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沈廢帝弒父稱帝付出代價,沈偽帝屠戮同族付出代價,哀太子集中權力付出代價…… 假房安世在死前詛咒并嘲笑了許朝的國運,他說如今的許朝就像一座岌岌可危的高樓,眾人活在其中,都該小心行事,高樓中不該出現大的變動。如果他死了,高樓的柱子倒塌,會引發一系列變故,沒準這個朝代也就倒塌了。 假房安世死,會帶來變動,這變動就是代價。但是他不死,以后許朝總要為他沒死付出別的代價。北伐會付出代價,而不北伐,也總會有代價。第五岐在此刻再次想起假房安世的話,不知道為什么,他想起了韋衡—— 如果進是在血海中,退還是在血海之中,那么,應該進一步。 第179章 權勢1 “為什么要藏在心里。” 四月十五日,陛下對群臣說本月二十日是個吉日,所以自己決定在二十日在建業南郊舉辦一場為期五日的盛會,盛會第一二日競獵,三四日斗詩,最后一日切磋音樂之技。在盛會前的這幾天,南郊封山,為圍獵作準備,而宗室子弟和江表門閥子弟可以各自尋找競獵、作詩、奏樂的幫手。 有些話陛下沒有說出來,但是人們能體會出來:各自尋找幫手,那么武家子弟會是宗室子弟的幫手。江表門閥被陛下委婉地推了一把,陛下把他們推到了離宗室很遠——遠到需要隔岸對看——的地方。 有朝臣上諫,認為陛下的決定太過倉促,不建議陛下舉辦這場盛會。陛下回復說:一則,他雖然不愛閱武,但是武不可廢,此次盛會以獵代武,是鼓舞士氣;二則,宮中的樂人未曾提前排演新曲,不論是宗室中人還是江表臣子,準備的時間都只有五日,這是公平;三則,朝中氣氛沉悶,該有一場盛事讓眾臣換一換心境了,而此次集會將效法先帝出獵時圍錦帳作為營地的做法,不需要重修行宮、大cao大辦,并不勞民傷財,因此,不該受到過分的責備。 上諫的朝臣不再說話,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四月十六日,第五岐獲封宛春侯。 乾佑五年,第五岐第一次被封侯。那一年,第五岐剛剛為父親守完一年重孝,哀太子向他父親的逝去表示了哀傷,在舉行封侯禮時,體恤他剛剛結束守孝,沒有允許不相干的人觀禮。 貞和四年,第五岐再次被封侯,陛下沒有禁止眾臣前去觀禮。陛下親自為第五岐遞過了封冊,朝中的諸位大臣和高平郡王都觀看了第五岐的冊封儀式。 許朝縣侯之吉服乃是緋色之服。第五岐穿了緋色的吉服,長身玉立,五拜謝恩—— 致祭拜,行最恭敬之大拜,拜謝三事:感謝天子分賜恩澤,虔心拜謝上天之恩德,同時以此拜告慰族中先祖。 跪受封拜,拜天子之權威,跪受封冊、文書。 起立拜,起立后再拜天子恩澤。 索印拜,縣侯受金、玉、鍮石之印。 辭退拜,恭敬成禮。 禮成之后,陛下笑著對第五岐點了一下頭,說:“好兒郎,眉目間有乃祖風范。” 陛下離開后,眾位大臣亦在感慨中散去。 第五岐送陛下離開,而后返回了后殿的側殿,換下繁復的吉服。他回的是后殿的右側殿,左側殿是放置銅編鐘等禮器的地方。太監和侍從在搬運前面主殿中的禮器,左側殿那邊有很多人。他進了殿,剛剛坐下,侍從敲了敲門。 侍從說:“大人,高平郡王返回來了,在門口呢。” 荀靖之在門外說:“五岐兄,我可方便進去?” 第五岐在行禮時,腦海中緊緊繃著一根弦,此時放松下來,覺出了疲憊,他說:“沒什么不能進的,吾友當然能進。”他轉頭對屋中的侍女說了幾句話,請屋中的侍女和侍從從后門先退了出去。 荀靖之走到了側殿中,殿中只有第五岐一個人在。 深殿之中,帷幔交錯。殿中鋪著毯子,掛著的幾重帷幔——織金錦緞厚重華貴,而紗帷朦朧輕薄。八折屏風以絹做屏,立在榻后……側殿像是一處由溫柔綾羅裝點內壁的木匣,現在有人身在匣中。梁塵在飄過投進殿中的光線中時變得清晰,微小的塵粒在光線中浮動、飄落。 第五岐待在長榻附近,似乎是坐著的,身影有些模糊,他問:“奉玄?” 荀靖之說:“是我。你累了,坐著吧。” 第五岐“嗯”了一聲,坐著給自己倒了一盞水喝。他讓侍女們都出去了,想喝水的話,得自己給自己倒水。 荀靖之說:“我們之間,哪用迎接來迎接去的。”他往側殿的里面走,走過去的時候,第五岐喝過了水,把金盞放回了案上。第五岐看著的確有些疲憊了。 第五岐是坐著的,而荀靖之是站著的。第五岐伸了一下手,荀靖之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第五岐身前。 第五岐說:“我知道你一定在。奉玄是什么時候來的?我在殿里行禮的時候,沒辦法看外面。” 荀靖之今天第一次離第五岐這么近,他垂眸看著第五岐,說:“我今天請了假,一直在,從頭到尾都在。” 第五岐很少穿紅色的衣服,他穿緋色的對襟袍,荀靖之覺得很新奇——五岐兄穿紅色,也很好看。光彩照人,不過就是這個樣子了。舉行封侯儀式的大殿中提前灑過冰片和龍腦香粉,第五岐在大殿中行過禮,身上帶著很淡的冰片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