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賀蘭勉徑直去了堂庭山,然而在一月的最后一天,他發現自己被奉玄騙了。賀蘭勉在回過神之后,立刻帶人去追帶走了第五岐的亂軍。 奉玄被困在昌明驛時,賀蘭勉向西趕路,追上了亂軍。賀蘭勉見亂軍人多勢眾,暗中觀察了兩天后,帶人假意投靠了亂軍。 原宣德昭武校尉周敦平同樣投靠了亂軍,他在逃離宣德后,落草為寇,手下養有四十多個盜匪。賀蘭勉在亂軍中沒能和第五岐說話。周敦平手下的人多,更受亂軍首領看重,為了表示對他的重視,亂軍首領讓他和自己的人一起看守所謂的“皇孫”——周敦平一眼就認出了第五岐,他知道他不是皇孫。 他想報仇。 亂軍在坊山驛外遇到了圍城的尸潮,攻破城門逃進城后,沒能再把城門關上。尸群隨后就涌進了坊山驛,坊山驛內一片大亂。 賀蘭勉知道第五岐身手不錯,以為第五岐能保全自己,于是打定了主意擒賊先擒王,帶人趁亂找到亂軍首領,一刀割斷了他的喉嚨,等他再去找第五岐時,看到第五岐被人劈了一劍—— 周敦平要手下殺了第五岐,他一直在暗處窺視時機,趁第五岐轉身對付其他人時,終于現身,一劍劈在了第五岐的背上。 在一片燒灼般的劇痛中,第五岐轉身看向自己的背后。 周敦平一劍刺向他的心窩。 第五岐抬起春冰劍擋劍—— 亂軍收走了殺生劍,他手里沒有別的武器,也來不及換武器。 周敦平劍上的血沾在春冰劍上,春冰劍本來就已染血,出現了裂痕的劍身在攔腰截住周敦平那把帶著第五岐的血跡的劍時,瞬間從中間折斷了。 周敦平的劍被春冰劍打得一歪,劃破了第五岐的衣服。 第五岐衣服下的多伽羅木佛珠珠串被劍鋒劃斷,佛珠滾落,滾了一地。 賀蘭勉只以為第五岐是人質,而人質會被仔細看管,以免死了——他從沒想過亂軍里會有人想殺了他。他看見自己費了不知道多少力氣找到的第五岐被周敦平劈了一劍,氣得臉都綠了,撿了一塊磚頭,朝著周敦平的腦袋砸了過去。 周敦平的頭上挨了一磚頭,一回身被賀蘭勉照著臉結結實實打了一拳,周敦平噴了一口血,被這一拳打得趴在了地上。 尸群涌進了官署,人們大喊著逃命。 賀蘭勉撿起一把刀,挑斷了周敦平右手的手筋。周敦平用右手偷襲了第五岐,在第五岐背上劈了一劍,賀蘭勉極其不高興。 周敦平善射,賀蘭勉的一刀廢去了他那只能射箭的手。周敦平手腕劇痛,在痛苦中,他抓住了一粒滾落在地的佛珠——他想死死用勁抓住它、捏碎它,可是他的手筋斷了,無論他用了多大的力氣,他的手指也只是稍微彎了彎,松松搭住了佛珠。 有逃命的人狂叫著拍打院落的人,求門后的賀蘭勉等人開門。 血從門下滲了過來。 賀蘭勉見形勢不妙,在周敦平頭上踹了一腳后,再也顧不上收拾他,立刻帶自己的人守住了院門。他讓自己的其他手下給第五岐粗粗包扎了傷口,然后讓人背上第五岐,一群人翻上房頂避開房下的尸群,沿著房頂逃走了。 賀蘭勉是李瑰的部下,李瑰帶軍駐扎在雍州洛陽城外。賀蘭勉找到了第五岐后,向著洛陽趕路。 在路上,第五岐醒了。 黑馬在路上狂奔,馬背顛簸,他背后的傷口結痂后又被顛得裂開,血液浸濕了他后背的衣服,他因為傷口的強烈疼痛而變得十分清醒。 賀蘭勉不肯讓人駐馬,冷眼看著第五岐,直到第五岐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才讓人停了馬。 阿平死了……他弟弟死了!!第五岐怎么能好過呢?他要留第五岐一條命,留到阿平的墳前。 賀蘭勉手下的士兵生起了火堆,賀蘭勉坐在火堆旁,火焰跳動,他望著第五岐。 第五岐臉色蒼白,但是人還活著。他還能喘氣。 阿平呢?阿平又躺在哪里。賀蘭勉心痛如絞。 二月天冷,阿平該有多冷? 阿平的平,是平安的平。賀蘭勉記憶中的父母早已面目模糊,他記得母親抱著他,母親的懷抱溫柔而溫暖……母親指著搖籃里的嬰兒說:“勉兒,父母只能陪你走到人生的半路,而兄弟可以陪你走完全程。你要愛你的兄弟,你們要互相扶持,你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 人生……那時賀蘭勉尚不能理解什么是人生,也不能理解為什么父母不能陪他在人生這條路上走到最后。生、老、病、死,父母比子女年長,理應比子女先離開人世,而兄弟姊妹年齡相仿,可以在人生的路上更久地陪伴對方。 父母之死,非由于病、非由于老,賀蘭家橫遭災禍。 父母已經離開了。他要和阿平互相扶持,繼續走在人生這條長路上,如果一個人累了,就由另一個人拉他一把。 長路? 可是這條路只是對他來說太長了。 阿平失蹤了。 他算不得一個好哥哥,其實他從來都不理解阿平。他很少知道阿平在想什么。如今他抓住了第五岐,這只是遷怒,他因自己的失職而遷怒第五岐,將對自己的憤恨發泄在第五岐身上。 他該恨的是誰?其實是他自己吧。 阿平的大名是賀蘭蘭奢,他說自己不姓賀蘭而是姓賀,這個只有一半的姓氏是一種恥辱,提醒著他他要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