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可稍作細想,明雅瞅著病房里的女人,突然生出一種幻覺。 仿佛透過玻璃窗看到的,是她自己。 擰起眉頭,她不得不去思考,如果當初沒有顧傾城,她是否也會落個與沈從榕一樣的下場? “不要胡思亂想。”他突然將她頰邊的碎發撩至而后,“我進去看看她,以一個老朋友的身份。” 他笑,刻意在“朋友”兩字上放了重音。 “那我先回去了。”她撇撇嘴。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十指相連,“我說兩句就走。” 你們能有什么好話,估計一會進去,沈從榕又得哭哭啼啼。 果不其然,當門一開,沈從榕看到卓然的時候,原本毫無波瀾的眼眸立即溢出水光,晶瑩剔透的滑過蒼白的容顏,再配上低低的啜泣,是個男人都會生出憐憫之情。 “然……然……” 明雅站在門邊,也不好再落井下石,于是閉緊了嘴巴看著兩人。 卓然緩緩走到她床邊,目光落在沈從榕身上數秒而后收回,最終從兜里掏出一張支票塞進沈母手里。 “李嫂,這些錢你拿著,腦科專家過幾天就到了,到時候會給從榕安排一場手術,您不必擔心。” 沈母聽罷忍不住大哭,突然撲上去一把抓住卓然的袖子:“卓少,認識你是我們家從榕最大的福氣啊,你這大恩大德,讓我怎么報……怎么報?” 她哭著哭著,險些就要給他跪下了。 卓然攙扶著她起身: “您嚴重了,拿著這些錢買點營養品,手術費醫療費這些我已經解決好了,回頭您好好勸勸她……” “會的會的,卓少你真是個大好人,世界第一的大好人。” 明雅抱著胳膊輕輕靠在墻上,視線觸及幾步遠的卓然,眼前驀然一亮,仿佛在他頭上看到了一頂圣潔的光環。 “卓少,你這么幫我們,我知道再求你一定很過分,可如果可以請你一定要查查,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糟蹋了我家閨女……”她大哭著說,心疼得流了一臉的水光。 卓然回握她的手,淡淡的道: “您放心,這件事已經報了警,我相信a市的警察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一句話,表明了立場。 沈母沒聽出來,明雅卻瞬間就明白了,看著他又塞錢又安慰的約莫五分鐘,他摟著她的胳膊離開。 隨著大門被關上,他眼底驀然一冷,可它稍縱即逝,不過片刻的功夫又恢復如常。 別人也許沒瞧到,這道冷芒卻恰好被明雅捕捉。 她靜靜的打量著他,帶著點審視,表情極為認真。 他笑一笑,側過臉迎上她的視線:“晚上想吃什么?” 明雅搖頭,總覺得有哪里古怪,卻又始終找不到突破口,于是她夾槍帶棍的說道: “既然你對朋友這么大方,為什么之前不肯給我贍養費呢?還是你口中的‘朋友’只是說說而已?” 卓然愣了下,摸摸她的頭發寵溺的道:“什么贍養費,我的不就是你的嗎?” ------題外話------ 咱一直在裸奔,修了半小時才發上來,歡迎捉蟲~ ☆、第八十五章 逃跑的方小姐 天色越發暗沉,伴隨著黑壓壓的烏云在高空上密布,顧傾然乘坐的高級轎車同時停在顧家門前。 他冷著一張臉穿越玫瑰花園,一路來到書房連門也沒敲便走了進去。 “傾然,你的禮儀老師是怎么教你的?”顧老爺子轉過身,嚴厲的目光徑自落在他身上。 心中的敬畏抵不過怒火,他幾個大步走過去質問: “爸,沈小姐那事是您干的嗎?我從來不知道您會與黑道扯上關系!” 面對兒子的憤怒,顧老爺子暗自嘆了口氣,搖頭道:“你從哪里聽來的消息?” “唰”的一下拉開窗簾,背窗而立的身影顯得格外威嚴:“莫要人云亦云,我們顧家做的都是正經生意。” “可是……”顧傾然心中怦然一動,一時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窗外烏云密布,冷風肆虐,颼颼的寒意在空氣中彌漫,看來a市又將迎來一場暴雨。 * 沒幾天明雅在機場與姆媽告別,看著老人老淚縱橫的與她揮手,她吸了吸鼻子只覺得眼仁里特別的疼,好像有冷風在刺似的不停的往外冒水光。 姆媽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邊說還邊流淚,嘩嘩的水光不停往外冒:“以后要好好聽卓少的話,記得按時吃飯別只記著玩三更半夜不回來,你都幾歲了也時候要個孩子了,這女人得生了孩子才能真正定性,你就是好動,小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多動癥……記著接電話啊,都不知道下回見面得等到什么時候,想吃什么你跟姆媽說,我讓人給你帶過來,天氣冷要多穿兩件衣服,別學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姑娘,要風度不要溫度……” 聽著她跟母親一樣的囑咐,明雅終于忍不住的抱著她“哇哇”大哭,什么形象也不要了就只顧著哭,偌大的機場里,一老一少就跟生離死別了似的在機場緊抱著不撒手。 最后目送著姆媽離去的背影,卓然垂下臉,目光落在她紅通通的眼眶和鼻子上。 “愛哭鬼。”他笑一笑,輕輕彈了彈她紅撲撲的小鼻頭,看著懷里這只嗆人的小辣椒,戲謔的道,“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隨時陪你飛去加拿大的。” 明雅沒有說話,白凈的臉上掛滿了水汪汪的淚痕。 什么陪著她飛去加拿大?難道他不知道姆媽一走,她就再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嗎? 從他懷里出來,她望著已經飛遠的飛機一陣晃神。 后來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機場,她不再費心與他演戲,甚至連一句多余的解釋也沒有一路安靜的回到他的公寓。 卓然不動聲色的看著她越發沉靜的面容,薄唇輕抿,黝黑的眸色中辨不出是喜是怒。 明雅脫了鞋子進屋,甚至連個正眼也吝嗇于給予的走進兩人的房間,著手收拾行李。 她的東西不多,不,應該說很少,少得可憐,零零散散的就幾件毛衣褲子,加上一件已經壞了的羽絨服,整整齊齊的放在小行李箱里,期間他送的東西她一樣沒拿,真應了來時那句:怎么來怎么走。 他看著她忙碌的背影與極為纖細的腰線,目光頓時一緊,緩緩走過去由后將她摟入懷里。 “明雅,再給我一次機會?” 扣在腰上的掌心一片guntang,明雅不愿再與他糾纏,索性拉著行李起身,態度強硬的拒絕:“我走了。” 那迫不及待的模樣,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獸令她避之唯恐不及。 “明雅,你打算就這么走了嗎?”他僵硬的維持著擁抱她的姿勢,哪怕懷中已空。 微抬眉眼,明雅頓了頓,目光觸及梳妝臺上的戒指與翡翠搖搖頭:“恩,我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 不屬于她的東西她不會帶走。 房間里開著暖氣,溫度適中,哪怕僅著單衣也不會感受到寒冷。 站起身,他抿著唇朝她走來,動作溫柔的拿走她的小行李箱,臉上的溫情仿佛沒有變化,可在下一秒,當明雅看到她的行李箱被他大力扔在床腳,里面的衣服褲子紛紛散出來的時候,她驚得尖叫了聲。 “你干什么?!”她蒼白著一張臉沖過去,蹲下身細細檢查一番,幸好只是拉練松開,黑色的小皮箱在外觀上并沒有損傷。 重新撿起自己的行李,她埋頭往門口沖,可偏偏就有一堵門神擋住她的去路。 她惱火的抬眼,眸中噼里啪啦的冒出火光:“讓開。”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如今站在門口的正中央垂眼睨著她,與她的沖動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他異常冷靜的神色,好半晌她聽到他連名帶姓的說:“方明雅,你想帶著我的孩子去哪?” 仿佛有一道響雷在腦袋里劈開,她幾乎是立刻的抬眼,一臉震驚的看著他:“你……你胡說什么?” 說完她下意識的捏緊了行李箱的拉桿,心里頓時翻了天,滿腦子都是他怎么會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她藏得多好啊,每次上醫院都是偷偷的去,瞧他的模樣也不像起過疑心。 邊想明雅便忍不住看他,今天不上班他沒有穿西服,只是隨便套了一件v領羊毛衫與休閑褲,簡簡單單的穿著少了平日的嚴肅將原本溫潤的神色突出,仿佛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下,她不禁重新將他打量了一遍。 眼前這個人還是她認識了十幾年的卓然嗎?不過是短短數月的時間她在他身上發現的陰暗面已經遠遠甚于之前的兩年。 明雅頭一次覺得他陌生,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外人。 這個男人在背后藏了太多的秘密,從前是不屑于暴露所以偽裝,而如今,既然打定主意要讓她接受自己,那么便連那最陰暗,最不堪的一面也慢慢披露在她眼前。 她用力的閉上眼又睜開,這些東西她不想看,她喜歡的依然是那個清澈干凈的少年,如果一切僅是偽裝,那么全當她瞎了一雙眼! “有沒有懷孕難道我不知道嗎?我說沒懷就是沒懷。”她態度蠻橫,像是剛被戳爆的氣球,“砰”的一聲炸開。 卓然笑了笑,當著她的面拿出那張驗孕報告,白紙黑字的擺在那兒,瞬間就戳破了她的謊言。 “明雅,放下你的固執真的有這么難嗎?”他靠近她,眉宇間多了一絲疲憊,而那一臉隱忍又莫可奈何的模樣,活像無理取鬧的人是她。 明雅身子動了動,突然覺得頭有點暈:“我們分開了這么久,即便懷孕,你又怎么能確定那是你的孩子?” 她之前跟顧傾城同居過一段日子,他難道就如此篤定兩人不會因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一點就燃? 卓然似乎愣了下,而后淡淡的搖頭不置可否的說道:“你不會的。” 他了解她,這個女人雖然表面上貌似開放得很,實則骨子里卻是一個非常保守的女人。 明雅冷笑:“不會?你真當我沒男人要嗎?總之我說這個孩子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想做便宜老爸也得問問我這個當媽的樂不樂意,現在告訴你,我不樂意,所以讓開,別擋著道兒。” 目光一凜,他筆直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要走可以,把孩子生下來,如果確定不是我的,我會放你走。” 明雅睜圓了一雙大眼,看著他強硬的態度,頓時怒急攻心:“你憑什么?我們已經離婚了,哪怕他是你的,那也跟你沒關系!” “怎么會沒關系呢?”他皺起眉頭,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他是我的親生子,是從我身體中分離出的一部分,血濃于水,明雅你又怎么忍心讓他一出生就沒有父親?” 她自己就是個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健全的愛是無法用任何物質來替代。 她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只是握著拉桿的手漸漸僵硬:“我不會剝奪你的探望權……” 可話剛說完她又噎了下,如果卓然有對孩子的探望權,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這個孩子將會成為一道引線,將兩人牽連在一起,從此再也撇不清關系。 明雅咬緊牙關,直到將濕潤的紅唇咬得泛白了也沒有松開。 如果她真的想斬斷這段關系,就該狠狠心把這個孩子打掉,從此干干凈凈的重新開始,再找一個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組建家庭。 可她到底狠不下心,只要想到幾個月后會有一個長得像卓然的寶寶出生在這個世界,那將會是她唯一的親人,一個永遠不會丟下她不管的親人時,她心中的喜悅便源源不斷的往上涌。 她怎么可能打掉他,這個孩子將是她的所有。 “明雅,你從一開始就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想要的不僅僅是探望權。”他笑,目光堅定。 明雅氣得眼睛瞪得更大:“你要跟我搶孩子?” “不,我只不過想以一個父親的身份陪伴孩子成長罷了。”他靜靜的搖頭,語調雖淡,心中卻一早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