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血噴了一地,荀粲終于還是倒在了地上。 他想叫人,讓人把那個士兵抓住。可他沒力氣了,紅色濺了他滿眼,有士兵跑了過來,那捅了荀粲的士兵跪倒在他身側,發著抖捧著他的上身,涕泗橫流地辯解說:“是將軍求我做的!是將軍!!將軍……將軍說他怕了!” 怕……?荀粲的嗓子發不出聲音,他只能指著那個士兵,大睜著眼睛,倒在血泊里。那士兵做出恐懼的姿態,撿起地上的匕首,當著眾人的面自殺——自己滅了自己的口。荀粲看見了刀鋒的冷光,他到死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在轉瞬之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有……詭計。 第219章 板蕩2 佛界易入,魔界難入 崔滌被扣押在秋浦郡后,長公主傳召毗陵周家的周鸞和宣城崔家的崔琬到建業來,將他們困在了建業。錄公放長公主的兒子荀用賓從秋浦郡回了建業,長公主讓周鸞回了毗陵。 周鸞和崔琬在建業時,都在瓦官寺的禪房住著,周鸞走了,瓦官寺里的閑人,就只剩下了崔琬一個。崔琬讓寺外的禁軍替他給長公主殿下傳句話:他想換個佛寺住,住到大護國寺去。 大護國寺的香火很盛,在那里掛歸來的平安符很靈驗——去年夏天,崔琬離開建業前在大護國寺掛了銅符,冬天他便被祖父叫回了建業一趟,現在他又早早就回了建業。 誰能說不靈驗呢。靈驗到崔琬想去大護國寺把他給自己掛的銅符摘下來。 秋浦和建業已經對峙了十多天,氣氛緊張。周鸞回了老家,他回去之后,自有家仆保護他。崔琬對周鸞向來不錯,他體諒周鸞體弱,覺得他走了也好。周鸞走之前,曾說不如讓崔琬走,自己留下,崔琬說錄公可不稀罕他——周鸞的外祖父錄公似乎是真不在意崔琬的死活,任由他繼續被扣留在建業。 建業,好地方,崔琬在建業繼續住著。 長公主聽說了崔琬想換個地方住,親自來瓦官寺見崔琬。瓦官寺的玉蘭成片成片地開,開得太盛了。瓦官寺有小塔,塔幾乎都要被花影遮住了。 崔琬見了長公主,二人在玉蘭樹下走了走。郇王去世,停靈在秋浦,長公主穿了白色的袍子。 崔琬忽然察覺出了一絲錄公的殘忍,白發人送黑發人,然而,長公主甚至見不到自己亡故的外甥的尸體。 崔琬沒見過郇王多少次,但是他和高平郡王很熟悉,郇王和高平郡王是孿生兄弟,因此崔琬可以想像出棺材中郇王的臉龐,他覺出了殘忍。不只是錄公殘忍,另有一種死別的殘忍,乃至殘酷。 天上下了小雨,石板濕漉漉的。崔琬自己撐傘,侍女給長公主撐著傘,兩個人一起從瓦官寺往大護國寺走。 長公主問崔琬:“阿琬是嫌瓦官寺地方小。” 崔琬說:“其實是崔琬想出來走走。” 長公主說:“雨里走路,倒也舒服。白梅都快要開敗了吧,我聽澤晉說,去年二月,你們曾在高平郡王府里燒燈賞梅呢。真好。如果今年你們都在建業,我一定也去高平郡王府看一看。” 崔琬說:“殿下有雅興。” 長公主說:“我近來有時候會想,若是澤晉的丈夫是你,沒準一切都會一樣。若是澤晉的丈夫是你,如今,你會怎么選呢?做一個好丈夫,還是做一個好長孫。” 崔琬回答說:“《五蠹》有云:君之直臣,父之暴子。崔琬是帝王之臣,愿為許朝盡忠。” 崔琬答得很巧。他輕輕地撥開了家族,又點出了帝王——長公主并不是帝王。龍氣繞秋浦,帝王依舊停留在秋浦郡。 長公主問他:“阿琬,我聽說你早就見過宛春侯,你覺得宛春侯如何?” 崔琬說:“人道宛春侯冷,依崔琬看,宛春侯外冷內溫,非宛春侯,不能知宛轉春心、不能盡物候之情,宛春侯能洞悉細微之處,超過常人。” “那你怎么看高平郡王呢?” “郡王外溫內冷,有冬心。” “哦?” “郡王能不為外物所動,其心玲瓏剔透,肝膽皆如冰雪。名利于郡王,真如天上浮云。年末郡王接管建業,殿下一定是放心的吧。” 長公主停頓了片刻,輕聲回答他說:“我不知道。” “是……嗎?” 長公主自傘下看向崔琬,“權力如洪水猛獸,信任如一道長堤。水能潰堤,一個裂痕,就能把堤沖塌。阿琬,你在建業,你猜猜,盧鴻烈如今是怎么看你的?如果我明天就放你去秋浦,你猜盧鴻烈會不會信任你。阿琬,你是進士出身,你和別人不一樣。” 長公主懷疑過高平郡王……?錄公又會不會猜忌他崔琬呢。崔琬說:“殿下過譽。” “哈哈,你倒也有謙虛的時候嗎?以往你不謙虛受夸贊的時候,倒也可愛。”長公主笑了一笑,問崔琬:“在瓦官寺,水喝著習慣嗎?我聽說你以往嫌建業的水硬,喝的水都是從京口金山南泠泉的水,你在瓦官寺喝的,也都是南泠泉的水。” “殿下有心了。” “南北二崔。你和崔滌是朋友,你若去秋浦,會不會幫崔滌脫困?” “會。” “你答得痛快,若你說不動盧鴻烈呢?” “我說不動錄公,不代表我放不了清原。” “如何放?百十人看著他,你怎么讓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