗圓桌上一盤圍棋,其余陳設也無不大氣簡潔,中間有張寬大紅木案,左首檀木柄雕玉如意,右首鎏暗金銅香爐,李東庭身著常服,正坐在書桌后寫著什么,聽到梅錦進來腳步聲,抬眼看了一下,將筆擱到了架上,但并未從座椅上起身,只道:“你來了?” 梅錦停在了木雕罩格邊的一株落地盆雕側,朝他見禮,道:“方才府上一位meimei領我至此,說大人要見民女?不知所為何事?” 李東庭唔了聲,道:“我聽家人說,你昨日來是要見我母親。我母親今日便是回,料也晚。你有什么難處,與我說便是。我當盡力滿足。” 梅錦望了他一眼,見他依舊神色冷淡地望著自己,但話卻說的很清楚了,這就是在回報她昨晚救了那個太監的舉動。便不再客氣,把裴長青打了人現正被通緝,婆婆急病了的事說了一遍。 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有求于人,梅錦說完來意,臉已經微燙,垂下眼皮,解釋道:“李大人,我知原本不該來的。我丈夫他確實打傷了人,這種事也不該求到貴府的,只是……” “明白了。不必再說了!” 李東庭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梅錦抬眼看向他。 “我有數了,”李東庭望著她道,“我盡快知會下面妥善處置這事。” 聽他這種語氣,自然就是答應幫忙了。 或許是好結果來得太過快了,梅錦頓了下,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別的什么了,只好道:“那就多謝大人了,民女十分感激。” 李東庭嗯了聲,“裴娘子不必客氣,小事而已。家中既出了這樣的事,我料你想必歸心似箭,若沒別的事了,我這就叫人送你回去,免得久了令裴家老母擔憂。” 梅錦再次道謝,李東庭點了點頭,喚了個管事進來,低聲吩咐了幾句,管事旋即對著梅錦恭恭敬敬地道:“裴娘子,這就隨我來吧。” 梅錦看了眼李東庭,最后道了遍謝,轉身跟著管事出了明心堂。 李東庭目送梅錦背影轉過木雕罩閣,收回目光,重拿起了筆。 …… 梅錦午后時分回到了馬平家中,萬百戶還在外奔走,萬氏正翹首等待,聽到梅錦帶來的消息,頓時合掌連連我彌陀佛了好幾聲,又追問:“那個李大人可有說務保長青平安無事?” 梅錦道:“他沒這么說,只說妥善處置。但聽他口氣,應該就是這意思了。” 萬氏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忍不住道:“我就說我該和你一道去的。你當時怎不問個清楚?” 梅錦安慰道:“娘,你放心吧,若我聽錯了意思,長青回不來,我再去求一趟就是了!” 萬氏不再言語了,最后嘆了口氣,道:“這幾日你也受累了,去喝口水歇歇吧,我便在這等長青回。” …… 萬百戶回來聽到這消息,松了一大口氣,別地也不去了,只到縣衙外守消息,當天并無動靜,第二天,那張緝拿布告也還貼在那里,萬氏漸漸又焦躁起來,坐立不安,一再向梅錦求證。到了晚上,萬百戶忽然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沖進屋里嚷道:“姐,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萬氏正靠在床上發呆,梅錦在邊上陪著,忽聽到萬百戶的叫嚷聲,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倒趿著鞋便跑了出去,一把抓住萬百戶胳膊:“你說什么?方才你說沒事了?” 梅錦也跟了出去。 萬百戶笑道:“姐,孫家自己找了縣官,說不告長青了!縣衙門口的緝拿令方才撕了,我見了縣令大人,大人說咱家酌情賠些醫藥錢,此事便了了。長青這就可以回家了!” 萬氏呆了一呆,終于喜笑顏開,轉頭看到梅錦,連聲道:“媳婦!你都聽到你舅舅說了?太好了,長青這就可以回家了!全虧了李大人幫忙,娘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說著,眼角微微泛濕,掏出塊手帕擦拭了起來。 事情終于這么解決了,梅錦只覺肩頭重負一輕,松了一口氣。 萬百戶笑呵呵道:“還是侄媳婦頂事,這回虧了她去求了土司府,否則事也不能這么輕易解決了。” 萬氏笑著附和:“可不是么,錦娘剛來我家第一天,我就說有這么個兒媳婦,是我的福氣!” 兩人說了幾句,萬氏便催萬百戶去把裴長青接回家,等萬百戶走了,也不睡覺了,忙著去灶房做吃的,邊上一些鄰人也知道了消息,陸續過來打聽,知道確實沒事了,紛紛道慶幸,死寂了好幾天的裴家又開始恢復了活氣兒。 裴長青昨日被萬百戶找到,暫時藏在了一個妥善之地,回到家時已是深夜。一進門,看到萬氏,叫了聲娘,便跪在了地上,道:“娘,兒子不孝,累你擔驚受怕,你打我便是!” 萬氏起先狠狠拍了他肩背數下,又叫了聲“我兒”,抱住裴長青的頭,便落下了淚,裴長青眼睛也是紅了。萬氏哭了會兒,萬百戶在旁勸了幾句,她便擦干眼淚,叫裴長青起來,轉為歡喜道:“回來就好。你且先去洗個通身澡,去去霉氣。你在外頭這幾日,怕是連飯都吃不飽,娘給你做了你愛吃的食兒,洗了澡來吃。” 裴長青去洗澡,換了身干凈衣裳出來,除了黑瘦了些,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萬百戶坐凳子上沉下臉,端出娘舅身份開始厲聲痛斥,裴長青低著頭任萬百戶訓斥了片刻,萬氏便上前打岔道:“好了好了,我瞧長青這回是真心悔改了。且叫他先去吃飯,吃了你再慢慢教訓。我還炒了兩個下酒菜,弟弟你這幾日也受累了,且上座去,叫長青敬你兩杯酒。” 萬百戶和裴長青吃完飯,已是后半夜了,萬氏扶著醉了酒的萬百戶去睡了,也不要梅錦幫著收拾,催兩人回房,親自送到門口,順帶關上了門。 …… 梅錦進了屋,拔了拔燈芯,轉頭見裴長青還站在門后望著自己,便道:“你在外頭擔驚了幾天,累了吧,也不早了,去睡吧。” 裴長青張了張口,仿佛想說什么,終于還是沒說,低低地應了一聲,去鋪了席,像往常一樣躺了下去。 梅錦吹了燈,爬上床放下了帳子,聽見裴長青在席上翻來覆去。 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忽然自昏暗里悶悶地傳了過來:“錦娘,我聽我舅舅說,是你去求了土司府的人,我這事才平息了下去的……” 他和李東林不和,出了事卻要靠李家出手相幫才得以回家,梅錦知他心里有疙瘩,想了下,起床下去重新點了燈,坐到桌邊看向從地席上爬了起來的裴長青道:“長青,我知你在想什么,只是做人不能一味靠意氣。這次你出了事,旁的門路走不通了,我只能找他們還我個人情,你若為此耿耿在懷,我會很失望。長青,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但聽我一句,一時的低頭并沒什么,心胸放寬大了,眼界才會不同。” 裴長青沉默了片刻,慢慢道:“錦娘,我不想瞞你,初聽我舅舅說是你去求了李家我才得以回來時,我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只這幾天東躲**時,我也想了很多。你說的是,此刻我若再糾結這事,我便真是分不清好歹的混賬東西了!我現在只是后悔自己從前糊里糊涂,虛度了大好光陰。我聽我娘說,我爹最早窮的連飯都要吃不上,靠著自己出息,最后也當上了官,掙下了一份家業。我裴長青白活了這么多年,到現在還要讓娘還有你為我擔驚受怕上門求人,我簡直……” 他低頭下去,靜默片刻后,突然從地席上一躍而起,對著梅錦抬手起誓道:“錦娘,我裴長青此時向你發誓,從今往后,我必定對你一心一意,痛改前非,出人頭地,遲早要叫你和我娘過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他起誓時,雙目發亮,神情激動,梅錦知這是出于他真心實意,慢慢從桌邊凳子上站了起來,望著他微笑道:“長青,你有這樣的心就可以了,我信你。” ☆、第二十五回 次日,萬百戶令裴長青和自己一道再登孫家門道謝。裴長青不愿,被萬百戶呵斥,無奈只得勉強同去。 孫家一改上次態度,不但熱絡異常,更設了酒宴招待。席間萬百戶命裴長青賠禮,孫家人連稱是鍋頭自己先動的手,挨了打也是咎由自取。飯畢將萬百戶裴長青二人送出大門,一樁原本足以徹底毀掉他一生的官司消得無影無蹤。 回到裴家,萬百戶又教了外甥一頓,再三告誡,這才放心離去。 …… 裴長青一改先前的跳脫,變得沉默了不少。他心里十分清楚,孫家前倨后恭,全因土司府出了面的緣故。不由再次想到那日他陪梅錦到土司府,無意撞到李東林對梅錦說話的那一幕,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平日雖大大咧咧,卻也沒有遲鈍到感覺不到李東林意圖的地步。從見到李東林的第一面起,他就敏感地嗅到了這個土司府二少爺對自己妻子所懷有的不可告人的意圖——這么說其實還不對,事實上,李東林根本就無意遮掩自己對他的妻子的意圖。 就在他的面前,與他同齡的李東林表現的也是如此赤luoluo的目中無人,一副你又能奈我何的姿態。 這也是裴長青那天回來時忍不住沖梅錦發了脾氣的緣故——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遷怒于她,因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面對這種因為突如其來的落差感而給他帶來的巨大沖擊感。 十八歲的裴長青,小時候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父親也是個五品武官,出入被人恭恭敬敬稱為少爺,即便后來家道敗落了,在馬平縣這個小小的四方城里,他也照樣意氣風發,我行我素,身后跟著一群唯他命是從的潑皮少年,并沒有真正品嘗過被人當面輕賤的滋味。 而李東林,這個和他年紀相仿,真正出身于富貴之家的子弟,終于讓他獲得了他這一生第一次的挫敗和自卑感。現在,這場官司和孫家形成了強烈反差的前后態度對比,更令裴長青深刻地體會到了尊貴和低賤之間的區別。 尊貴,就是一句話可以改變別人的生和死。在這種權勢面前,他渺小的就像一只螞蟻。 從前十八年里那些他從未質疑過的一切現在開始變得黯淡而搖搖欲墜,他甚至覺得,自己就像街頭一只被耍猴人耍在手里翻跟斗的猴子,僅僅因為得到了圍觀人的哄笑而沾沾自喜,這令他感到深深的無比羞愧。 他也隱隱仿佛明白了一個道理,拳頭再硬也是沒有用的,真出了事,連自己也保全不住,更不用提他在乎的人了。 …… 裴長青自此變了不少,在閘房里不賭錢了,做事盡心盡力,每天晚上準時歸家,更不與從前結交的那些人再廝混,萬氏見兒子仿佛一夕之間變的懂事了,欣慰無比,扳著指頭算兒子成婚也有兩三個月了,眼睛便盯在了梅錦肚子上,開始盼著她能早日懷上身孕。 梅錦的醫名漸漸傳了出去,現在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找她看病。起先四鄰都持無謂態度,還時常過來站站,看她給病人看病。時間長了,病人越來越多,眾人便有些怨言出來。梅錦自己也覺得不妥,這日裴長青回來,送走最后一個病人,一家上了飯桌時,梅錦道:“娘,長青,我想和你們商量件事。” “說就好了,什么商量不商量的。”萬氏笑道。自官司了了后,萬氏對梅錦更是高看一眼。 “我想到縣衙里去備個簿,自己開一個醫館,也省得病人都找到家里來。既打擾了娘,四鄰恐怕也有微詞。” 萬氏一愣。 梅錦在家里替人看病,萬氏漸漸雖也覺得滋擾,但忍住了沒說什么,此刻聽到她要開醫館,便不大樂意了,覺得這是拋頭露面。看了眼梅錦,道:“媳婦兒,你替人看病是好事。只是哪里有婦道人家自己開什么醫館的?娘覺得不妥。” 裴長青猶豫了下,卻點頭:“我覺著沒什么。開就開了。” 萬氏性子原本就不是強硬的,見媳婦似乎打定了主意,兒子也站她那一邊,心里雖然不痛快,口中也只得勉強答應。吃晚飯收拾完,趁著梅錦不在跟前,將裴長青悄悄拉到自己屋里,低聲道:“長青,你怎如此糊涂,一味的順著你媳婦?一個婦道人家自己開什么醫館?我們家又不是沒飯給她吃。娘想著你們成婚也幾個月了,早點懷胎給我生個孫兒才是正理。你想她如今就這么忙了,整天有人找她看病,等自己開了醫館,哪里還有空閑顧家?” 裴長青聽萬氏提生孩子便覺心虛,含糊道:“娘,我們還年少,不急這個……” “怎么不急!邊上好些比你小的都已經當爹了!你不急,娘著急!且娘跟你說……”萬氏看了眼門外,壓低聲,“……你媳婦在家給人看病也沒什么,左右娘在。她若是自己坐堂,來看病又不全是媳婦娘們的,男男女女什么人都有,你媳婦又年輕,萬一……” 裴長青急忙回頭看了一眼,隨即打斷她,“我的娘哎,你比胡說八道了,她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媳婦是好的,只是架不住如今這世道……” “娘,你別說了!反正錦娘既然開口了,我就不好不答應。她是明白人,我沒什么不放心的。方才長喜叫我,我去看看什么事……”裴長青尋了個借口,轉身走了。 萬氏無可奈何,心里只盼著縣官那里不予通過才好。沒想到半個月后,縣衙竟然下了許可,不禁大失所望。只是起先自己已經答應了,此時也不好再改口,只得認了。 西南因各族雜居,風俗與別地有所不同。漢人里雖罕見有女子當家的,但其余土人當中,女子持家當街做買賣的,比比皆是,馬平土官收到梅錦請開醫館的備簿,也不覺逆天,只是驚訝一個女子何以會看病而已,著人打聽了下,得知她確實身懷醫術,加上早聽縣里民眾抱怨回春堂不厚道,苦于自己也沒法強令金大牙降藥價,這回多出來一個醫館,也是好事,很快便批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