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眾人戰戰兢兢下跪,尤其是兩位皇子,更是覺得官家的目光緊盯著自己,皆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消息傳來,皇宮大內一片肅然,荊國公主一聽說此事,便急匆匆去凝和宮告訴了九郎。九郎雖早有所預料,但聽得雍王被削去王爵之位,還是心覺沉重。 荊國公主郁郁然道:“雖然二哥平日里不招人喜歡,可現在落得這樣的下場,也真叫人難以相信……我問爹爹為何那么嚴厲,他都不愿細說,還講這已經是寬宏大量,若是真的狠心,都能將二哥流放出去……” 九郎沉默片刻,道:“如果二哥被流放至邊遠之地,他這樣的養尊處優之人,只怕是連幾個月都熬不過。但爹爹雖將他削去了王爵,卻也并未再加行刑,或許以后還會有所轉機。” “就算爹爹以后氣消了,二哥也斷不可能再恢復到現在的親王之位了。”荊國公主嘆了一聲,撐著下頷道,“入主東宮的機會也更是全都泡湯……” 九郎沒再說話,她倒是趁著周圍無人,悄悄地道:“眼下二哥被掃出,就剩下三哥、五哥、六哥,你是不是想要幫著五哥上位,所以才與他走得那么近?” “我何來此想?”九郎看了她一眼,顧自整理著書桌上的東西,荊國公主卻道:“難道不是嗎?三哥和六哥跟你都不怎么熱絡,只有五哥還靠得住些。像二哥那樣的計謀實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三哥和六哥卻不像他那么傻,要是他們看五哥不順眼,使計將他也踢出局,那九哥你以后的日子豈不是更難過?” 九郎心中自然也明白,但語氣還是淺淡。“我又不是他們的威脅,至少目前他們不會來動我。” “你倒是沉得住氣啊!”荊國公主蹙眉道,“上次那個鉆在床榻底下的娘子,你是不是已經忘到腦后了?” “怎會……”他不由說出口,可此時門外有人輕輕走近,九郎立即止聲不語。 門扉輕響,馮勉探進身來,向荊國公主問了個好,隨后道:“九哥,元昌說等會兒要來。” 他微微一怔,荊國公主見狀便起身告辭。馮勉將她送走之后才回到書房,九郎當即問道:“是雙澄那兒出了什么事嗎?” 馮勉抿唇一笑,扶他坐下道:“請恕奴婢說了個謊,其實元昌沒說要來這里,而是奴婢有話要稟告,但公主在旁不好開口。” “什么要緊事?”九郎微一皺眉。 馮勉躬身道:“倒也并不算急事,是奴婢剛才聽寶慈宮那邊的內侍說,太后近日來精神仍是不佳,就連后宮妃子們想為她慶賀大壽而去詢問其意,都只談了幾句便將她們打發了出去。奴婢覺得太后還是有難以釋懷之事,若是九哥能去和太后言和,說不定太后心中一高興,這病情就好了大半。” “嬢嬢介懷的事情不止我一件……”九郎說了一半,又轉換了話題道,“再說就算我要與她言和,只怕她一想到雙澄,就還是耿耿于懷。” “先是言和,再趁著太后六十大壽的時候向其求情,說不定太后能準九哥先納了雙澄呢?”馮勉小心翼翼地道,“那樣的話,雙澄就算當不了正妃,好歹也可以和九哥您生活在一起,不用像現在這樣啊。” “嬢嬢怎會答應……”九郎皺了皺眉,心中不再寧靜。 ****** 距離潘太后的壽辰尚有一月,皇城上下已經開始忙碌起來。從官員到內侍,無不盡職盡力,希望這一場盛宴能一掃接連不斷的陰霾。 然而北方還未太平,官家責令河北經略潘振巍帶兵前往邊境訪查。潘振巍去了之后,倒是稟告說原先在邊境上的北遼士兵已經不見蹤影,然而等他走后沒多久,那些人卻又趁著天黑越過邊境搶掠新宋百姓,使得當地村民怨聲載道。 官家一方面下令嚴守邊境,另一方面則在朝中物色官員,準備要向北遼遞交國書。端王這些天亦為此而忙碌,九郎曾問及那銀槍槍尖的來源可曾查到,他不無遺憾地道:“問了一些可靠的官員,俱說不知,再有其他人與我關系一般,我也不好去問。” “既如此,五哥也不必勉強,以免被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反而引來禍患。”九郎想到雍王之事,還是有所警戒的。 端王安慰他道:“我一定盡力詢問。對了,雙澄那邊你最近可去看過?” “去過一次。她在院子里種花種草,還養了一池子鯉魚。”說到雙澄,他的眉宇間便拂上了另一種溫暖神色。 端王笑道:“沒想到她還這樣心靈手巧,等有空的時候我也去看看。” 這話聽起來像是玩笑而已,可第二天,他倒是真的去了那個宅院。一進門,便聞到滿院馨香,這原本空空蕩蕩的院子四角,竟都已開得花團錦簇,嫣紅金蕊的五瓣花朵層層疊疊,其間粉蝶翩然飛舞,輕盈靈動。 “雙澄,這是什么花?”他站在墻下,望著那些花朵微笑揚聲問道。 雙澄本在房中忙碌,聽說端王到訪,忙小跑了過來,“藏報春啊,端王不知道么?” “聽過這名字,卻未曾見過。” 她蹲下來,扶起一株有些歪斜的花枝,“這花不名貴,所以你才不知道吧……”說著,又抬頭詫異道,“王爺怎么會想起來這里看我?” 陽光映在她的眸中,清亮如泉,明澈流麗。 端王微微怔了怔,隨即一笑,“聽九哥說起你在院子里種了許多花草,還養了魚,便想來看看。” “昨天死了一條……”雙澄一下子郁郁寡歡起來,垂著眼簾道,“不知今天會不會再有死掉的……” 他負手走到池邊,望著水中游來游去的紅鯉魚,道:“不必著急,這種鯉魚我府中也有,要是你想要的話,我等會差人給你送一些來就是。” 她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養不了那么多,萬一將王爺的魚也都養死了,那豈不是更要難過?” 端王回過頭,看著她這很是認真的模樣,不由笑道:“那如果是九哥送你魚,你也會拒絕?” 雙澄愣了一下,臉頰微紅,小聲道:“他才不會送我鯉魚。” 端王揚了揚俊眉,“是嗎?那他送過你什么?不會什么都沒送過吧?” “不是……”她想起那荷包,還有屋子里的梳妝匣子,可又不好意思說出口,腦子中轉了轉,才吭吭哧哧地道,“他……他就算什么都不送,我也不會怪他的……” 一語既罷,已經覺得自己足夠膽大,竟敢在端王面前這樣表露心聲,不由低下頭,弄弄裙邊,眼波羞澀至極。 端王望著她那素麗的妝容,微微喟嘆一聲,過了片刻才道:“為什么你會對九哥這樣專心不移呢?” 她不知該怎么回答這樣的問題,想了想,道:“因為他是九哥,也是阿容。” “是小時候就喜歡他了?”端王蹙眉問道。 “不是啊,那時不懂得,只是把他當做朋友而已。”雙澄倒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難道是后來重新遇到他,再一見鐘情?” 她紅著臉道:“……他哪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端王笑了笑,道:“好極,我要將這句話回去告訴他,看九哥是如何的神情。” 雙澄果然著急,求饒半天,端王方才道:“玩笑而已,何必當真?”頓了頓,又道,“其實當初官家是要派我去邢州的,只是后來大理寺那邊有案件要查,我無法分身,嬢嬢又病得重,于是九哥才代替我離開了汴梁。說起來,你與九哥的重逢可真是機緣巧合,只不過這其中也有我的功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