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沈寧的眉頭徹底舒展開來。 那女官又道:“娘娘放心,奴婢那日看陛下似是對西門選侍十分厭惡,想來這幾日也不過別有用意,召了她去。” 沈寧輕輕一笑,道一聲謝,旋即奇怪地問道:“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這宮里頭的人哪個不是明哲保身的,他倆素不相信,她為什么會好心特意尋來解釋? 那女官首次抬頭看了看她,復而低下頭去,“奴婢受過娘娘恩惠,理應知恩圖報。” “我不記得我見過你……” “娘娘為保護奴婢們定規定制,廣施恩惠河潤澤及,奴婢們都感激不盡。” 原來……沈寧恍然,笑了開來,“有用就好。你今天幫了我大忙,多謝你。”她頓一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水易。” “哪個易?” 女官水易錯愕抬頭,頭回親身感受這位娘娘的與眾不同,她竟會這么認真地問一個女官的名字……“回娘娘,是容易的易字。” “水易……我記住了。”沈寧點點頭。 水易退下后,沈寧仰頭看看天,只覺天藍云白,大好天氣。 那個壞東西,如果她少一分相信多一分沖動,他倆就可能見不能再了! 這下沈寧也不用散心了,心情愉悅地回了春禧宮,正巧沈湄讓宮婢捧著食盒過來請安。 兩年前,沈湄聽聞沈寧為保護奴婢們制定條例,十分支持,并且在這期間也出了很多心力。沈寧也與她漸漸走得近些。這幾日沈媚見她心情不好,又沒有胃口,天天想著法子給她準備好吃的,可沈寧就是吃不下。她卻從不埋怨。 “娘娘,妾給你熬了一碗蓮子燕窩湯,不甜不膩,您好歹喝上一口罷。”沈湄不知她已得知真相,苦口婆心地勸道。 “好,那我吃一點。”沈寧這回卻是干脆同意。 沈湄與琉璃皆喜,沈湄忙為她用小碗盛了一些,琉璃先是接過驗了驗毒,才遞給沈寧。 沈寧吃了一口,胃口大開,“嗯,好吃。” 不多時她就將一小碗吃完了,沈湄開心地道:“娘娘,不如再添一碗罷。” 沈寧點點頭,沈湄起身接過,不意卻打翻了身邊茶杯。 “啊!抱歉!” “不要緊,收拾一下就好了,小心踩著。” 因為沈寧不喜多人,向來只有琉璃一人在側,琉璃只得親自出去喚人來收拾。 沈湄再為沈寧添了一碗遞給她,“娘娘今兒看來心情暢快些,妾也是高興。” 沈寧輕笑著,低頭再次喝起燕窩湯來。 東聿衡在御書房中批閱奏折,聽得覃和風有急事求見。略一思量應是歷法之事,點頭宣召。 覃和風快步入內,行過禮后起身拱手道:“陛下,微臣已與司天局同僚修正歷法,請陛下過目。”說罷拿了一本歷書雙手奉上。 東聿衡挑了挑眉,“你們真個兒用了兩年就修成了?”他接過翻了幾頁,“可是再三計算過了?” “回陛下,臣等已再三推算,此歷法定比先前歷法準確。”覃和風信心十足地道。 “嗯,”東聿衡點點頭,“先放著罷,等朕得了空再仔細研究研究。” “是。” 皇帝復而點頭批閱奏折,覃和風卻沒有離去的意思,“覃卿還有何事?”皇帝一面朱筆批點一面問道。 “陛下,微臣還有一事……” “說。” “是……陛下曾命臣推算寶睿皇貴妃娘娘的前塵后果,微臣也有了些許眉目。” 東聿衡抬起頭來,“說下去。” “微臣或許言語冒犯……” “恕你無罪。” “謝陛下,”覃和風這才垂著手道,“微臣以新歷再算沈家給出的嫡孫女命格,是為幼年早夭,必死無疑之命……”說到此處,他抬眼偷瞄皇帝臉色,見他頗為平靜才繼續說下去,“臣再次推算廣德十三年異星下降之事,發覺其并非落于曲州,而是落于云州。” 皇帝眉頭微微一動。 “陛下可記得,那日正是九月十六日,微臣偶爾聽得李無雙說起,皇貴妃娘娘進入李家的那一天正是九月十六日。”李無雙也是極其偶然的情形下聽得李子軒與沈寧閑聊,對數字敏銳的她便記住了這一回事。 “你這是什么意思?”東聿衡沉沉問道。 “微臣嘗以為異星降世,或為附于凡身,因此只派人尋找那一日誕生之人,卻忘了另一種可能——天外之人自身降臨大景。臣以為,臣之所以看不清娘娘面相,是因其本就不是這世間之人!” 皇帝驚愕,旋即喝道:“荒唐!” “陛下,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此異星并非災星,是為陛下福星,想來正是符合皇貴妃娘娘故事。”覃和風停一停,又道,“敢問陛下,娘娘可是隨身攜帶一樣東西?微臣曾聽師父說過,天外之人降世,必有法器。此法器正能引得其兩世間來回……” 東聿衡騰地站了起來,臉上浮出清清楚楚的恐懼之色。 ☆、120 “陛下?”覃和風被他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皇帝被他這話幾乎嚇得傻了,完全不顧儀態地沖出書房。 “陛下!”萬福等仆全都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不知所措,究竟是什么大事讓從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陛下如此驚慌失措! 東聿衡哪里還聽得見他們的叫喚,連跑帶輕功地往春禧宮飛去。 乾坤宮與春禧宮離得近,御書房卻離得有些遠,一路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腦海里被自己無法控制的想像激得一頭冷汗。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看見一個明黃身影閃過,驚呼一聲還來不及行禮人已遠去了。惟留下后宮中人驚惶不已,心想是否天要塌了。 好容易到了春禧宮,東聿衡一腳踹開大門,在里頭守門的太監嚇了一跳,大叫一聲,“什么人!” 東聿衡下顎緊繃,快步穿過殿院,正在干活的奴婢們驚訝生著娘娘氣的天子怎地大白日的就到了春禧宮,并且還鐵青著一張臉,她們惴惴不安地下跪,皇帝卻早已越過她們跨進殿中。 琉璃迎了上來,他沉沉問道:“娘娘在哪?” “回陛下,娘娘在內殿……” 東聿衡加快步伐,三兩步跨過隔花門,大力撩開簾子,繞過畫屏掃視一圈—— 沈寧安安穩穩地坐在靠窗的榻上。 一口氣似乎到現在才緩過來,皇帝不覺冷汗已濕透了后背。 他有些虛脫地放松下來,但在看到她面前的木盒又全然緊繃,他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緊緊抓在手中,下意識就想將它扔得遠遠的,但他電光火石間轉過念頭,又將其收回面前。 那模樣即狼狽又古怪。 “聿衡?你做什么?”沈寧看他滿頭大汗地闖進來,行為又這般古怪,不由驚訝問道。 琉璃跟了進來,東聿衡長臂一伸,“把這個帶出去,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許進來!” “你干什么!”沈寧急了,往前就想搶回木盒,卻被皇帝一手緊緊箍住。 “陛下……”琉璃完全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站在那里左右為難。 “出去!” 被這一喝,琉璃只得抱著木盒喏喏退了出去。 “你干什么,那是我的東西!”沈寧抬眼瞪向他。 “你的東西?”東聿衡的臉色陰霾之極,他緊緊地抱著她,“你要它來干什么?” 沈寧吃了一驚。 “朕問你要它來干什么!”見她似有驚慌不敢回答,東聿衡以為她就是想要棄他而去了,他捏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重重親了上去。 沈寧偏頭躲過,“你走開!”他雖然沒跟西門月上床,但他抱著西門月睡了一夜的事她還沒原諒他。 “你休想!”她越是躲,東聿衡越是親得狠,他蠻橫地咬了咬她的耳朵,一手將她抱起來,大步走到床邊,將她扔在柔軟的被上,旋即整個人都覆了上去,大手粗魯地扯著她的衣服,“你是朕的人,明白么?你是朕的,誰也不準自朕身邊奪走你!”即便是她自己也不成! 東聿衡迫切向她證明這一點,更加用力地撕扯她的衣裳。 沈寧太不喜歡他這樣的粗暴,她奮力掙扎,“你滾開,找你的西門選侍去,我不要你……” “朕沒碰她!”東聿衡用力將她鉗住,“朕沒碰她!” “你自己說幸了她,你自己說的,你看我哭了都不管我……”說著沈寧的鼻子又酸了。 “你也知道難受么?朕被你折磨得有多難受你知道么?朕是男兒不會哭,你就肆無忌憚地折騰是么?”東聿衡粗喘著氣,“你從來不對朕坦白,卻對李子祺全無保留,對他的事事事緊張,朕還記得你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朕知道你不喜歡困在皇宮,也知道你即便一個人也能在外頭活得很自在,一直是朕離不開你!朕惱了你了你就不聞不問,你可知你那夜沒到乾坤宮朕有多難受,你曾說了讓朕寵幸別人就是你不要朕了,你方才又要棄朕離去……” 東聿衡失控之下說出這些顏面盡失的話來,突地停了下來,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背對著她背手而立。 這幾乎是語無倫次的話將沈寧深深感動了,她眨了眨眼,淚水就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她起身自后緊緊抱住好似垂頭喪氣的他,“我沒有想要離開你,我只想在你身邊好好地活下去。” 他這一番話,讓她深深覺得自己的痛苦抉擇是值得的。 東聿衡拉開她的手轉過身后,“你也不必騙朕,你要走便走罷,走了就再不要回來。”話雖如此,抓著她的手的大掌卻如鐵鉗一般牢固。 沈寧被他抓得有些痛了,但她此時沒功夫理會這點小事。她自方才他的舉動就隱隱猜出一些,“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要走到哪去?” 皇帝沉默地看著她,卻是緊繃著臉不說話。 沈寧身子一抖,有些想臨陣脫逃,還是開了口,“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鐵掌再次一緊,東聿衡緩緩問道:“你的什么身份?” 沈寧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將隱瞞已久的秘密透露了出來,“你知道了……我……不是這世界的人?”說罷,她竟有一種奇異的解脫感。終于,在這個世界又有人認識真正的她了。 居然真是這么回事!方才他聽覃和風說出時只覺荒唐,自她的嘴中說出,心頭卻覺一松。終于,他了解了真正的她。 “你不是這世界的人?”他異常平靜,凝視著她低啞問道,“那末,你是哪里的人?” 開了個頭,沈寧不再那么難以啟齒,“我是……來自未來的中國人。” “來自未來?” “是的,我的國家……已經經歷了五千多年的歲月,發展成了你現在無法想像的一個世界。”沈寧抿了抿唇,仰頭直視著他問道,“你相信我么?” 他不得不相信。雖然這在他看來依舊荒唐無稽,可惟有這不可思議的說法才能解釋得了她成謎的來歷,她不同于平常婦人的見解學識,自然也解釋了李子祺為甚無論如何也要隱瞞她身世的原因。 “那你是為何而來?” 沈寧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本來是個女軍人,正在荒島參加演習,突然發現了一塊黑玉,只是把它擦干凈看了看,就眼間一片空白,再睜開眼已經穿越了時空,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