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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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七公主便帶去乾坤宮,明個兒朕替她在后宮選個有經(jīng)驗的母親?!?/br> 此話一出,本就臉色蒼白的沈湄更是慘白如雪,她沒料到……竟是這種結(jié)果。 沈湄雖然隱忍有心計,但畢竟年輕,被迷戀與寵愛沖昏了頭腦,知道今日選秀,她的心就如貓兒抓撓一般,只想皇帝莫要因新人而忘了舊人。一時沖動,便利用七公主之事請了他來。當他停了選秀踏入春禧宮時,她不知有多高興,她與女兒在陛下心中還是十分重要的。誰知轉(zhuǎn)眼間,陛下竟說出這般殘忍的話來。 “不,不……” “陛下,娘娘雖年紀尚輕,平日里照顧七公主也很是周到,況且孩兒離不開親生母親,還望陛下三思啊。”老嬤嬤焦急求情道。 沈湄回過神來,立刻趴在門上急急道:“圣上饒了妾這一回,妾以后一定更為仔細照顧皇兒……” “你好生養(yǎng)著,不必cao心其他?!睎|聿衡似是沒聽見她的哀求,“擺駕回宮?!?/br> “陛下、陛下!”虛弱的呼喚喚不回狠心的帝王,沈湄虛軟地滑坐至地。 夜深,沐浴過后的東聿衡去安泰堂后的上房看望在搖床中熟睡的七公主。瀲艷正為她攏了被角,轉(zhuǎn)頭見圣上過來,無聲行禮。 東聿衡點點頭,坐在搖床旁的椅上,在燭光中凝視著她安靜可愛的睡容,時不時地輕搖兩下?lián)u床。 瀲艷因帝王難得的溫情而溢出滿腔柔情。她從來不知道,陛下竟然還有這么一面。 室內(nèi)靜默許久,皇帝緩緩開口,“萬福?!?/br> “奴才在?!?/br> “像么,今個兒那秀女?” “奴才覺著……像。” “是么?”東聿衡輕笑一聲,旋即看著搖床中的嬰孩,沉默一會平靜地道,“睿妃有一個便足夠了。” 萬福微微一驚,陛下竟是要殺了那長得極像睿妃的秀女,有些不解,又有些于心不忍,他斗膽輕聲道:“陛下,不如,留著她罷……” “留著她做什么?” “好歹……有個念想?!?/br> 東聿衡的臉隱在陰暗處,瀲艷看不真切,卻莫名沉重。 許久,東聿衡才再次說話:“照朕的話做?!彼屔蜾剡M宮,是不想斷了與沈?qū)幍淖詈笠唤z聯(lián)系??煽吹浇袢漳切闩闹袇s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她。他的寧兒獨一無二,他不允許別的女人頂著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嫁給別的男人,也不允許別的女人拿那張臉來擾亂他。 ……他莫不是魔障了?東聿衡沉沉一嘆,末了又加了一句,“讓她平靜地去罷?!?/br> 萬福只得躬身領命。 東聿衡揮退宮仆,獨自一人注視著搖床中的小人兒,低低說道:“不要惱朕……”他的聲音又低下去一分,“等著我,等著我?!?/br> ☆、第六十九章 沈?qū)幱X著禍不單行?!氨宦糜巍背隽藣Z州還不到兩天,小腹下的脹痛盡職地提醒著她女人的日子馬上要來了。 古代沒有那即用即丟的方便玩意兒,類似的不過是在長布條的中間塞些棉花草灰之類,并且還不能提供質(zhì)量保障,稍有不慎便……沈?qū)幰粊砼仑S寶嵐發(fā)現(xiàn)異樣,二來自己也極為注重這方面的衛(wèi)生,于是未雨綢繆地裝柔弱裝嬌貴,等到真來的那天,她抱著肚子在客棧的床上死活不肯起來,將一嬌生慣養(yǎng)不堪奔波的熊孩子演得活靈活現(xiàn),幾番惹得豐寶嵐掄起拳頭想揍人。 “寶爺,你就容我躺幾天,等我緩過勁兒來,我再去追你行不?”把豐寶嵐整得沒脾氣了之后,她又開始裝可憐。 豐寶嵐被她連日來的鬼哭狼嚎整得腦子嗡嗡作響,他無力地擺擺手,“等你好了再走。”丫的他是不是整了個祖宗過來! 于是一肚子火沒地方使的豐寶嵐爽性住到花樓里頭去了,沈?qū)帢返幂p松,在客房中足不出戶,買通了一個小二小心翼翼地待了四日,終于平安度過了。 可是事實并非如此。 舒舒服服待在花樓里聽著花姐兒唱小曲的豐寶嵐分了兩分心思聽侍衛(wèi)的稟報。 侍衛(wèi)猶豫片刻,先從結(jié)論說起,“寶爺,屬下懷疑,這李少爺是個女子?!?/br> 豐寶嵐一口酒頓時噴了出來,“女子?” 侍衛(wèi)訓練有素地遞上干凈的帕子。 豐寶嵐一把推開,“女人?”他不敢置信地重復一遍。說這小李子暗藏著什么滔天的陰謀他都能安然接受,可他居然是個……女人?雖說小李子確實男生女相,可小倌館里頭比他更像女人的不在少數(shù)。這一個大口吃rou,大口喝酒,上青樓進賭坊,與一群男人上場踢球,開黃腔調(diào)戲女人的……女人?! 豐寶嵐顯然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后,有一種叫“女漢子”的說法。 侍衛(wèi)點了點頭。 “你……看見了?” “屬下不曾,”侍衛(wèi)忙道,“只是李少爺買通了一個小二,屬下確實不見那小二與人送信兒,只是每日幫李少爺提了一包東西去燒毀,那好像是……女人家的東西?!闭f到后頭侍衛(wèi)愈發(fā)尷尬,聲音幾乎淹沒在琵琶聲里。 豐寶嵐一甩酒杯抹了抹嘴,他這說法是小李子并非有陰謀才留在這兒,而是因為他、她小日子來了怕露了餡兒?他爺爺?shù)?,果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豐寶嵐從來不稀奇這小李子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他一無所事事的國舅爺、峑州城響當當?shù)膼喊灶^子,正經(jīng)人誰吃飽了撐著與他交好?除了想攀附豐家這棵大樹的奴顏鼠輩,就是心有所謀之人。人數(shù)多了他也懶得一一理會,爽性以不變應萬變,等著人主動露出馬腳。 只是這小李子的目的卻很奇怪,他要福禍獸的黑玉玉佩。他當時并沒有騙他,豐家確實忌黑,家中也從來沒有見過黑色的福禍獸,金的銀的木頭的都有,就是沒有黑色的神獸圖騰。為此他還上心問了老爹,得到了意料之內(nèi)的回答。他也不認為旁的人敢用豐家的氏騰,那末她又是從哪兒聽說了這塊玉佩,又想用它來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他還正打算套他的話,人卻幾日不在他面前出現(xiàn)。好容易聽得手下來報他總算出了窩,卻又被孟禮一行人堵住了。他才起了一點興致,也不想孟禮那呆子把他的玩樂給擾沒了。跑去解圍卻不意聽到他那一番直言不諱的話。膽兒該是多肥才一口一個無恥之徒,陰險齷齪,顯然他不認為他與他是一伙的。 他興致高昂,愈發(fā)想弄明白他的身份與目的來。 把他拉出了峑州,他還以為他這么快就沉不住氣,誰知竟然……竟然…… “他真是個女子?”豐寶嵐如同癡傻了一般又問一遍。他著實想不出來為何有這種女子存在。說是不拘小節(jié)的俠女,那些個花拳繡腿的江湖女子自詡俠道正義,這小李子卻比她們圓滑許多;說是孤女,她那良好的儀態(tài)與淺而不俗的談吐又從何而來?說是被人指使故意這般出現(xiàn)引起他注意的殺手探子,換個美艷女人豈不更好?世人皆知他對美人來者不拒! 一時粗眉緊皺,豐寶嵐揮退吵鬧的彈唱,獨自一人深思起來。 隔日,一行人再度啟程,沈?qū)幾谪S寶嵐特制的舒坦馬車中,對著古怪打量她的寶爺諂媚一笑。 豐寶嵐抖了一抖,女人! 可這還是個女人么?怕是許多男子都沒她這假男人有本事,不說她投壺踢球,調(diào)戲蘭巧巧那一手……嘖嘖,她莫非跟那些兔爺兒相反,身為女人卻長了男人的心?那末她接近他又是為何? 豐寶嵐又是莫名一抖。 沈?qū)幱X著奇怪,這廝不多會已經(jīng)抖了兩回了,莫非得了什么?。炕∮羞@癥狀么?這么一想她不著痕跡地挪了挪屁股。 豐寶嵐注意到了她這小動作,莫名其妙地欣慰,她還知男女有別,應是有救。 不得不說,豐大少爺著實被沈?qū)幍臐h子形象刺激傻了。 二人默默隨著馬車上下左右顛簸了一會,豐寶嵐清清嗓子,摩挲著腰前神獸青玉,似是想起什么似地道:“爺記得你好似問了爺福禍獸是否有黑玉雕刻?” 沈?qū)幠樕蛔?,“寶爺你記混了,小弟是看著這神獸神氣,就覺著黑玉雕成定是更為威武,所以提了一嘴?!?/br> “原來如此,”豐寶嵐撓了撓頭,“總而言之我回去問了我爹,不想祖上真有一塊黑玉神獸?!?/br> “是么?”沈?qū)幷犨@消息心臟一緊,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府上不是忌黑……” “那塊玉是老祖宗留下的,豐家忌黑還在后頭。” “哦……”老祖宗留下的是不是更具靈性?可他說的話是真是假?“那定是極有靈性的,寶爺你看見了么?” “嘿嘿,”豐寶嵐扯開大嘴,“爺不僅見著了,還從爹那兒搶來了。”說著他一手探入懷中,拿出一個錦囊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qū)幍碾p眼不由自主地跟著那繡囊左右搖擺,“不知小弟是否有這個榮幸瞻仰一番?” “你想看?”豐寶嵐一挑眉,卻是大手一展收攏了錦囊,重新揣回懷里,“不給?!?/br> 你丫上小學哩!沈?qū)師o語,勉強扯出一個笑,“傳家寶,小弟明白,小弟明白?!?/br> 嘿!她還真沉得住氣。豐寶嵐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旋即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要看也行,不過這長路漫漫,你得先給爺找點樂子?!?/br> 曖昧的語言讓沈?qū)幤鹆穗u皮疙瘩,他不會男女通吃罷?她假意不解其意,“寶爺說什么,小弟怎地聽不明白?” “爺是覺著你這小臉細皮嫩rou,不比那些個美人兒差?!必S寶嵐調(diào)戲地在她臉上摸了一把。 沈?qū)幣耍靶〉芪铱墒羌儬攤儯 ?/br> “……”豐寶嵐凝視她義正辭嚴的模樣徹底啞口無言。 二人斗雞似地互瞪了一會,豐寶嵐哈哈大笑,“行了,逗你玩兒,爺不好這口!” 沈?qū)巺s皺眉不依不饒,“寶爺若往后再如此污辱小弟,小弟怕是無顏茍活于世了!” 豐寶嵐目瞪口呆,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女人! 那日過后,豐寶嵐領著她成日游山玩水,吃香喝辣,沈?qū)幰蚕硎芰藗髡f中的公費出差一把。只是豐寶嵐時不時的古怪目光讓她有些惡寒,他的人品著實不靠譜,還是小心為上。 俄而隔日豐寶嵐接到飛鴿傳書,看完后見他一臉無奈,旋即便命人將馬車換成好馬,一行四人直奔西邊而去。在途中一個不起眼的鎮(zhèn)上,豐寶嵐以嫻熟的茶杯暗號與人接頭,一行人被盛情款待進了金幫。 江湖中有許多幫派這不稀奇,可這金幫卻是秘密結(jié)社的,俗稱古代黑幫哇!沈?qū)幵趯m中時曾聽東聿衡說過一兩句,記得這金幫最大的生意就是販賣私鹽,陸路水路都有,屢禁不止。雖然她也不贊同官鹽價格頗高,然而這身處上層階級的大少爺卻與官府明令打擊的幫派交好真的好么? 沈?qū)帥]能進入內(nèi)堂聽豐寶嵐與分舵主說些什么,而是被招待與一群小弟吃喝玩樂。第二日被人十八相送后,便多了一對陰沉沉的父子策馬跟在后頭。 她覺著有些不妙了。這豐寶嵐怕是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不管他是有心與金幫交好,還是官府派的臥底,都不是一個紈绔子弟能做到的。他著實隱藏的太好,那么怕是早對她有所懷疑了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可是她至今沒能看到的那錦囊里頭,雖然極可能是豐寶嵐騙她,然而不管是真是假,那也是一絲希望。 經(jīng)過幾日日夜兼程,沈?qū)幦f萬沒想到目的地居然是中州。 牽著馬路過李家大宅時,沈?qū)幍念^低了低,心中漾起陣陣漣漪。不知道子軒與爹娘的身體還好么?他們知道她……假死的事么? 不怪沈?qū)幱写艘粏?,東聿衡并沒有將睿妃的死大告天下,她還時不時地聽著市井百姓訛傳睿妃奇聞。 這樣也好。 跟著豐寶嵐到了客棧,她見他安排了兩個侍衛(wèi)出去后便立即讓小二打熱水在客房沐浴,心思紊亂的她突地生出一個損招來。 她等豐寶嵐洗了一會,叫小二多打了一盆熱水,叫退了小二,自個兒笑瞇瞇地推門而入,“寶爺,小弟給你多叫了熱水,連日辛苦,你多泡一會兒舒服舒服。” 豐寶嵐一聽是她的聲音,居然下意識雙手環(huán)胸,愣了一愣又馬上反應過來撤了手,嘴角蠕動著低咒一聲。他居然剎那明了那些個被他調(diào)戲的女人的心思了。 “多謝,你送進來罷。”他故意雙手攤在浴桶上,隔著屏風說道。 “好咧?!鄙?qū)幟鎺⑿Φ仉p手捧著木盆走了進來,十分自然俐落地為他倒了水,“還要加熱水么?”她盯著他的臉問。 “不必,”豐寶嵐隔著騰騰熱氣,緩緩開口,“你幫爺搓搓背?!?/br> “……好哩,我瞅瞅澡巾在哪兒?!辈坏蓉S寶嵐說話,她旋身轉(zhuǎn)出屏風,在他堆放褪下的衣物處迅速翻了一陣,看見了他的青玉佩,似乎看見了錦囊一角,她正探手摸到了邊兒,突地身邊一陣異動,她機警地跳開,躲過應聲而倒的半舊屏風。 豐寶嵐坐在浴桶中,無辜地直視她,“這東西擋著太暗了些?!?/br> 沈?qū)幣溃骸拔疫€在外頭哩,寶爺這般亂來,若是砸到了我的臉,我這輩子也就不必出來見人了!” 豐寶嵐哈哈一笑,“行了行了,又不是娘們,澡巾找著了么?” “為寶爺搓澡本是一份心意,寶爺既如此怠慢小弟,我又何苦作踐自個兒!”沈?qū)幰凰κ?,氣沖沖地走了出去,末了連門也不給他帶上。 豐寶嵐愣了半晌,隨即猛拍水面大笑出聲,好個先下手為強的女人! 翌日一早,沈?qū)幊隽丝头?,卻敲不開豐寶嵐的房門,路過的小二卻是告知,丁字房的爺方才便與人出去了。 沈?qū)幰惶裘?,這是去踩點了?不過她也懶得理會他們究竟在做甚,轉(zhuǎn)身下樓去了。 用了一頓豐富的早膳,她慢悠悠地晃出了客棧,憑著昨日來時的記憶找到了一家繡貨莊,不消片刻便穿著久違的女裝自后門而出,然后雇了一輛馬車,直奔南郊外的李家祖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