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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襁褓中的嬰孩與記憶中的臉蛋兒重疊,張氏心下酸楚,眨了眨眼,恍惚道:“這眉眼……與娘娘小時倒真有幾分相似……就連這鼻……妾身記得當初娘娘的鼻也有些平塌,妾身怕娘娘鼻子長不好,成日還捏著她的小鼻子哩。” 東聿衡沉默片刻,輕笑一聲,騰出一手來捏了捏小公主的鼻子,“小塌鼻,小嬌嬌……” 不知為何,張氏竟聽出一股心酸來。她抬頭看向皇帝,只見他的神情是那般寵溺,眼中卻是深沉的憂傷。 沈湄住在春禧宮西殿,東聿衡看完小公主后并沒有離開,而是住進了沒了主子的東殿。這一年來,皇帝夜宿春禧宮的次數(shù)漸漸增多,沈湄懷孕不能侍寢后,東聿衡依舊過來,一人住在東偏殿里。 當初沈寧回去省親時,宮殿里的東西一樣也沒帶,因此東偏殿的一桌一椅與沈寧臨走時沒有兩樣,甚至連她的書房與武室都沒有變過。 萬福知道這里頭怕是很久也進不來新主子了。 東聿衡坐在榻上,左臂支著如意紋扶手,面色淡淡不言不語。 萬福隨侍一旁,已經(jīng)習慣了東聿衡這種情狀。 自睿妃走后,陛下大抵一月有余不曾踏入春禧宮。直到沈婕妤進宮,陛下賜她住進春禧宮西殿,才重新踏入此處。然而就在召幸沈婕妤的第一夜,陛下跨入宮中高檻,卻驀地止住了步伐。他站在身后,望著陛下背影竟驀然生出一絲哀傷來,當時的他不解這心情從何而起,許久以后才明白,那是陛下的傷心。 那夜陛下沒有去西殿,獨自一人進了東偏殿。 之后陛下來春禧宮的次數(shù)漸漸多起來,少數(shù)召了沈湄侍寢,大多數(shù)時候他一人住在東偏殿里,幾乎每次都像現(xiàn)在這般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偶爾會微笑,然而微笑過后卻是更沉痛的眼神。 萬福擔心他郁郁成疾,小心翼翼地勸解幾次,東聿衡起初點頭,也少來了春禧宮,然而那段時日卻愈發(fā)暴躁,沒過多久,陛下便再次踏入了春禧宮。第二日再出來時,眼中陰郁更濃,舉止卻恢復了平常,大臣們不再戰(zhàn)戰(zhàn)兢兢。 萬福曾聽說過一味藥,它能讓垂死的人得到短暫的安撫,可藥效過了疼痛卻是加倍,因此,必須不停地給病人用這味帶了毒的藥。 他覺得皇帝如今就在服用這味毒.藥。他與瀲艷膽顫心驚再勸,東聿衡卻是暴怒。從此無人敢提。 他從沒想到睿妃的逝去竟給陛下帶來了如此大的打擊,怕是陛下自己也沒料到。 他自小跟在陛下身邊,陪伴著他走過了二十年的歲月,見證了一代英明君主的成長與強大,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陛下對待后宮妃子的態(tài)度。陛下喜愛她們,喜愛她們的風情各異,千嬌百媚,她們都是他錦繡江山的美麗點綴,他樂于寵愛她們,只是一旦她們與江山基業(yè)有了沖突,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她們,不管前一個夜里是否還曾火熱纏綿。 萬福一度以為睿妃之于陛下也是如此,最大的不同不過是陛下用了心罷了。而事實也是如此,在得知睿妃染上絕癥之后,陛下即便痛苦,依舊留在了宮中,冷靜地擬布著各項旨意。他以為,睿妃娘娘死后,陛下定會傷心幾日,因為陛下終是動了情。可是,也最多傷心幾日,景朝的鴻圖偉業(yè)還等著陛下指點江山,他也不能為一個女人頹唐許久。 然而一年過去,旁人的哀傷隨時光淡去,陛下的沉痛卻如陳酒沉淀,愈發(fā)濃厚。 “萬福。”東聿衡突地出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奴才在。”萬福急忙回道。 “你方才聽見了么,沈夫人說七公主像寧兒。” “奴才聽見了。”萬福輕輕道。 東聿衡勾了勾唇,“朕說了不算,沈夫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她說像一定是像的罷。” “是……” “也罷,朕看不見她白發(fā)之時,能看她年幼之姿也是好的。” “陛下……” “寧兒小時是個小塌鼻,哈,若是先前聽說了,朕非笑話她不可。”面前的妝枱有些朦朧,恍惚中那女子還坐在那處,下一刻就能轉過頭來對他微笑。 萬福低頭不敢說話。 皇帝也沉默久久,“你說朕……”他欲言又止。 他想問別人,為何他還忘不了她。后宮舊人新人,逝去的,淡去的,于他而言都是過眼云煙。可為何單單只有她與眾不同?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喜愛她,或許是初見時她的飛身一撲,又或許是她在前夫墓前失聲痛哭,又或許是進宮后的樁樁件件……她的聰穎,她的直率,她的滑頭,她的任性,他都喜愛。他只覺每回看到她就打心底里開心,就似兒時射箭射中了后的簡單喜悅,能得到她抱著她看她笑眼盈盈,他就想將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他偶爾甚至想將她鎖在春禧宮,除了他誰也不讓見。 她是他最深的私欲……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愿意承認。 熟悉的孤寂帶著刺痛又纏繞心頭。東聿衡摩挲著手中的陰陽玉。那本是沈寧的首飾,如今成了他的玉佩。當初他給她這塊陰陽玉,是因它克邪克陰,沈寧面相有異,為以防萬一,東聿衡還是讓人將陰陽玉請出來,她佩戴在身,便能克住她的陰邪之處。然而除了克邪,陰陽玉也有保命護體一說,可如今物是人非,大火焚盡了她的軀體,這玉卻絲毫未損。 她說來世再也不見。怕是死之前也是帶著對他的怨恨去的罷。他緊握玉佩,氣息變得粗重。她的身子是他的,心也應當是他的,她是他入了玉牒的寶睿貴妃,怎么敢說來世不見! ……不過罷了,她想必不知道,他已命人在皇陵旁建了寺廟,讓僧人在里頭供奉她的靈位,鎖住她的靈魄,直到他駕崩的那天才放她離去,他要與她奈何橋邊再見一面,他要令她下輩子成為他的妻,為了補償她這世的委屈,下一世他定待她好好的,她想要什么,他就給她什么……思及此,東聿衡的眼神柔了,耳邊似乎又聽到了她三分溫柔七分調皮的“皇帝陛下”。再一眨眼,面前是空無一人的寂靜,陰冷又再次席卷全身。 這反反復復的折磨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廣德帝今夜卻異常難受,或許是七公主打破了他心中的死寂,讓傷疤再次血淋淋地撕開。 他選擇納沈湄為妃,只因她是沈寧的異母meimei,讓沈湄懷孕也是想生出一個像沈寧的公主,因此七公主的出生讓他難得開懷。然而看著愈看愈像沈寧的小臉,他雖柔情滿溢,內(nèi)心卻生出一絲害怕。他竟怕這個公主是沈寧的轉世。她不能成為他的女兒,他要她生生世世都是他的女人,一個能與他親密得無一絲空隙的女人。 他更怕沈寧對她的前夫許了承諾,承諾二人來世再做夫妻,那個她親口承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男人!雖然生前已寫了離書,可萬一二人地府相遇,沈寧必然會跟著他去,即便鎖著她怕是也會跟著他去…… 她定不會因他而留。 東聿衡眼神驟地冰冷,大手揮下幾案的茶杯。 ※※※ 沈寧窩在屋子里頹廢了幾日,把屋子里能砸的都砸了,幾乎回到了剛來景朝的狀態(tài),只是這次不僅沒有李子祺的撫慰,反而是他已逝的事實!爸爸mama、親戚朋友,還有那該死的皇帝時不時地在腦海中出現(xiàn),她幾乎歇斯底里。 幾日后,走出屋門的沈寧總算接受了現(xiàn)實。 她決定離開峑州。老天讓她在這兒活下去,那就活罷。反正人生短短數(shù)十載,她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只是既然決定安頓下來,便不能再在峑州跟著豐寶嵐混下去了。早晚會穿幫不說,再這么下去遲早是一條不歸路……通往女流氓的。 下了決定,她打算向豐寶嵐辭行,雖然人不是什么好鳥,但還是有始有終才不會旁生枝節(jié)。 理由很好找,惡仆告發(fā)她在峑州作為,家中大怒,責令立即返家,不得延誤。 完美無缺。 ……幾乎。 被一群少年士官堵在小胡同的沈寧頭疼牙疼并發(fā),她的警戒心低成負值了么? 為首的果然是孟禮,只見他陰沉著一張娃娃臉,看樣子是想拿她開刀出氣了。看了看四周人數(shù),又看看了高聳的圍墻,果然……只能靠嘴遁了么? “孟少爺,各位,別來無恙?”她努力扯開兩邊嘴角。 孟禮皺著眉看著他。 “阿禮,怎么處置這個賤種?”一人問道。 孟禮抿緊了嘴唇,他從來不屑做這種以多欺少之事,然而那日的恥辱就像毒蛇纏繞著他,不發(fā)泄一番著實難消心頭之恨。 “給劍給他。”他冷冷道。 一人將配劍扔至沈寧腳下。 孟禮拔出腰間寶劍,劍鋒直指,“拔劍,贏了我,就放你走。” 沈寧一聽反而松了口氣,果真還是個好孩子啊!她爽性雙手一背,“孟副尉莫非要仗勢欺人?” “我叫你拔劍!” “李某自知不是你的對手,用不用劍都是一回事,你要殺便殺,反正我手無縛雞之力,副尉你的英雄壯舉馬上要添一樁了!” “你……”孟禮上前一步,猛地將利劍架上她的脖子,“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孟副尉當然敢,”其實沈寧心里知道依孟禮的性格是決計不愿殺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只是在死之前李某有話不得不說。” “阿禮,別聽他廢話,他跟豐家的是一伙的,定也是陰險jian詐之輩。” 沈寧冷笑一聲,“怎地,倘若我果真陰險jian詐,你們就害怕了?你們就只知道用蠻力解決問題么?” “混賬東西,你說什么!”一人扛起粗拳就想揍她。 “我說錯了么?”沈寧并不閃躲,冷冷地道,“照我看來你們不僅沒理由生氣,反而應該感謝豐寶嵐。” “我看你這家伙是瘋了!” 孟禮的劍往里一寸,沈寧的高豎領被劃破一條痕跡。 “我縱使不殺你,也能將你打得哭爹喊娘。” “孟少爺,我說的是肺腑之言,”沈寧直視于他,“我看您這一身甲胄,將來是要上戰(zhàn)場殺敵的罷?怎地,你往后也不準敵人偷襲么?” “你……!” “豐寶嵐是不是正人君子,這一點副尉不知么?若是知道又怎么放心他光明磊落地與你比賽?難道大家都拍掌擊誓不暗中搞鬼?” 孟禮竟被她不留情面的話語刺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必狡辯!我等一到戰(zhàn)場自會提防,并且這球賽怎能與戰(zhàn)場相比,說到底還不過是豐寶嵐卑鄙,你們這些狗腿子無恥!” “我們無恥,你們就不會防著我們無恥么?”沈寧反駁,“我知道諸位生性高潔,瞧不起陰謀詭計,然而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們這么一根腸子通到底。” “滿口胡言!”孟禮怒喝,“照你這么說,難不成這世間人都變得黑白不分才有出路?那末這世間豈有正義?”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沈寧直視年輕的副尉官,堅定地道,“正義是原則,心計是手段。我認為攻防應是一體,不屑害人,也必須不被人害,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握劍的手微微一抖,沈寧小心肝顫了顫,少爺,您這劍打磨得很銳利啊。 同伴見孟禮似有松動,連忙勸道:“阿禮,他不過巧舌如簧,希望咱們饒了他罷了,你可別上他的當。” 孟禮頭回細細打量這他從來看不起的豐寶嵐的小跟班,見他眉清目秀似男似女,雙眼倒是清澈干凈,全然不似豐寶嵐一群人。 沈寧最怕別人細瞧,她低了低頭,故意清清嗓子。 孟禮看了她好一會,倏地收回長劍。 “阿禮!” “不管他是不是想自保,他說的話卻是很有道理。”若是他人,孟禮定然將其認作一言之師。他覺著心中郁氣少了大半,似是有什么東西豁然開朗。“咱們走!” 孟禮童鞋,你將來一定會成大器的。沈寧總算松了一口氣,拍拍身上的灰塵,慢慢騰騰地挪出小胡同。往孟禮一行人離去的反方向走了幾步,她莫名背脊發(fā)涼,下意識地轉過身。 豐寶嵐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背靠高墻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尼、瑪、死、好! “寶爺……”沈寧僵笑著打招呼,“您……路過?” 豐寶嵐直直盯著走向他的沈寧,銜著草根似笑非笑,“爺聽說你被孟家的堵住了,撒丫子趕來救人的。” 沈寧暗中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聲音帶了幾分顫抖,“寶爺,這份情義小弟沒齒難忘……” 豐寶嵐吐出狗尾巴草,擺擺手道:“也罷了,爺本打算趁你被打得七暈八素才出來當回英雄,沒想到孟家的傻里傻氣,被你兩句話就忽悠走了。” “是哩,孟家的就一傻帽。”沈寧嘴角抽搐一瞬,為求自保,選擇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豐寶嵐點頭同意,而后他又摸著下巴道:“其實也不能全怪他,你這兩句話說得爺聽了都有些感動。”他看向沈寧,“爺在你心中就是個陰險小人是么?” 沈寧抹一把冷汗,“寶爺,我這不是……求保命么……” 豐寶嵐低下頭來,一把抓過她的領子,眼對眼鼻對鼻地盯著她看。 “寶……爺?”要不要翻臉?沈寧心想他怕是起了疑心。 “你……”瞪她久久,豐寶嵐直起身子,粗糙的大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你臉皮很嫩哩!” 她被調戲了么?豐寶嵐是看出她是女人身,還是連這口也好?不管是哪一個,都沒甚好結果。沈寧想借口開溜,卻被他猛地一拍肩膀,并聽得他一聲大叫,“好!” 丫的若是泥土地她直接被打樁下去了罷?沈寧咬牙忍住疼痛,還沒反應過來又被他一把攬過,“要是那群兔崽子都有你這機靈勁兒,爺也不必個個發(fā)愁!爺決定了,往后你就跟爺,爺好好栽培栽培你這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