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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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不干,在這兒議論些什么呢?”馮勉難得板著臉,眉眼間倒也有幾分威嚴。 “回高品,只是跟雙成敘談一些宮中的瑣事……”李善匆忙跪拜,又向九郎問候。九郎寒聲道:“宮中的事情何時能由著你與人隨意敘談了?” 雙澄見李善嚇得臉色發(fā)黃,不由道:“也沒說幾句話你們就來了……” 馮勉很快向九郎行禮致歉,拎著李善往偏院而去。雙澄尷尬地站在長廊下,朝著九郎道:“你不是回房休息了嗎?怎么又出來了?” “房中陰冷,火爐才剛生。”斜陽脈脈,他的雪色狐裘亦拂上淡淡金輝?!斑m才此地官員說這驛館內有暖閣,你隨我去找找看?!?/br> “暖閣?”雙澄還從未見過暖閣是何等樣子,九郎只點了點頭,也不容雙澄考慮,轉身便沿著小徑往西南方向走去,她無奈之下只得依照規(guī)矩低頭緊隨。 ****** 雍邑驛館從外表看不甚起眼,占地卻也不小,至少她跟著他繞了一大圈,還是沒找到什么暖閣。樹叢掩映,假山嶙峋,天際橘色云層漸漸褪去光華,籠上了暗藍之色。 “要不找個人問問?這驛館里不是有驛丞嗎?”她好心建議,九郎卻回頭道:“什么都要問別人,豈不是太無趣了?” “可這天色都晚了,繞來繞去也沒找到?。 彪p澄抿抿嘴,“你出來的時候說屋子里火爐才生,到現在也該暖和了,還找什么暖閣?” 她本是擔心他累著,他卻無端沉了臉,“你剛才跟那內侍談得熱絡,怎么現在我叫你走走就推三阻四?”說罷,也不顧雙澄,就獨自往假山后走去。 “哎!”雙澄一頓足,心底埋怨這人怎么這樣不通情理,可腳下卻生風,一徑追著他上了假山后的石橋。 “亂說什么?人家跟我攀談,我難道還像你一樣冷著臉不吭聲?”她憤憤說著,九郎這才放慢腳步。橋下寒池微漾,側過臉望著那碧泠泠的池水,忽而道:“你喜歡這兒嗎?” 她踮起腳尖望著池中倒影,水紋如銀絲,兩人的身影時聚時散,像一副洇開了的水墨畫。 “嗯,如果是夏天就好了,池里應該會開滿荷花。”她見水面尚有枯黃荷葉殘留,便有了小小的感觸。 九郎頷首,“凝和宮附近就有一片荷塘,到了夏日,妃嬪們便會去水榭避暑賞荷?!?/br> 她想到剛才李善說的話,“那兒是你住的地方?” “幼時我是跟著養(yǎng)母德妃住在蕙真閣?!彼D了頓,扶著石欄道,“十二歲之后不能再隨她而居,便搬到了凝和宮?!?/br> “對了,上次端王說過,他們幾個兄弟都出宮各自開府,那你要到什么時候才能離開大內?” 九郎側身望著她道:“你希望我離開大內?” “不是啊……”雙澄詫異道,“我聽說皇宮大內規(guī)矩森嚴,就想著如果像端王那樣,也許會過得自在些。” “開府并不是為了自在,譬如我五哥那樣,每日也有許多公務要處理。再者,皇子開府之后便要正式納妃了?!?/br> 他說話的時候顯得格外嚴肅,雙澄尷尬地笑了笑:“是嗎?我倒沒看到端王的王妃……是不是很漂亮?” 九郎搖了搖頭,眼中含著遺憾。“前年官家與嬢嬢為他選定了文御史的第三女作為正妃,可惜年末的時候那文家三娘子染病亡故,五哥的冊妃之事就此擱置了下來。”他說著,又往橋下緩緩行去。雙澄追上幾步,遙望見蒼松之畔有玲瓏樓閣,不由道:“會不會就是這兒?” 他信步上前推開門扉,小小廳堂陳設雅致,步入堂中,果然比外面要溫暖幾分。雙澄站在墻邊,覺得有暖意徐徐襲來,伸手一摸,訝異不已?!斑@墻壁怎都是暖的?” “墻壁中鏤了空隙,底下通道內燃著炭火,暖氣便透過墻壁傳滿整間屋子了?!彼贿呎f著一邊轉過身來,雙澄見他手中還握著杖,便很自然地替他將椅子挪了過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宮中也是用這個法子取暖,我自然就知道了?!?/br> 雙澄“哦”了一聲,覺得自己這十幾年的生活與他相比,像是隔了九重云霄似的。他將烏木杖擱在腿側,雙澄低頭望去,見青金錦袍下露出鑲革玄色*靴,這些天雖一直跟著他,卻也未曾像現在這樣靠得極近。如今看來,即便是坐著的時候,他的右足也是微微斜著,似是沒什么力氣。 她心里不免有些惻隱,但為了不被他看出,便又將視線移開。忽感覺他的杖子極為眼熟,不禁道:“咦,這不就是你上次借給我的那支嗎?” 他點點頭,“物歸原主,不是很好?” “上元節(jié)那晚我把它弄丟了,還有你的氈毯!”她忽而明白了過來,“是端王將它們收起來,又還給你了?” 他喟然道:“為什么你到現在才發(fā)現?” “我以為你換了根差不多的啊,色澤烏溜溜的,我也分不出樣式來?!彼娝藭r好像態(tài)度還不算倨傲,便大著膽子戳了戳杖子,“現在望到上面鑲著的細細銀邊,才覺得就是我用過的。” “這是嬢嬢賜予我的?!彼俗谒媲埃吧匣鼗貙m后,我撒謊說是弄丟了。此次若能順利回到汴梁,我便向嬢嬢說是你拾到了送還入京,她高興起來,定能賞你?!?/br> 她卻低垂著眼睫,“我只希望回到汴梁時,端王已經幫我找到了我爹?!?/br> 九郎怔了怔,“若是找到了,你就要離開汴梁?” “自然是啊,要與我爹一同回山找我?guī)煾怠彪p澄想到師傅,神色有了些變化。此時外面有人匆匆走近,扣著門道:“殿下可在閣子里?” 雙澄在九郎的示意下將門扉打了開來。一身甲胄的季元昌看了她一眼,隨即快步入內向九郎行禮,道:“殿下,汴梁有急信送至?!?/br> 他伸手,元昌以眼角余光瞟著站在一旁的雙澄,意有猶豫。“無妨?!本爬晌⑽Ⅻc了點頭,元昌這才從懷中取出火漆封緘的信件,送到九郎手中。 雙澄識趣地往后退了幾步,沒有多看一眼。 淺黃信紙徐徐展開,九郎看了許久也不做聲,元昌試探問道:“是否事情有變?” 九郎這才合攏信箋,低聲道:“我們離京的第三天,邢州大牢便起了大火,死傷眾多?!?/br> 雙澄倍感震驚,元昌更急問:“那姓田的難道被燒死了?” “田進德被秘密安置在別處,未曾受傷?!彪m如此,九郎臉上卻沒有和悅之色,“看來那幕后之人始終在窺伺,現在更是急于要將相關之人滅口……我本想等去了太清宮再讓你們轉道亳州,如今卻不能再耽擱時間。元昌,你今夜就帶著雙澄上路,此處離鹿邑還有三天路程,我盡量放慢行速,你們務必要在我抵達太清宮之前,找到田進德家人并安全帶回,可曾明白?” “但臣現在更擔心殿下安危,他們連邢州大牢都敢縱火……” “你離開后還有其他禁衛(wèi),我也算是郡王,對方總不至于明目張膽來截殺。倒是你們路上務必小心,謹防遭人暗算?!?/br> “是?!痹I命后便想離開,可雙澄卻還站在那兒,目不轉睛地望著九郎。元昌咳了一聲:“燕雙澄,莫非你怕了?” 她卻像沒聽到似的,只用一雙充滿訝異的眼望著九郎,怔怔道:“你剛才說是要去太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