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克不耐煩地掀開被子，剛想下床就被按住。艾斯卡并沒有用力，但羅克也很難以現(xiàn)在的體力掙脫，于是他又倒在床上。

    “放手，艾斯卡。”

    “你需要休息，布雷恩警官。”

    “是否需要休息應(yīng)該讓我自己決定。”

    “我認(rèn)為不正常的體溫影響你對自己身體情況的判斷，這會加重你的癥狀。”艾斯卡仍然以那種穩(wěn)定又溫和的語氣說，“而且你剛才服用了撲熱息痛片，會讓你有犯困或嗜睡反應(yīng)。”

    “艾斯卡！我不需要你這樣照顧我！”羅克除了驚訝自己的虛弱之外，對眼前這個不肯聽話的家伙產(chǎn)生了一絲未知的恐懼。

    他究竟是什么？

    羅克的腦中一閃而過這樣的念頭。艾斯卡總是說以他的安全為首要任務(wù)，如果指令改變了，一個無論哪方面能力都超越人類的仿生人，變成冷酷無情的殺人機器也只是轉(zhuǎn)瞬間的事。或許是捕捉到羅克眼中那一閃而過的不安，艾斯卡很快松開了按著他的手。

    “抱歉，布雷恩警官，我不該用強制的方式讓你休息。”

    “你知道就好。”羅克平復(fù)著剛才不穩(wěn)的情緒，但也為此妥協(xié)了，沒有再固執(zhí)地要起床工作。

    “現(xiàn)在幾點？”

    “上午八點十六分。”

    “我睡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叫醒我。”

    “好的。”

    應(yīng)該是退燒藥起了作用，羅克躺下后很快睡著了。

    他以為自己會做夢，夢見那場搗毀一切的爆炸，然而沒有。說不定他并不是睡著，只是因為發(fā)燒昏迷了，腦袋里有灼熱的熔漿在燃燒。

    “布雷恩警官，現(xiàn)在是中午十二點，你可以醒來也可以繼續(xù)睡著。”

    這個聲音如此輕柔，既像錯覺又像囈語，羅克勉力睜開眼睛卻被濃重的睡意包圍著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次醒來，他滿身的汗水，仿佛剛從水中撈起似的。臺燈微弱地亮著，艾斯卡仍然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燈光下，他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雙眉緊皺，嘴角也失去了往日的微笑，正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病床上的病人。

    第24章 體感

    “天黑了。”

    無論怎么看，現(xiàn)在都不可能是中午十二點的樣子。

    “你沒有叫醒我。”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關(guān)系，艾斯卡的目光比平常更溫柔。

    “我在中午十二點準(zhǔn)點的時候試圖叫醒你，但是你沒有醒。”

    “這樣你就算完成了任務(wù)？”

    “你沒說必須叫醒你，所以我認(rèn)為你只是希望我像鬧鐘一樣在特定時間里提醒你一次。”

    “算了。”羅克說，“現(xiàn)在我可以起來了吧。”

    “當(dāng)然可以，退燒藥很有效，體溫已經(jīng)快接近正常了。”

    羅克坐起來，鉆出被子時感覺有些冷，艾斯卡已經(jīng)把厚厚的睡袍蓋在他肩膀上。

    “謝謝。”羅克說，“這不該是你做的事。”

    艾斯卡應(yīng)該是他的搭檔，不是保姆、廚師和家庭護士。可他真的很擅長照顧病人，羅克離開臥室，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打掃了起居室，又準(zhǔn)備了晚餐。

    如果他是人，如果他是人……羅克無數(shù)次地設(shè)想過，哪個幸運的姑娘能得到他的愛和呵護。

    晚餐是新鮮的煮雞胸rou、蒸蔬菜、蘑菇湯、燕麥粥和新鮮橙汁。

    羅克對著餐桌，思考著。其實他的腦袋還是不對勁，和發(fā)燒時相比，昏昏沉沉的感覺消退了，反而有點空蕩蕩要飄起來似的。

    “一起吃嗎？”他問，然后才想起艾斯卡不需要吃東西。

    好吧，情況會好轉(zhuǎn)的，他很快會恢復(fù)正常，一切也都會回到正軌。

    艾斯卡坐在餐桌對面，專心致志地看他享用晚餐。

    “你沒有別的事可做？”羅克忍不住問。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行，像個正常的室友一樣做點自己愛干的事。”羅克說，“比如看電視、聽音樂，假裝自己是人類，反正不像你這樣盯著別人吃東西。”

    “你是說娛樂。”

    “對，娛樂。”

    “我不需要娛樂。”

    “那就休息。”

    “我也不需要休息。”

    羅克伸手按住額頭，剛有點緩解的頭痛又來了。沉思片刻后，他決定視而不見，安靜地吃完這頓飯。

    一個人生活時，羅克很少在家里吃飯，甚至很少在家睡覺。他習(xí)慣了快餐、啤酒和熬夜，對蔬菜果汁毫無興趣。可因為發(fā)燒的緣故，醒來后他覺得嘴里又苦又澀，那杯新鮮橙汁在餐桌上顯得格外誘人。艾斯卡做的菜沒有明顯的個人喜好，完全按照菜譜烹飪，但每一道菜都像那杯橙汁，很合時宜地出現(xiàn)在一個需要它的病人面前。

    羅克胃口很好，也覺得自己恢復(fù)得很快。

    當(dāng)晚，在他吃完藥又有睡意的時候，忽然對那個給艾斯卡當(dāng)臥室的儲物間有了一絲愧疚。是不是不該因為艾斯卡是個仿生人而怠慢他，認(rèn)為他不需要像人一樣生活，可以當(dāng)機器一樣把他閑置在儲藏室里。

    “艾斯卡。”

    “什么事？布雷恩警官。”

    “你要是不喜歡那個房間，可以不待在里面。”

    “好的，晚上我就在你床邊看護，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隨時告訴我。”

    “不，你不用待在儲藏室，但也別在我的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