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妙娘說:“是盧大人捏壞了扇子么?怪不得大人不怪他。” 崔琬笑了一下,說:“不是舒遲。捏壞我的扇子的人,是故宰相柏老的孫子,柏家公子柏中水。我惹不得他,他好妒。我和舒遲說話時,他就在一旁,忽然向我借扇子一看,拿過扇子轉腕接了幾瓣落花,問我郡王比不比得過他,他問完,不等我說話,挑眉冷笑了一下,合上扇子,把扇骨捏斷了。” 妙娘說:“好驕傲的一個人,敢和高平郡王比。那大人覺得他和郡王比,怎么樣呢?比不上的吧。” 崔琬看著前面,若有所思,最后說:“他很好看,姿容實在俊美,一身驕縱矜貴,挑眉的時候,無人能比,使我看得心驚——他好看得像是江北畫皮鬼。” 他說完看了妙娘一眼,意味不明地微笑了一下。 妙娘也笑,說:“大人怎么這次在白天就講起志怪故事了。” 崔琬又笑了笑,沒再說話,和妙娘一同等著車馬過來。 志怪故事嗎?當他看到柏中水的臉時,確實如同見了鬼。在通覺寺,柏中水擋住了想去攔高平郡王的周紫麟,毫不手軟抽了周紫麟一耳光,將周紫麟抽得愣在了原地。 崔琬那時也愣在了原地。 柏中水,好一個柏中水。柏中水——故宰相柏月恒的孫子,姓柏名沚,原本單名一個“央”字,在元央之亂后避“央”,改名為“沚”,表字“中水”,以字行世。 車馬過來,崔琬請妙娘先上車,隨后收傘上了車,帶妙娘一同去拜訪高平郡王。 崔琬去拜訪高平郡王的時候,高平郡王正在休息。高平郡王這次換了一間院落住,不住在隱房櫳了。郡王身邊管事的侍女姓孫,叫蘊真,是陛下身邊一位老宮人的外孫女,蘊真說郡王在睡覺,請崔琬和妙娘在隱房櫳的屋中小坐片刻。 天色昏暗,細雨時下時停。隱房櫳中的玉蘭樹開了花,那花開得繁茂。玉蘭樹樹身高出房頂,凋落的花瓣落在了房頂上,被雨水推著,不時從瓦上墜落。 崔琬問蘊真:“郡王怎么不住在隱房櫳了,是嫌梅花要開完了嗎?” 蘊真答:“郡王說冷。” 崔琬點了一下頭。 郡王搬出了隱房櫳,隱房櫳里真顯得空空蕩蕩的。也是奇了,郡王的東西不多,即使搬走了,隱房櫳里也沒少太多東西,屏風依舊在、帷幔依舊在,毯子依舊在,可是隱房櫳中就是顯得空空蕩蕩的。 冷。 崔琬對蘊真說:“郡王的身體可好些了嗎?” 蘊真說:“好些了。” “想來還是不太好,否則郡王怎么在這個時候睡覺。” “房將軍聽說郡王不舒服,中午給郡王送了鹿rou來,說補脾益氣。郡王看到鹿rou,吐了半個中午,又發起了低燒。” “唉,房將軍,房安世大人么?” “嗯。” “房將軍不知道你們郡王不吃rou嗎?我都知道的事。郡王以前修道,本來也不吃葷。” “房將軍和大人想的一樣。房將軍只以為郡王是不吃rou,想勸郡王吃rou補補身體。大人不知道,郡王不是不吃rou,而是吃不得。郡王有時候能吃幾塊魚rou,如果聞到別的rou味,那要吐得昏天黑地的。” 崔琬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他知道荀靖之不吃葷,一直以為他是因為修道的緣故,不愿意殺生,所以不想吃,沒想到是根本吃不得。 妙娘問蘊真:“娘子,郡王睡得好嗎?我去瓦官寺為郡王祈福,希望郡王能好好休息。” 蘊真說:“勞煩娘子了,郡王這幾夜睡得確實不好呢,睡睡醒醒,難得睡一場長覺。” 蘊真正和妙娘說話,有婢女來叫蘊真,告訴她郡王醒了。 崔琬對蘊真說:“郡王方便見我嗎?郡王身上有傷,別為了見我,又要換上衣裳,又下地走來走去的。郡王若是方便見我,我去見他就好了,免得折騰。” 蘊真說:“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問問郡王。” 蘊真說完,和婢女一同走了。 崔琬和妙娘等了一小會兒,有婢女來請他和妙娘,說郡王請他們過去。 高平郡王搬到了一處有紫藤的院落里。院中堆起的灰色山石上生著一株紫藤,在陰天里隔著窗框看過去,紫色沉沉,如同一幅畫。 屋中燃著白龍涎香,香氣里混著藥粉的苦味。崔琬進屋后,覺得高平郡王住的屋子變小了。 郡王沒在床上躺著,而是在窗下的榻上坐著。榻側放了幾卷書,崔琬掃了一眼,發現是幾冊《隆正文英》。 崔琬和妙娘向荀靖之問好,荀靖之回禮。 “那夜多謝崔大人了。” “謝什么。”崔琬覺得荀靖之面色很差——不知道是因為屋中光線黯淡,所以他覺得荀靖之面色差,還是荀靖之的面色真的不好。他對荀靖之說:“郡王不嫌屋中黑嗎?枕邊放了書,看書也不點燈。” 荀靖之答他:“中午看了幾頁就睡了。” 天色不明,荀靖之讓人點燈。 崔琬說:“不必點了,陰天時的天色很有雅趣。” 荀靖之問妙娘:“娘子認字嗎?” “認得不多。郡王需要我幫忙嗎?” “我想聽人念書。” 崔琬說:“郡王找我來念不就好了,誰不知道我念書念得好。” 荀靖之笑了笑,說:“那請伯玉兄為我念書吧,要點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