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韋衡說:“我哪兒欺負你了?兄友弟恭,我們三個坐在這兒,不是很好嗎?” “我沒有把你當過兄弟,你也不配當我的兄弟。” “哦?我傷口疼,想要聽笛,看來你不想吹。你不吹,奉玄就陪我疼?!表f衡對郎中說:“沒有笛聲,你就不要動了?!?/br> “你!” “我對奉玄說過,小心身邊的人??上恢涝撔⌒恼l,以為我只是讓他小心你?!?/br> 奉玄再次看向韋衡,皺緊了眉頭,眼中滿是恨意,也滿是淚水。小心身邊的人……小心身邊的人…… 小心身邊的人??! “請第五公子拿笛。”韋衡對佛子說完,對婢女說:“放下匣子?!?/br> 婢女將托盤中的木匣放在桌上。 佛子拿起笛子,放在唇邊,笛聲一起,韋衡忽然笑了。 佛子的笛聲起調極高,聲音一出,有刺破長空之勢。 韋衡對佛子說:“你現在恨我,卻不得不聽我的。你有一身清傲,摧折你的傲骨,應該挺有趣。不過我不是謝沖羽,沒那個變態(tài)愛好。士可以殺,不可以辱。你想吹什么就吹什么吧,只是你要想想你的朋友。奉玄的傷口很疼,你調子吹得太高、吹得太急,他聽著也不舒服?!?/br> 佛子既然吹了笛,郎中就恢復了動作,撕開奉玄的衣服,為奉玄處理傷口。屋中沒有人說話,奉玄被堵住了嘴、佛子在吹笛,兩個人都說不了話。銅盆中的炭火靜靜燃燒,炭火時明時暗。韋衡還沒有處理自己肩上的傷,只借著吹進屋里的寒氣壓制痛意,他疼得微微皺起眉,閉上了眼。 笛聲流轉,血腥氣和梅香在風中交纏。 陽春無不長成。草木群類,隨大風起。零落若何翩翩。中心獨立一何煢。 四時舍我驅馳。今我隱約欲何為。 …… 排金鋪,坐玉堂。風塵不起,天氣清涼。奏桓瑟,舞趙倡。女娥長歌,聲協(xié)宮商。感心動耳,蕩氣回腸。 今日樂,不可忘,樂未央。為樂??噙t,歲月逝—— 忽若飛。何為自苦,使我心悲。1 佛子用玉笛吹完《大墻上蒿行》,郎中為奉玄包扎好了傷口,向韋衡請示。 冷風吹動韋衡的碎發(fā)。佛子和韋衡打斗時,削去了韋衡一截銀發(fā)。笛音已停,韋衡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對婢女說:“風冷。把架子上我那件外衣拿來,給奉玄披上。” 佛子忽然動了一下,他身后的侍衛(wèi)立刻又拿起了弓。 佛子解開自己袍子的領扣,說:“奉玄不稀罕你的袍子?!?/br> 韋衡說:“那你穿我的。我有事讓你做,我舍不得讓你凍著。” 佛子將自己的外袍交給高勒。他的袍子是一件素色的黑袍,袍領上以一枚珍珠做領扣,面料是用捻入了雉頭黑色羽毛的絲線織成的,袖口里側用金線繡了“平安”兩個字。 佛子說:“我不冷?!?/br> 郎中處理韋衡的傷口,鮮血不斷流出,韋衡疼得又皺了一下眉,緩了片刻,對婢女說:“把我的衣服給我。讓人去第五公子的房間里取一件衣服來?!?/br> 佛子說:“請你松開奉玄。” 韋衡披上袍子,說:“我是為他好,我怕我松了他,他會自盡。第五岐,你可千萬別尋死,你活著就有可能找來救兵,把我殺了。你死了,那可就什么可能都沒了。”他轉頭對奉玄說:“奉玄,別想著死。龍門所發(fā)生尸疫,鎮(zhèn)軍將軍不在州內,我代行主將職責,要小心行事,完全可以不去龍門所。你死了,我不去龍門,也不救龍門,龍門所十萬人給你陪葬。不要覺得我只是說說狠話嚇你,我說的是實話?!?/br> 郎中包扎完韋衡肩上的傷口。韋衡打開了桌上的木匣。木頭上沾著早已變黑的血跡,木匣中放著一顆閉著雙眼的人頭,那顆人頭顏色發(fā)青,這種青色是死去的正常人才有的青色,不是狂尸的皮膚能有的顏色。 氣氛再次緊張起來,凝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韋衡打破了沉默,對奉玄說:“這是送你的,你看看他。”他看奉玄的神情不夠激烈,說:“啊……我忘了,你不認識他。你聽過他說話,你沒見過他。你該慶幸,你沒親眼見他,他也不知道你到底長什么樣。”韋衡歪頭看佛子,“第五岐,你認識他吧——” 佛子看到那顆頭上熟悉的面容時,就覺得韋衡真的瘋了。韋衡無緣無故殺了不該殺的人,他殺了…… 韋衡替佛子說出了這顆人頭的名字:“——到思顏?!?/br> 朝廷四品官員、鹿施郡郡守,疼愛妻兒、待人有禮的……到思顏。 韋衡徹底顯露出了他作為將領時狡詐、嗜血、殘忍的那一面,他說:“我今天說的話,一句話都不是玩笑話。到思顏的頭,是我送你的禮物。奉玄,我可以松開你的嘴,你最好不要說話,只乖乖聽話,否則我還給你堵上?!?/br> 禮物。 把他的心血淋淋地撕開。讓人捅他一刀,又把人頭當禮物送他。 高勒拿下奉玄嘴里塞的帕子,奉玄目眥欲裂,喊了一聲:“韋衡!” 他的嗓音嘶啞。 韋衡抬了一下眼皮,說:“不叫心準哥了?” 奉玄怒火攻心,被韋衡氣得嘔出一口血來。 “奉玄!”奉玄嘔血,佛子去扶奉玄,高勒又堵上奉玄的嘴,拔出準心刀貼在奉玄的脖子上,警示佛子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