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姨娘?”沈寧古漢翻譯了下,旋即又華麗麗地噴了。她的意思是讓她做妾?! 兩天被三次說媒,兩妻一妾……這能叫桃花開了嗎?這爛不得不能再爛的桃花葉子算得上桃花么! 游夫人認為她是覺著當妾委屈了,忙解釋道:“meimei,你畢竟是嫁過人的,老爺是云州知州,若是朝廷知曉他有一個寡婦側室,同僚定會嘲笑于他,并且你放心,妾只是個名份,老爺與我,都會好好待你的。” 沈寧哭笑不得,游夫人究竟怎么看出她跟游書呆有一腿的? “嫂子,”表明態度很重要,“我只當游大人是令人尊敬的兄長,斷然沒有非份之想的。” “咦?”沒料到她會拒絕,游夫人十分詫異,按理一個寡婦若能再嫁,本身就該感恩戴德,況且還是納入官家為妾,往后若是有個一兒半子,或許還有提為側室的可能,這便意味著她這一輩子不再無依無靠,為何……她會拒絕? 游夫人的丫頭也是一臉不可思議,“李夫人……”她在想什么呢!雖說現下她是正室身份,可喪夫又無子的婦人能在婆家有何地位?連個丫鬟都不如! “meimei,你這是……” “夫人,李夫人,二位怎地都在?”本是一臉心事重重,但看到夫人與沈寧坐著聊天,不由愣了一愣。 “老爺回來了。”游夫人有些尷尬地起身福了一福。 “夫人?!庇沃獪Y相敬如賓地回了一禮。 果真是書香門第舉案齊眉啊,沈寧打了個冷顫,要她嫁到這種一板一眼的官家還不如讓她去死呢。 “老爺用膳了么?” “不曾?!?/br> “那妾身這便叫人……” “暫且不必,為夫還有要事與李夫人相商,夫人可否遲些傳膳?” “是,老爺?!庇畏蛉艘宦?,也知這是游知淵讓她離開的意思,她一個婦道人家也從不敢在書房打擾老爺公事,只是奇怪為何老爺要與沈寧商量。 待走至門邊,卻聽得沈寧脆生生一聲叫喚,“嫂子。” “meimei還有何事?”難不成想通了不成? “方才所言,我知道嫂子是為我好,先謝過嫂子了,只是人各有志,嫂子還是不要放在心上為好。”按理游書呆是不知這回事的,就怕游夫人一個轉身對丈夫說,往后可就尷尬了。 “哎?!庇畏蛉溯p嘆一聲,不知是否惋惜她不知福。 行至回廊,貼身丫鬟開了口,“夫人,您說這李夫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我也想不明白?!?/br> “這般大好機會還往外推,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她覬覦夫人您的位置?”丫鬟小聲地道。 游夫人低喝:“胡說些什么!” 丫鬟縮了縮頭,仗著游夫人溫婉,又不死心地道:“你瞧瞧老爺將李夫人夸得都快上天了,哪個男子對個婦道人家這般上心?李夫人又是那么機靈個人兒……” 游夫人皺了皺眉。 “夫人,雖說奴婢是猜測之詞,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比羰撬袢崭屑ぬ榱愕亟邮芰朔蛉说拿酪?,她還想不出這些來,如今怎么看,這新喪的李夫人是朝著更大的餅兒呢。 “不會的,meimei不是那樣的人?!彪m這樣說,游夫人還是猶豫了。 這廂正事緊要,游知淵請沈寧坐下,從懷中拿出一紙公文,“李夫人,方才朝廷補給了一批糧草到了,末官在核對公文時卻百思不得其解?!?/br> “啥?朝廷又補了糧?”本處于夏末秋收,云州無旱無水,除了克蒙族蠻橫掠奪外,只待秋割便可自足,為何還要補給?國庫充沛? “對,前陣子下官便收到文書?!?/br> “有糧是好事啊?!?/br> “可這……”游知淵猶豫地拿著公文,為難地道,“這批糧草比最初批示下來的補給,多了三倍有余啊?!?/br> 沈寧的心臟咯噔一下。 看她臉色不對,游知淵也察覺出來了。他雖是文官,可自來云州絕處逢生之后,他也開始熟讀兵法。雖已能倒背如流,畢竟還是紙上談兵。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兵家基本。 “李夫人,可是下官心頭所想?” “呃、你覺著呢?”聽多了街頭巷尾對皇帝的描述,她著實不覺得當朝廣德皇帝只是個安于現狀的人物。分明是深宮中的第四代皇帝,行事作風卻如開國皇帝般凌厲肅斷。 “這……”先是來了兩位金貴人物,后頭是憑空多出來的糧草,讓他不往那方面想都難。這云州,真要變天了么? “大人,一名姓黃的男子自稱是大人在長陽的友人,在外頭求見大人。”一名差役在書房外秉道。 姓黃?兩人頓時想到那偉岸的男子,“快請。”游知淵忙道。 “我先走了?!鄙驅幤鹕?。 “李夫人且慢,既已來此,不如去偏廳一避,聽聽黃將軍所言?!?/br> 沈寧是想了解的,“可是這樣好么?你們討論軍國要事,不怕我一個婦道人家聽了去?” 游知淵苦笑,“李夫人言重了,云州能有今日,怕是李夫人出的力比下官還多。云州生變,您當是比下官更上心?!?/br> 沈寧聞言,也不再過多推辭,身形一閃,掀了簾子進了偏廳。 ☆、第八章 差役將黃陵引至書房,游知淵揮退,才跪下行禮,“下官見過黃將軍。” 黃陵道:“請起?!?/br> 游知淵謝過,將黃陵引上主位,親自為他奉了茶,才道:“大人今日前來,莫非是有要緊事著下官去辦?” 黃陵輕笑,“游大人多慮,本將今日前來,是有一事請教。” “不敢,不敢,大人請直言。” 黃陵也不贅言,“陵長年駐守邊關,也知邊境凄苦,且云州無將士把守,原以為應是一片狼籍,百姓潦倒,不想竟是街市熱鬧,百姓安居。游大人治理有方,愚確實想請教一二。” “這……” 躲在偏廳側耳傾聽的沈寧心里一驚,不想他一個武將,心思卻是細致。 “大人言重,云州窮苦,年年還需仰仗圣上隆恩才可過活,末官慚愧之極,大人所言,不是折煞末官么?”游知淵一臉愧色。 “游大人何出此言?邊境荒蕪,人煙稀少,自是不比魚米水鄉,然而本官所見云州之百姓雖衣著樸實,面容卻是精神,此為大好。”一個外有蠻族sao擾,內有山匪橫行的邊關之城,百姓為何毫無凄苦之色?黃陵皺了皺眉,突地想起一件事來,“本官還記得游大人一年前上表朝廷,秉上云州山匪肆虐,請絞之,為何后來便沒了下文?” 游知淵心里咯噔一下,“這……” 沈寧一奇,他不是在邊關么?怎么消息這么靈通? 一年前一批悍匪游竄而至,占山為王,燒殺虜掠,還搶民女上山當壓寨夫人,只憑他知府里的十幾個衙役,哪里是那群強盜的對手?那時的云州不同今日,百姓麻木成性,自暴自棄慣了,若是自個兒家里頭碰上了,哭天喊地地自認倒霉,不是自個兒的事,就拍著胸口暗道幸好。 若不是偏廳里頭的那個女子……黃將軍今日所見,定是一年前那般模樣吧。 “游大人為何吞吞吐吐?”黃陵眼中閃過一絲異光。 沈寧呲了呲牙,游呆子可別說些不該說的啊。 “下官、下官……那時云州來了貴人,才救了云州于水火。”老實巴交的游知淵垂手,結結巴巴地道。 “哦?是何人?” “她……是個隱士?!币寻l下重誓的游知淵只得撒謊。 “隱士?” “游大人,出大事了!林校尉請您速去城樓!”外頭突地傳來差役緊急通報。 去城樓?莫非是戰事?黃陵與游知淵相視一眼,停下話頭匆匆而出。 而偏廳中的沈寧也隨即離開了府衙。 “克蒙國派使者議和?”站在城墻之上,中途碰上的東旌辰與黃陵等人看著城門下等待的克蒙士兵和盤膝坐在四輪馬駕輿車上的使者,以扇遮著日頭,瞇著眼俯視。 “是,說是近年因大病肆虐,國內元氣大傷,景朝未曾趁虛而入,大汗感恩圖報,力排眾議決定與我朝恢復邦交?!?/br> “哦……”象牙扇在石上輕敲兩下,東旌辰皺眉片刻,突地撫掌笑道,“這莫不是美事一樁?” “六爺何出此言?”游知淵肅然問道。 “皇兄向來擔憂克蒙之族,如今蠻族自降,不是美事一件?”東旌辰看向黃陵笑道。 黃陵卻另有想法,“六爺,此事有待商榷,克蒙族來得太巧了?!碧阶訄蟮每嗣勺迦艘讶换謴驮獨?,且游牧族向來好斗,此時來議和……他的臉色越來越沉。 游知淵聞言,心怦怦直跳,將軍所言之意……加之方才糧草一事……多事之秋啊! 子陵這是何意?東旌辰瞪大了雙眼。 “無論真假,似也不能拒之入內。”掃了一眼頗長的隊伍,黃陵眼下一片沉寂,若是拒之入內,他們便有堂皇理由挑起戰火,今日云州便要陷入水深火熱,“游大人,請以兩國邦交不斬來使為由,限克蒙侍從在三十人以內?!?/br> “是?!?/br> 待游知淵去準備交涉,黃陵突地憶起一事,正想叫住他,誰知游知淵先他一步停住回了身,走至他的面前,猶豫地道:“黃爺……下官冒昧,都城才到的糧草末官暫置在糧倉,不知是否妥當?” 這糧草不放糧倉,還有何處更妥當?東旌辰看他一眼,心想莫怪他被流放至此。 黃陵也看向了游知淵,卻是含義頗深,這知州,原以為只是個七品州官,不想卻是意外重重。 游知淵迎向他的目光,又稍稍垂首避了開來。 “游大人所思有理,不知游大人認為放置何處適合?”黃陵問道。 這一語確定了游知淵所頭所想,他猛地抬頭,對上黃陵沉著的目光,驚慮不知為何去了大半,眼前這位可是皇朝戰無不勝的威武大將軍! “失禮,大人?!庇谑怯沃獪Y上前對他耳語幾句。 黃陵背手沉吟一瞬,點了點頭。 東旌辰不明所以,擺開扇子搖了搖頭。 游知淵匆匆下了城墻,一邊端正官帽,一邊思索著該如何接洽才是,一抬頭卻碰上靠在石墻上與守城差役說著話的沈寧,“李夫人?!彼D頭望了望上頭,見黃陵等人還沒下來,迎上前想與她說兩句。 “游大人。”沈寧笑著行了一禮。 游知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與她往外走去,簡明地將現下的狀況說與她聽,沈寧在城樓下的防御口已經看見克蒙族浩浩蕩蕩的隊伍,也并不認為這時常來搶掠的民族會突如其來地遞上橄欖枝,然而她不太了解古人的想法不敢確定,現下聽了游知淵轉述黃陵的想法,應是合到一處去了。 “夫人,依你之見……” 沈寧笑笑,“震威大將軍在此,還需我班門弄斧?你聽他的就準沒錯了,不過如果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就盡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