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九郎以手撐著前額,神情有些疲憊。 端王靜默片刻,道:“你放心,我不會與嬢嬢針鋒相對。而且官家還未回京,一切又沒核查清楚,我暫時還是以靜觀等待為主,或許事情會發生轉變?!?/br> “我其實不愿與嬢嬢為敵……”九郎低聲說著,望向了透著微光的窗紙。 端王微笑了一下,“誰會愿意與嬢嬢作對?我也是她的皇孫。” 外面有風吹過,嬌鶯在窗臺落下又飛走,只留下一串清靈啼聲。端王抬手輕輕推開幾分窗子,淡淡的陽光便揮灑了進來。 “我已查明雍王府中的一名掾吏在城中sao亂前離開了汴梁,說是老家的祖父得病,連帶著妻子兒女都走得匆忙?!倍送醯?,“只是這時間未免太過巧合,而且他的身材樣貌,也與那些無賴地痞說的近似。所以接下來便該由元昌出馬,循著那人的去向追蹤下去了?!?/br> 九郎微微一怔,“那雙澄也要跟著走了?” “不舍得嗎?”端王笑了笑,揚眉問道。 “不是……”九郎心中其實還是擔憂,但不想在別人面前表現得如此明顯,他忖度了一下,抬頭道,“五哥能否讓我見她一面?” 端王略想了想,隨即道:“既然你想見她,那就索性先待在這里,我命人將她接來即可。” “是否安全?” “盡管放心?!倍送跖牧伺乃募珙^,“只是不能久留,隨后她便得跟著元昌出發。” ****** 待在樂坊中的雙澄早已快要悶壞,忽聽說九郎想見她,便是驚喜交加??梢妬砣思确邱T勉也非元昌,不由心存警惕道:“真是端王和九哥讓你來的?” 那人在來之前便受了囑托,見她不信,只得從懷中取出一枚松竹碧玉佩,“九殿下說娘子見了這個就知道真假了。” 她接了過去仔細審看,這碧玉佩果然是九郎一直系在腰間的。雙澄這才安下心來,跟著此人下了畫樓,從后門而出,坐上了那輛馬車。 行駛過程中窗戶緊閉,雙澄待在車內,心里既有期待,卻又隱隱不安。 為何之前才剛剛在繁臺見了一面,九郎又忽然差人來找?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懷著心事坐在車中,耳聽得輪聲轔轔,只覺時間流逝緩慢。好不容易才等到馬車停下,開門一看,卻原來就是自己曾經來過的院子。 在隨從的帶領下,雙澄急急忙忙進了院落,直至來到那后院廂房前還心存忐忑。 伸手才想去推開房門,但聽輕輕聲響,竟已有人從里面將門打了開來。 陽光和暖,風過碧葉,他著一身銀藍錦袍,端端正正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縱然才只分別了幾天,雙澄的心還是砰砰跳動,好似是與闊別多年的摯愛之人終于相見。 “九哥!”她望著他的清俊面容,由衷笑著,一下子撲到了他懷里。 第七十三章留取心機休用破 “小心……”九郎猝不及防地一把摟住她,雖是眼里含著微笑,卻不由向后倒退了兩步。 雙澄這才想到他之前還不便行走,急忙抱著他的腰,道:“沒把你撞疼吧?” 他一手撐著手杖,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只是一時沒站穩?!闭f著,便牽著雙澄的手將她帶進屋子??删驮谶@一轉身之間,雙澄視線下落,忽然看到了他衣袍下擺的道道血跡。 “這是怎么回事?!”她驚愕不已。 他低頭一看,隨即道:“我并沒受傷,別擔心?!?/br> “那這血……”雙澄還未問罷,九郎已關上了房門,臉色亦隨之凝重了一些?!半p澄……”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錢樺死了。” 雙澄一怔,繼而驚訝道:“錢樺?他怎么會忽然死了?” 九郎慢慢坐了下來,低聲道:“內情還未能完全知曉,但他應該是被人滅口……我衣衫上的血跡就是那時染上的?!?/br> 雙澄呼吸一促,不禁追問道:“難道是他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被滅口了?可他不是一直在大內里嗎?竟會有人在皇宮中殺人?” “并非在宮中……其他的事情我暫時還不能仔細說給你聽?!本爬陕燥@歉意地說著,伸手將她輕輕拉至身前。雙澄雖然疑惑不解,但見他眉間隱含憂慮,便也不再勉強他回答,只是擔心地道:“可是錢樺死在你面前,會不會讓你也受到牽連?” 九郎心底其實也并無十分把握,但還是微笑了一下,抬頭看著她道:“不會的?!?/br> 可是雙澄還是垂著長長的眼睫不說話。他見了,便知她仍舊擔憂,于是又捏了捏她的手指尖尖,輕聲道,“雙澄,元昌這幾天來找過你嗎?” 她蹙著眉搖搖頭,“我背上的傷已經不用敷藥了,他又沒別的事,干什么總來?”雖只是普通的回答,可話語中卻含著小小的哀怨,神情也有些沮喪。 九郎知道她獨自留在那樂坊實在孤獨,心中隱隱歉疚,看她較之以前清瘦了不少,不由抬起手來輕覆上她的臉頰。雙澄將手貼在他的手背上,揉了一下。他想起端王之前的提議,猶豫了片刻,才道:“五哥至今尋不到你師傅的下落……所以他倒是有個建議,希望你能回蒼巖山一次,元昌會陪同你一起去?!?/br> 她一怔,“他的意思是,師傅也許已經回去了?” “那倒未必,你師傅不可能丟下你就這樣走了?!本爬赦舛戎従彽溃爸皇俏腋加X得,你師傅提及的那些有關你身世的往事也有可能并非全是真的。但現在他躲藏著不出現,唯有你回去尋找一番,或許可以有所發現?!?/br> 雙澄愣了一下,隨即著急地跺腳:“你怎么把我跟你說的話告訴端王了?不是之前還說過只能由我們兩個人知道嗎?” 他將她拽過來,安慰道:“五哥不會泄露出去的,再說我有很多時候需要他幫助,不能將此事完全隱瞞啊?!?/br> 雙澄張了張嘴,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話語來,悶悶不樂地道:“那你也要讓我回蒼巖山去?” 他抬頭看著她,“雙澄,你是不愿意嗎?如果這樣的話,我又怎會勉強你回去?” 雙澄倚著他沉默片刻,小聲道:“不是不愿意……只不過有些不安,待在樂坊雖然沉悶沒趣,可我現在又怕離開了汴梁會遭遇其他事情……”她還沒等九郎回答,自己又使勁攥了攥拳頭,嘀咕道,“阿容,為什么我的膽子越來越小了呢?前怕狼后怕虎的。” “我何嘗不擔心?”九郎的聲音也低了一些,“但五哥說的也有道理,你師傅離開蒼巖山的時候應該沒料到會發生那么多事情,也許并沒將屋中的東西全都收起藏好,你如果回去仔細檢查一番,說不定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雙澄,雖然我并不介意你到底是怎樣的出身,但若真如你師傅所說,那事情更會比以前復雜難辦,而這段時間官家去了皇陵祭掃,要是等他回來后你想再走就難了?!?/br> 雙澄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肩頭劃著,心底也在糾結。其實她怎么不想早些弄清自己的身份?可師傅說那些話的時候言辭鑿鑿,讓她既惶恐又不得不信,而九郎卻始終不肯相信,或許對于他來說,自己若真是任鵬海的女兒,局面就真的會更加難以掌控了…… “……可是,萬一我回去后也找不到任何證據,又或者我真的……”她說了一半不敢再往下說出最壞的揣測。 九郎怔了怔,隨即道:“就算你的身世真如令師所言,那你也回來告訴我。”他怕雙澄因此而頹喪,便輕輕地攬住她,“我只是不希望一直這樣迷茫不知去向,既然你師傅隱匿不出,那只能由我們自己去慢慢查實。但我最愧疚的是不能與你一起去蒼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