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的床邊也會讓你不自在嗎？”

    “是的，會讓我失眠，所以除了這個臥室，你去哪兒都行。”

    “那我在臥室門外等。”

    算了，羅克心想，反正他不會累也不會餓，更不可能感到無聊，說不定是自己想得太多。

    如果此刻是托比在照顧他，感覺會好一點嗎？

    人類需要相互扶持才能心安理得，工作得有報酬，付出要有回報，一味受益總令人坐立難安。只有艾斯卡是例外，一個仿生機器人全心全意的付出，不求回報的照顧似乎更容易讓人接受，唯一的問題是他太像人，常常讓羅克產(chǎn)生恍惚的錯覺。

    希望明天早上醒來時自己的體溫和腦子都能夠恢復(fù)正常，別再有那么多胡思亂想。可是毫無睡意，羅克只能閉著眼睛傾聽房里的聲音。艾斯卡很安靜，經(jīng)常會讓人忘記他的存在，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守在門外。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后，羅克放棄了強迫自己入睡的念頭。

    “艾斯卡。”

    臥室門輕輕敲響兩下，得到允許后，艾斯卡推門進來。

    “你有哪里不舒服？布雷恩警官。”

    “沒有，只是睡不著。”

    “需要我提供一些能幫助你入睡的方法嗎？比如調(diào)節(jié)一下室溫，或者播放一些有助于放松的音樂。”

    “不。”羅克坐起來，打開床頭柜上的臺燈，“我們可以聊一會兒天。”

    “你想聊什么？”艾斯卡問，“我建議現(xiàn)在不要聊任何和工作有關(guān)的事。”

    羅克正想和他聊這個話題，尤其是關(guān)于自己被綁架的事以及托比之死的疑點。比起生活上無微不至的照顧，他更需要艾斯卡在探案上的作用。可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對日常瑣事的關(guān)注遠遠超過案件本身，比起警用助手，他更像個管家。

    “如果我只想聊案情呢？”

    “稍等一下。”艾斯卡走到墻邊，在控制器上按了幾下。羅克看到他將室內(nèi)的溫度調(diào)低了一些。確實，他稍微感覺有些熱，有可能這就是讓他難以入睡的主要原因。

    羅克看著艾斯卡重新走回來坐下，柔和的燈光下他看起來溫柔完美，只是臉色微微有些異常。這是羅克第一次看出他和平時的不同，仿佛也像生病了一樣。

    “你怎么了？”

    “我很好。”

    羅克沉默片刻后問：“雖然這么想有點奇怪，你是不是被我傳染了？”

    “你是說發(fā)燒？”艾斯卡回答，“著涼和傷口炎癥引起的發(fā)燒不會傳染。”

    “那你為什么好像不太對勁？”

    “你的洞察力非常敏銳，布雷恩警官。”艾斯卡說著又把手掌按在羅克的額頭上。

    “我已經(jīng)好多了，想測體溫的話就拿體溫計來。”羅克轉(zhuǎn)開頭抱怨。

    艾斯卡收回手，微笑著說：“我調(diào)節(jié)了自己的體感系統(tǒng)，把體溫調(diào)整到和你一樣的溫度，并且以你各處傷口的情況模擬了痛感，這樣就可以更充分地體會到你目前的真實感受。布雷恩警官，現(xiàn)在臥室里的溫度是否讓你感覺舒適一點？”

    “是的……”難怪他如此了解他的需求，像個預(yù)言家一樣為他準備好一切。

    “你不用這么做。”羅克說，“受傷、發(fā)燒都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會過去，不必像對待危重病人一樣那么小心，更何況這種事一個人難受就夠了。”

    “這是我第一次體驗到受傷和生病的感覺。”艾斯卡說，“人類會有這樣的感受真是不幸。”

    羅克很難判斷這句話表達的情緒，因為不會有人從不受傷生病，即使是剛出生的孩子，對于不適也有極其豐富的經(jīng)驗。但艾斯卡說這樣的話肯定是真實的，令人感動的是，他在沒有得到任何指令的情況下，出于關(guān)心而主動開啟了體感系統(tǒng)，以便自己能夠感同身受。

    “艾斯卡，對你來說，你認為自己是什么？”

    “我是赫菲爾斯科技公司未來生命團隊制造的仿生人警用助手ask530，現(xiàn)在是你的搭檔，我叫艾斯卡·懷特。”

    “我不要你背誦自己的型號和制造商，我是問你自己，認為自己是什么？人類、機器，還是新生命？”

    “和上次你問我是誰，是同一個問題嗎？”

    “差不多，但略有差別。”

    這一次，艾斯卡沒那么快說出答案，如果不讓他用那段說明書般的解說詞來回答，這個問題未免有些太深奧了，就像人類開始思考自己的起源一樣。

    “太難了？那我們換個話題，你來警局成為我的搭檔之前有過別的記憶嗎？關(guān)于你是誰，你為什么會存在，或者一些讓你印象深刻的故事。”羅克說，“不會是你一睜開眼睛就已經(jīng)坐在我的辦公室里了吧。”

    “很抱歉，布雷恩警官。”艾斯卡專注地望著他說，“那是我的開發(fā)數(shù)據(jù)和程序代碼，是赫菲爾斯科技公司的商業(yè)機密。不過成為你的搭檔之前，我還是有些記憶的。”

    “說說看，作為搭檔，你幾乎知道了我的一切，而我對你一無所知，這不能算公平。”

    “我很高興你想了解我，布雷恩警官。”艾斯卡說，“我的調(diào)試員之一是個年輕又充滿活力的女孩，名叫安吉拉。她負責(zé)測試我對人類語言的反應(yīng)和理解能力，她經(jīng)常和我聊天，有時還會講些故事。”

    “什么樣的故事？”

    “大多是和人類情感有關(guān)的故事，人和動物，人和人，一些關(guān)于生命和死亡的話題。”艾斯卡說，“安吉拉會記錄我對故事的反應(yīng)以及回答來生成報告，有時她也鼓勵我自己編寫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