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奉玄笑了一下,不能沒有。他的心里眼里都有佛子。 作者有話說: 到郡守的名字的意思是:顏回是我偶像。 鹿施怎么念都可以。一個念法是“鹿益”(音),施是“施于中谷”的施。鹿施是“鹿草蔓延(的地方)”的意思~ 第69章 壺天2 蜆子郡守 高勒帶兩位受傷的士兵去了郁山關(guān)軍鎮(zhèn),士兵在軍隊中住得更自在,軍鎮(zhèn)有軍醫(yī),也有兄弟能照顧他們。高勒以韋衡的名義托鹿施郡郡守到思顏照顧奉玄和佛子,奉玄和好友就暫時留在了鹿施郡郡城。 奉玄受傷二十三天后,收到了撫子內(nèi)親王的信,這不是一封回信——佛子內(nèi)親王離開許朝國土時,奉玄寫給內(nèi)親王的辭別信尚在路上。撫子內(nèi)親王沒有收到奉玄的信。 人事不能盡如人意,乃是一條常理。十一月海上飄雪,內(nèi)親王必須在大雪落下前離開滄陽郡,季候催她上路,她沒能與奉玄認真告別,但是預感到奉玄會再聯(lián)系自己,所以在離開前留下了早已寫好的辭別信、《道成寺清姬變》琵琶譜和鳴鸞琵琶,托戚屏轉(zhuǎn)交給奉玄。 撫子內(nèi)親王的辭別信用絲線附在一枝栗子枝上,栗子枝取“栗”字,指“嘉栗旨酒”四字,讓人想起烤栗子煮酒的聯(lián)詩雨夜。辭別信寫在用麝香薰過的云母明光紙上,由紫蟬落筆,字跡的墨色濃淡相宜,信中字句優(yōu)美,情感節(jié)制,除了奉玄之外,誰看也看不出額外情緒——信中“一十二載”一句,一語雙關(guān),既指內(nèi)親王西渡十二年,也指與奉玄相識十二年。佛子展紙讀信,奉玄聽罷辭別信,眼中微熱。 內(nèi)親王除了留下信、琵琶譜和琵琶,還留下了一支幾近透明的白玉笛,贈給佛子;一片彌勒佛形的連母貝珍珠,希望佛子轉(zhuǎn)贈給賀蘭奢。 撫子內(nèi)親王怕天氣太冷凍壞了鳴鸞琵琶,將琵琶裹在了層層絲帛中。奉玄揭去絲帛,以手指按弦,琵琶發(fā)出清響。奉玄的左手使不上力氣,一旦用力,指尖就會顫抖。他只摸了摸琵琶,就請婢女將琵琶收起來了。 在摩笄縣內(nèi)傅母寺,僧人在雨聲中誦經(jīng),燭光一夜不斷。香爐中長燃不動伽羅香,奉玄與內(nèi)親王彈琵琶,佛子吹笛,棱伽與慈郎彈古琴與十三弦箏,紫蟬擊節(jié),崔琬作詩。賀蘭奢于夜色中殺人。 奉玄想起崔琬說“六欲泡影一時盡,他年他歲人久長”,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一時至極,隨后眾人散去,一切便如泡如影,消逝無蹤。事情只不過隔了不到兩月,已經(jīng)成了前塵,好像發(fā)生在多年之前。 崔琬素有詩才,是典型的江表士人,奉玄后來知道,原來到思顏也是江表士人。崔琬出自江表一等士族,到思顏卻出自微末的寒門。如果和到思顏相比,崔琬實際上不算純粹的南人,宣城崔家出自漢代滎陽崔氏,祖上本是北方滎陽人士——江表四家一等門閥中,包括裴家在內(nèi)的三家皆是“僑族”,乃是天下崩亂之時南渡的北方豪族,并非江表土族,在土斷后落籍在南方,以落籍之地作為新郡望。江表僑族與土族的關(guān)系并不十分融洽,南朝的官位只有那么多,僑族的子弟占的職位多了,土族的子弟自然就沒那么多機會了。 與崔琬不同,到思顏是徹底的南人,出自南方士族山陰到氏,到氏是南方土著士族,雖是士族,卻只是四等微末士族,任不得高官。到思顏的祖父為了養(yǎng)活家人,棄文從武當了武人,一時淪為士族的笑柄。戰(zhàn)亂之時,到家憑著功勛崛起,到思顏的祖父為了雪恥,不許族中子弟習武,要子弟學文,到思顏被祖父監(jiān)督著苦讀詩書,南北統(tǒng)一后,孤身北上,到長安又修學多年,一舉成名中了狀元。 南朝滅亡,作為南人,到思顏好像并不憎恨許朝。許朝是一個給人希望的朝代:對天下百姓而言,許朝終結(jié)了百年來因分裂割據(jù)而延綿不斷的戰(zhàn)火,使眾生得到了休息;對士人而言,許朝開設(shè)科舉,在門閥等級外破出一處光亮,給了所有士人晉升的希望——士人追求修齊治平,許朝的士人無論出身如何,都獲得了治國的希望,于是對國家懷有愛戴、期許,感到自己身負使國朝更加興盛的責任。人們說許朝是天命所歸之朝,到思顏考中了狀元,無疑也認同這個觀點,許朝給過他無限希望,他認為自己對這個興起于北地的朝代的興盛負有責任。 到思顏有六百卷特別珍愛的書,那些書或許寄托著他對剛剛步入仕途后的歲月的懷念:那時他是天子門生、國之驕子,起家清職,前途無量,自己滿心希望,還不知道什么是愁苦,一入仕就參與了許朝建朝后最盛大的一場文事:到思顏考中狀元,經(jīng)過吏部銓選,起家秘書省校書郎,入仕后備受館閣老臣信任,參與了《隆正文英》的校對編修——南北統(tǒng)一后,陛下帶回了南朝的藏書。隆正年間,孝仁皇太女主持文事,令二館一臺整理南北書籍,匯集南北書籍編修類書,最終修成了前無古人的《隆正文英》。 《隆正文英》修成,共有六百卷,天下傳抄。到思顏后來找書手抄了一套《隆正文英》,常常翻看,來盧州任職時將六百卷書全都帶到了盧州。 到思顏曾和佛子的姑母父叔同朝為官,在第五家見過佛子,因此對佛子十分客氣。他并不因為奉玄不出自高門就忽視奉玄,知道奉玄看不見,怕他無聊,叫書童取了幾卷《隆正文英》,每天給奉玄念一個時辰的書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