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魍魎暗衛是撫子內親王的敵人,也是許朝的敵人——粟散邊地,謀逆之臣派人窺視中原、刺殺使者,這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太子在聽說撫子內親王的事情后,決定借撫子內親王歸國之機,除掉埋伏在許朝的魍魎暗衛。 朝中曾經放出撫子內親王將從南方回到日本的風聲。假的撫子內親王早已出發,作為誘餌,在官兵的保護下倒走南入道路線南下。魍魎暗衛為了刺殺南下的假撫子內親王,損失了大半人手,雖然損失了半數人手,卻也發現了真正的撫子內親王將冒險倒走北入道歸國,于是追到北地進入了幽州。 在幽州臨賀郡,魍魎暗衛找到了真正的撫子內親王,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刺殺。到上汝郡時,被派往許朝的四十二個魍魎暗衛只剩下了十六個。 幽州上汝郡離盧州很近,盧州多發尸疫,護送撫子內親王的崔琬不想在進入危險重重的盧州后繼續和魍魎暗衛糾纏,決定最早在上汝郡、最遲在宣德郡,處理掉所有魍魎暗衛。 一路跟來,魍魎暗衛早已認得崔琬和撫子內親王的玄象琵琶。崔琬決定冒一次險,以自己和玄象琵琶作誘餌,引出在暗中窺視的魍魎暗衛。 天色將亮未亮之時,在上汝城中,崔琬和帶著玄象琵琶的撫子內親王上了馬車,隨后崔琬讓撫子內親王在陰影中下了馬車,自己抱著琵琶獨自坐在車上出城,裝出為了躲避魍魎暗衛提前輕裝出逃的假象。 出城不久,魍魎暗衛就出現在了馬車后面。 魍魎暗衛出手狠辣,官兵卻來得不及時,然而崔琬命不該絕,遇到了奉玄、佛子和賀蘭奢三人。如果不是奉玄和佛子正在城外飲馬,而佛子的師弟又一直跟蹤著他們兩個人,崔琬此時已經死了——佛子和奉玄也會身負重傷。 崔琬不想恩將仇報,不過他奉了密詔,不得不小心行事:神州大國被蕞爾小國的魍魎暗衛窺視多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太子是崔琬的姨夫,選崔琬護送撫子內親王歸國時,要他千萬不要泄露日本國魍魎暗衛之事。崔琬奉命行事,嘴卻比太子還嚴,一路行來,跟在他身側的仆婢和官兵甚至都不知道他護送的到底是誰,只知道對方是一位貴人。 事情有泄露的可能。佛子是魏國公的外孫,崔琬不能殺他,也不想殺他。他知道第五岐不是隨意說話的人,第五岐的嘴或許比自己更嚴——第五岐曾在大牢里受了四天刑,硬生生扛著,就是不說太子想聽的話,太子沒有辦法,最后乖乖把他放了。 然而,如果奉玄沒說出那把琵琶是玄象,崔琬一定會想辦法在荒野上就殺了奉玄。在奉玄猜出黑衣人來自日本國之前,對崔琬來說,奉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少年人,殺奉玄雖然可惜,可是殺了也就殺了,只不過是清明節多燒幾張紙罷了。 奉玄通過一把琵琶把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殺人不如籠絡人,崔琬看奉玄劍術高超,覺得他是可用之人,直接說出了魍魎暗衛的事情,邀請他和佛子與自己一同護送撫子內親王去盧州滄陽郡。 佛子不置可否,要崔琬先撤回追殺他師弟的官兵。崔琬考慮之后,派了兩個人,讓他們去追回追殺賀蘭奢的官兵。 崔琬叫來了隨行的太醫,替佛子包扎手臂上的傷口。佛子的傷口在上臂,太醫請佛子脫去一半衣物,崔琬退到屏風之后,暫時回避。 奉玄和佛子都坐在坐榻上,奉玄坐在佛子身側。佛子不需要奉玄回避,奉玄也不放心崔琬叫來的太醫,沒有離開。 佛子穿了一領墨綠底織金圓領袍,袍上染了一塊血跡。他解開衣領上的金扣,抽出左臂,隨后解開了中衣的衣帶。雪白的中衣上,血跡明顯。血跡粘住了中衣和傷口,太醫小心翼翼替佛子脫下中衣。露出了傷口。 佛子的肩上有一道泛紅的舊傷,那是被謝云翱的巨刀傷到后留下的,傷口已經愈合,只留下一道紅痕。只有奉玄知道,那道傷曾經流出過多少鮮血。那時,佛子靠著他,血跡甚至染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的手沾到佛子的血,那血好像是火一般,他一碰到,指尖就抖了起來。 奉玄問:“好友,疼嗎?” 佛子說:“我要說不疼,那是假的。舊傷已經愈合,新傷不是大傷?!彼粗钚纳袂?,說:“吾友,不必擔心。家母特意調制了膏藥,只要我按時涂抹,再過些日子,舊傷的疤痕也就消失了。” “抱歉?!?/br> 佛子這輩子都忘不了奉玄曾逼自己喝過一盞鮮血,他說:“何必這么說。吾友不欠我什么,還為我在手臂傷白白留了一道傷。” 在佛子和奉玄說話時,太醫替佛子清潔了傷口,查看過傷口和佛子的手臂,問他:“公子,你手臂上的三枚紅點,可是今天才有的?” “不是?!狈鹱踊卮鹚骸扒靶┤兆游胰チ艘惶烁仓凵?,一過長江,水土不服,身上就生出了紅點?!?/br> 太醫“啊”了一聲,說:“北人不服南方水土,是常有的事,這紅點是濕疹,不必開藥,再隔幾日就消下去了。公子放心,刀上沒毒。包扎即可。” “有勞了?!?/br> 太醫替佛子包扎好傷口,佛子將衣服穿了回去,因為只有一只手可以隨意活動,不方便系扣子,就只系了一邊的領扣,將圓領袍的一半領子翻了下來。領子翻下,別有一種率性而動、不加拘束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