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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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扶著吳淑真進到亭子里,吳淑真身后跟著一個的丫頭,放下手上的墊子,攙扶吳淑真坐下。 柳絮看看這丫鬟,自己不認識,吳淑真明白她意思,解釋道:“這丫頭是你走后進府的,晚秋讓三爺收了房,我這出來,晚秋留在家里照料。”吳淑真是早有意抬舉晚秋,邵英杰對晚秋平常。 吳淑真喘口氣,又接著道:“素云姨娘讓她娘家哥哥領回家去了,三爺給了她哥一大筆銀子,足夠素云姨娘家里過活,許她擇婿改嫁,素云姨娘不嫁人,也不愁吃穿,冀哥放在老太太屋里養著,我這有身子,瑩姐讓晚秋帶著。” 柳絮心道,這大概是對所有人,素云姨娘、邵英杰、晚秋,最好的結局。 吳淑真看柳絮低頭沒吱聲,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心狠之人,我這些年被逼無奈,我若不使些手段,不是被迫離開邵府,就是送到尼姑庵,亦或者我那日瘋癲,像三爺原配或是我生母生生糟踐死了,我和你三爺如今夫妻和睦,你三爺別無他念,就是晚秋還是我硬逼著他收在屋里,你三爺說了,我夫妻倆個加上晚秋,幾口人,今后消停過日子,撫養兒女長大。” 吳淑真把手放在小腹上,柳絮從吳淑真唇角溢出的笑容里看出她發自內心的滿足幸福,吳淑真臉上散發著母性柔和的光輝,柳絮想,吳淑真心底的陰霾驅散了,今后能以一顆平和的心,過正常人的生活,邵英杰想通了,決定是明智的,夫妻一心,邵家得以安寧和諧。 “柳絮你不怨我當初那樣對你吧?”吳淑真眼中一絲愧疚。 “我知道奶奶那時有心魔,常人經歷像奶奶那些事,心里都會有陰影,能走出來,柳絮為奶奶高興。”柳絮誠摯地道。 吳淑真笑容溫暖和煦,看著柳絮,促狹地道:“你幾時跟我舅父熟絡,我還蒙在鼓里。” “柏舅爺幫我許多,我真心感激柏舅爺。”提起柏舅爺,柳絮充滿感激之情。 吳淑真遲疑一下,問;“柳絮,你為何離開王府?這是你的私事,你若不想說,可以不回答我。” 柳絮沒什么可隱瞞的,實話說了,“皇上預冊封我為梁王側妃,我離開了。” 吳淑真不很意外,垂頭,少頃,瞅著柳絮,面上頗為愧疚,“是不是你在我身邊時,我所作所為讓你恐懼做小。” 柳絮看她難為情,盈然一笑,“不是,是我自己的底線。” 吳淑真突然拉著柳絮的手,盯著她的眼睛,“柳絮,你跟我舅父有緣分,我舅父提到你,我能看出他對你有好感,我舅父為人重情重義,你若嫁過來,上無公婆約束,中間沒有妯娌小姑,下無嫡子,瀅表妹過幾年出門了,內宅清凈,連個妾室通房都沒有,我舅父定能敬你愛你,你若想嫁人,這是一門好親事。” 柳絮緩緩搖搖頭,笑道:“奶奶想多了,我和柏舅爺之間沒有男女之私,柏舅爺從無失禮之處,沒說過一句出格的話,婚姻大事,不是兒戲,我還有三個弟妹要養,我現在不想別的,一心撫養弟妹長大成人。” 吳淑真聽她口風,沒有一點想嫁給自己舅父的意思,也就不說了,倆人聊些別的。 倆人說話,念琴和吳淑真的丫鬟倆個在亭子下玩。 園子里開戲,柳絮和吳淑真回到席上,吳淑真過去幾個夫人太太中間,一個中年婦人像是柏府的近親,張羅把柳絮安排在離戲臺稍遠的地方。 柳絮看四周沒有認識的人,卻意外看見吳府二姑娘吳婉真跟一個年輕姑娘低頭閑聊,那年輕姑娘像個商家之女。 這時,她身旁倆個姑娘小聲議論,一個身形偏瘦的姑娘道:“看吳府的二姑娘,定親了。” 旁邊臉龐豐滿的姑娘道;“夫婿是哪一家?我怎么沒聽說。” 瘦姑娘壓低聲道;“我是聽我嫂子說的,吳府二姑娘親事提了不少,世家名門公子有幾個貪圖她容貌,家中父母不答應,吳二姑娘年歲漸長,著急了,放下身段,吳家跟梅家結了親。” “那個梅家?”胖姑娘問。 “是個商戶,中等人家,家境據說只能算過得去,上秋她就下嫁梅家,沒看從前頤指氣使,現在蔫了,沒有她jiejie嫁得好,從前百般瞧不起她jiejie。”瘦姑娘話里聽出快意。 柳絮想,這吳夫人楊氏難怪沒露面,柏舅爺算是吳府親家,只派二姑娘露個臉,顯然沒有心情出外應酬。 柏姑娘坐在離戲臺附近,身邊有幾個女伴陪著。 柳絮酒水未沾唇,吃了幾口菜肴,拈起一塊點心,小口慢慢吃,往戲臺上看,無意中一側頭,正跟一道目光對上,柳絮望過去,坐在不遠處一個少婦打扮的女子朝她這廂看過來,少婦身旁正是柏府那個姓袁的婆子,像是跟她說著什么,袁婆子不時朝她這邊看,柳絮知道是說自己,那少婦一身素色衣裙,清秀文雅,舉止很有教養,像是大戶人家的奶奶,袁婆子像是跟她很熟,極親近,這袁婆子自柳絮第一次見,對她就無好感,柳絮猜想,這婆子一定當著那少婦編排自己,不知道這少婦是柏家的什么親戚。 清明后,汝陽城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一件大事,皇帝下旨,廢黜東宮太子為庶人,軟禁,昭告天下,列出太子十大罪狀,結黨營私,私蓄兵器,意欲謀反等, 太子謀逆之罪,牽連甚廣,這突發事件,令滿朝文武瞠目,未等朝臣自驚慌中醒過神,皇帝下手開始清理太子余黨,朝中血雨腥風,人人自危。自古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天家素無骨rou親情,首先殃及的是東宮輔臣太子太師賈庸、太子太傅嚴炳文,罷官下天牢,闔府男丁充軍,女眷沒入宮為奴。 永熹帝雷霆之怒,凡太子一黨,毫不手軟,罷免充軍流放一批擁戴太子的朝臣。 往從過密者一律受了牽連,波及深遠,朝臣個個斂手噤聲,不敢觸皇帝逆鱗,也有那狹陰私無恥之輩,背地里彈冠相慶。 朝中這一大變故,舉國轟動,廢太子,動搖國本。 梁王府 虞側妃厲聲問一個小丫頭,“你聽誰說的?” 小丫鬟道:“奴婢今早去花園給主子摘花,聽幾個丫鬟議論,奴婢走到跟前就都閉嘴不說了,奴婢納悶,等她們散了,奴婢問一個相厚的姊妹,說是傳宣哥屋里的事,就是奴婢才學的,說哥兒本來好好的,沒得瘟疫來著,是有人故意……。”小丫鬟說到這,瞅瞅虞側妃。 虞側妃柳眉倒豎,“你把方才的話,原原本本仔細學給我聽。” ☆、第135章 虞側妃關起門問丫頭,那丫頭把聽到的一字不差學了,“府里人私底下都在議論,發瘟疫時,哥兒住在外宅,課業停了,不接觸外人,孫嬤嬤乃謹慎之人,約束宣哥屋里人,不得隨便走動,不讓人接近哥兒,說是背后害哥兒的人見無機可乘,故意把疫毒過給孫嬤嬤屋里的丫鬟,那丫頭染上疫病,嬤嬤隨后就染上了,哥兒屋里的大丫鬟緊跟著先后染上,哥兒就這樣發病了。” 虞側妃聽得心驚膽顫,雖然疫病早已過去,宣哥身體復原,她現在聽到其中陰謀,不寒而栗,背后黑手,差那么一步就得手,虞側妃不由后怕,若不是王爺提早得信,趕回王府,宣哥的小命就沒了。 虞側妃從宣哥口中斷斷續續知道一些事情,虞側妃本性多疑,沒有十足證據,不敢斷定確系人為,聽外間傳遍,無風不起浪,跟她猜測對景,虞側妃腦中閃出一人,除了這人所為再沒別人。 虞側妃咬碎銀牙,握住粉拳,好你個陳氏,心思歹毒,妄想趁我不在王府,害死我宣兒,此仇不報難消我心頭之恨。 虞側妃恨得咬牙切齒,門外傳來環佩叮咚,一個嬌軟聲音傳來,“虞jiejie在屋里嗎?” 姬夫人的聲音,丫鬟挑起簾子,姬夫人款款邁步進門,“這外面天這么好,jiejie一個悶在屋里,不出去走走。” 虞氏壓下恨意,換上一副笑臉,起身讓坐,順手扯過一個墊子讓姬夫人坐下,“我正愁沒人說話,呆著一個人寂寞,meimei來得正好。” 姬夫人坐下,一臉神秘,左右看看,屋里沒有旁人,就一個虞氏的貼身丫鬟,于是壓低聲道;“jiejie,聽說沒有?朝堂出了大事。” 虞夫人小聲道;“meimei是說太子被廢的事,剛聽說,我們鎮日大門不出,關在內宅,這舉國都傳開來,最后知道信。” “聽說朝堂中牽連甚廣,太子太師、太子太傅,都受了株連,這事還沒完,皇上震怒,為警示朝臣震懾諸皇子,凡跟太子一案有牽連者,一律不留情面,抄家流放十幾家,都是朝廷重臣,聽說就連四皇子受到皇上申飭,四皇子嚇得連著上了幾道折子請罪,四皇子素日跟太子走得很近,這下子跟著遭殃。”姬夫人聲音極低,臉上似有恐懼之色。 “萬幸是我家王爺遠離朝堂,置身事外,沒受到株連。”虞側妃慶幸的語氣道。 姬夫人朝窗外看看,看窗下無人,虞氏知道她有私密的話說,給貼身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走出去門外,看著人。 姬夫人湊近,小聲道:“jiejie快別這么說,我們王爺潔身自好,可是有一個人怕是脫不了干系,聽說她這幾日身上不自在,誰知不是因為這事鬧的。” 姬夫人邊說透過窗子朝上房方向看去,虞氏瞬間恍然大悟,“我怎么把這茬忘了,哪位娘家可是跟太子走得很近。” “豈止是走得近,jiejie忘了,陳老大人當年可是太子師傅。”姬夫人漂著虞氏的臉,又咳聲,“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年陳老大人是太子恩師,圣上看在太子的面上,冊封哪位為正妃,如若不是這樣,焉知那正妃位不是jiejie的,宣哥就不用多吃不少苦。” 姬夫人后一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虞側妃心頭,她當年若冊封為正妃,宣哥就是世子,府里那個敢害,王爺平常冷落宣哥這唯一的兒子,不是看是庶出,不重視,不如嫡出。 姬夫人眼中精光閃動,點到為止,虞氏不笨,話說多了反倒讓人生疑。 姬夫人轉了話題,聊些天氣服裝之類的話題,虞氏恍惚沒注意聽,直走神,姬夫人心里明白,坐一會借故告辭。 姬夫人走后,虞氏手拄著炕桌邊半晌沒動彈,“娘、娘。”隨著童稚的聲音,宣哥跑進來,虞側妃看見兒子,眼里流露出慈愛,抽出繡帕擦兒子額頭上細汗,疼愛地嗔怪道;“跑什么,看這一頭汗,回頭出去風一吹閃著。” 虞側妃為兒子拭汗,宣哥身體復原,明顯比之前瘦了一圈,身上掉下的rou不是一時半時能長上,虞側妃回來第一眼看見兒子,兒子瘦得腮都塌了,御膳房倒也盡心,但要想恢復之前健壯,非一日之功,虞側妃撫摸兒子小尖臉,想起從前宣哥小腮幫子鼓鼓的,白里透粉,如珠似玉,心頭一陣難過,眼眶發紅,宣哥察覺,怯怯地的問,“娘,您怎么了?誰欺負您了?” 虞側妃鼻子一酸,哽咽,“沒人欺負娘,怎么能有人欺負娘,以后娘要保護宣哥不受人欺負。” 宣哥低頭擺弄衣角,虞側妃看著兒子,這孩子病痊愈了,不論她怎么想法子逗他,他都不像未生病之前活潑,大概這場病孩子心中留下抹不去的陰影,不說孩子,就是大人經歷這場劫難,再提起來心有余悸。 宣哥變得沉默寡言,平常一日說不了幾句話,連師傅都跟虞側妃說,宣哥性情大改,變得擔小,怕黑,天一擦黑,各個屋子里全都點上燈,新雇來的奶娘說,夜里哥兒有幾次哭醒,一場瘟疫,眼看著身邊的人抬出去,再也沒抬回來,對一個六歲的孩子精神上造成多大的刺激,想起這些都刺痛虞側妃這做娘的心,像針扎一樣,一滴滴流血。 “娘,你怎么哭了。”宣哥茫然地望著虞側妃。 “孩子,娘瞇眼了,不是哭了。”虞側妃忍住難過,擠出一點笑容,“宣哥,做功課去吧!” 宣哥進去里間寫夫子留的一篇大字。 虞側妃目光一直隨著兒子背影,直到里間門簾撂下,才收回目光,眼中慢慢積聚起厲色,像是下了決心,招呼丫鬟道;“去把魏慶媳婦找來。” 魏慶倆口子是虞側妃的陪房。 虞側妃寫好一封書信,用火漆封好,等魏家的進門,交給她,“你讓你男人馬上送到京城虞府,這封書信很重要,比命都重要,千萬不能遺失,即刻就去,不能耽擱,注意別讓府里人盯上你。” 魏家的仔細揣好,“放心主子,奴婢那口子做事穩妥,不會出岔子的,奴婢打發他即刻上路。” 魏慶家的一走,虞側妃惴惴不安,此事關系重大,父兄那邊應該知道怎么做,自己信里交代明白,勝敗在此一舉,放膽一搏。 魏慶家的剛出內宅,迎面陳管家帶著幾個下人往內宅抬簍子,魏慶家的一看是幾簍子時下新果子。 魏慶家的胸口揣著書信,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退過一旁,讓路幾個小廝過去,陳管家看她一眼,“這不是魏慶家的,這是去哪里?” 魏慶家的心里噗通直跳,不敢表現出來,弓腰賠笑,“陳管家,奴婢找自個男人,說兩句話。” 陳管家朝她身上溜了兩眼,魏慶家的恭敬站著,讓他先過去。 “想你男人了?”陳管家挑逗地問。 魏慶家的看他站住,一緊張,臉紅,吭吭唧唧,“瞧陳管家說的。” 陳福的眼睛往她藏信的胸口看去,看她臉紅,說兩句腌膩話走了。 魏慶家的松口氣,不知信里寫的是什么,主子一再叮囑,不能有絲毫閃失。 柏府 柏姑娘坐在燈下繡花,柏大爺走了進去,“瀅兒!天黑就不用繡了,燈底下做活看傷了眼睛。” 柏姑娘忙把手上的撐子放到窗臺上,下炕,蹲身福禮,“女兒拜見父親。” “自家父女不用多禮。” 柏姑娘喚丫鬟倒茶,柏大爺擺手,“不用費事,女兒坐下,為父有話跟你說。” 柏舅爺上座,柏姑娘側身端正地坐在下首椅子上。 “為父今日來,是想跟你說,為父想請媒人去柳家提親,預聘柳絮姑娘做你的繼母,柳絮姑娘你也是見過的,不知瀅兒愿意不愿意?” 柏姑娘有思想準備,沒想到此事這么快提出來,微垂粉頸,少頃,抬起頭,正色道:“父親的親事不該問女兒,女兒的婚事父親做主,父親的婚事,女兒哪有資格說東道西。” 柏大爺滿意地點點頭,“還是瀅兒明事理,你跟柳家姊弟關系處的不錯,我就放心了,我明日就請媒人上門提親……”柏大爺話剛說了一半,還沒等說完,竹簾一響,袁婆子走了進來,面色略顯焦急,蹲身,“老奴見過大爺。” 柏大爺微微蹙眉,聲音平和,“袁mama有事,我這里跟你家姑娘正說要緊事。” 袁嬤嬤方才站在門口聽見姑娘和老爺說話,一急,不顧禮數,直接闖入,仗著老臉,道:“老奴跟老爺說的是一個事,老奴方才在門口聽了幾句,到這節骨眼上,老奴索性就直說了,太太的妹子,曹家二姑娘過夫家門就守寡,曹家的意思,是二姑娘年輕,沒有一兒半女,不用守著,曹二姑娘老奴看對老爺有意思,恕老奴多言,曹家二姑娘是姐兒的姨母,若能嫁給老爺,親姨母,待親外甥女還不是同親生一樣,曹家二姑娘性情溫順,知書懂理,主持柏家中饋,再好不過的,老爺別怪老奴多嘴,老奴全是為老爺和姐兒著想,為死去的太太地下安心。” 這婆子說了一車的話,無非一句話,不愿意柳絮進門,想曹家姑娘嫁給自己姐夫,親外甥女不至受后母的氣。 聽婆子說完,柏大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和顏悅色道:“這些年mama撫養姐兒辛苦,我心里有數,mama是曹家出來的,跟曹家人親近,人之常情,至于說娶誰進門,我自有主張,mama就不用費心了。” 袁婆子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不便再多言,又不甘心,直勁給柏姑娘使眼色,柏姑娘佯作沒看見。 柏大爺站起身,往外走,柏姑娘起身,“送父親。” 柏舅爺走到門口,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對二人道;“柳絮心地善良,會善待瀅兒,這一點大可放心。”后一句像是跟袁嬤嬤說的。 ☆、第136章 清明,延綿小雨下了一整日,傍晚,寶兒連著咳嗽五六聲,柳絮忙給寶兒加了一件衣裳,摸摸腦門不熱,柳絮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