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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飲鴆(復(fù)仇文)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這一聽,洪氏忙去捉了他的手看,手掌上都磨破了些皮,氣得她神色沉冷,“那酒翁還真將她當(dāng)做玉皇大帝了,這樣好吃好喝好供養(yǎng),竟還給你添事,我非得剝了她的皮!”

    薛升皺眉,“娘,您急什么,兒子不愿做的事難不成還有人敢逼不成?我不吃點苦,如何能打動她。您倒是不知,她和薛晉有多親近?!?/br>
    洪氏冷哼,“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待事成之后,定不能留她?!?/br>
    薛升聲調(diào)淡淡,“事成之后,哪里還需要再對她客客氣氣的?!?/br>
    “你爹就要從邊關(guān)回來了,還是早點辦妥這事的好?!?/br>
    “孩兒明白。”

    薛升打算休養(yǎng)好了,過兩日再去找阿古??蛇€沒去找她,她倒是自己來了。下人跟他說時他還不信,直到聽見門口傳來的的確是阿古的嗓音,已覺驚異。想了想又將鞋脫了,重新回到床上。

    進(jìn)來的人不但有阿古,還有薛晉。本來嫌惡,轉(zhuǎn)念一想如果身旁沒有旁人一同進(jìn)來,她又哪里好意思進(jìn)來,面色這才好了些。

    阿古見了他,步子款款走到一旁,坐上下人搬來的凳子,瞧瞧他臉色,眸里波光微漾,“兩日沒見,問了薛三爺,說你病了。我倒還不信,往日瞧你那樣康健。但還是擔(dān)心,所以就過來看看,誰想真的是病了?!?/br>
    病時有個俏佳人對自己噓寒問暖,可讓瞧多了她冷漠模樣的薛升心里受用——她是緊要自己的,這姑娘心里不完完全全都只是薛晉。果真,當(dāng)一個人習(xí)慣了一人時,便離不開了。他總算覺得這些時日的殷勤沒有白費,既然有效,那就更要待她很好,讓她死心塌地最好。

    不知怎的,腦子里突然閃過那明媚少女,歡顏而對,喊著他“薛公子”,驚得他猛然回神。看見的,卻是阿古那還是有些清冷的臉。在笑,笑意很淺,卻感覺笑不達(dá)眼。

    阿古輕聲,“怎么了?”

    薛升勉強(qiáng)笑了笑,“沒什么?!?/br>
    阿古也笑了笑,“定是還沒休息好,那我也不多加打攪了,改日再來探望,等你身子好了,和你一起共飲?!?/br>
    聞言,薛升雜亂的心緒又平復(fù)下來,“好。”

    阿古出了房,由薛晉送她出去。走在寬敞迂回的廊道中,一路瞧著這不見半分陳舊的柱子雕刻,阿古開口說道,“這府宅是新賞賜的么?”

    薛晉說道,“也不是新賞賜的,三年前圣上平定戰(zhàn)亂后封賞的府邸?!?/br>
    “哦……”阿古恍然,“我倒是忘了,薛家的祖上是濱州人。三年前圣上登基,你們便也入住京城。那……薛六爺?shù)幕槭?,是在濱州辦的?”

    “是?!?/br>
    “六夫人是濱州人?”

    “是隔了百里遠(yuǎn)的青州人?!毖x說道,“聽說當(dāng)時六弟妹是經(jīng)過濱州探親,誰想遇到土匪和下人走散了,是我六弟救了她。留她療傷,后來生了情愫,等宋老爺來接人時,六弟便和他提了親,宋老爺也就答應(yīng)了。”

    阿古又是一臉恍然,“原來是英雄救美,怎么……就那么巧呢。”

    薛晉淡笑,“是啊,怎么就那么巧呢,許是緣分注定。”

    “緣分是有了,但也淺了?!?/br>
    兩人東說說西說說,也沒一句緊要事——至少下人都是這么覺得的。

    ☆、第12章 棋局

    第十二章棋局

    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要吃粽子,要看賽龍舟,還要燒艾草,更要吃五毒餅。

    五毒餅的餡料自然不是五種毒物,而是桑葚荸薺之類,不過餅面上畫著蜘蛛、蝎子、蟾蜍、蜈蚣、蛇模樣,據(jù)說食用“五毒餅”是祈求健康,消病強(qiáng)身。

    金書坐在一旁看阿古畫著五毒圖案,真是怎么畫都顯得猙獰,“姐,報仇之后你想干嘛呀?”

    阿古頓了頓,“不知道,仇報了,死也無妨?!?/br>
    金書笑了笑,“那為什么不借你酒翁的名聲,請那些壞人來喝酒,吃真正的五毒餅,他們沒有防范心,要殺他們可容易了。”

    阿古艷絕的臉上微露沉冷,目光已見冷戾,“金書……我怎么能讓他們死的那么輕松……那么快活。如果是這樣,我這三年來何必這樣辛苦,這樣煞費苦心?!?/br>
    聲音因壓抑的激動而顯得顫抖,金書忙去拿了藥瓶過來,一手拿了茶水遞給她。阿古吞服后,臉色才漸漸好了起來。

    金書十分不解,“那不打算那么早要他們的命,為什么要給薛升喝的山泉水里下瀉藥呀?”

    一個身強(qiáng)力壯的男子突然痢疾,可不是沒有緣故的。薛升以為是喝山泉水太涼的緣故,可不過是阿古在他杯里下了點下藥而已,“放長線,釣大魚罷了。這在你看來是給他吃苦頭,可我親自去探望他,對他而言,卻是在吃甜頭。”

    金書想了想,嘆氣,想不通呀。他還是乖乖跟在她的后面聽安排吧,否則想多了腦袋瓜子會疼的。

    “金書……”

    “噓?!苯饡鴽_她示意噤聲,微微豎起耳朵,低聲,“有人來了?!?/br>
    阿古沒聽見外頭有人來,一會才傳來踏碎竹葉的聲音,她低頭細(xì)細(xì)畫著蝎子,沒有抬頭。

    “咚咚。”

    “誰呀?”

    “阿古姑娘,是我。”

    阿古聽出這是洪夫人的聲音,起身去開門,不但見了洪夫人站在門前,還看見了她的女兒洪錦玉。少婦懷中抱著個嬰兒,一見她就笑道,“母親做了些鯽魚竹筍湯,想著姑娘喜歡吃,就送來了,得趁熱喝。”

    洪夫人笑道,“這么大個人了,頭一回見也不會先說說自己是誰?!彼謱χ⒐耪f道,“這是我家女兒錦玉,女婿遭逢不幸,她就回娘家住了,這是我外孫?!?/br>
    阿古淡笑,“原來是令千金,跟洪夫人生得真像。還勞煩您特地送吃的過來,哪里好意思,快進(jìn)來坐?!?/br>
    洪夫人一來是送魚湯,二來也是想探探這姑娘。希望德行好,不是個惹事的,住在翠竹林便能少添麻煩。因十五間竹屋擺放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數(shù)量也一樣。洪夫人進(jìn)來后一眼就瞧出這里除了之前擺放的桌椅外,沒有多一件其他東西。甚至是桌上放的茶壺水杯數(shù)量也一樣,要知曉住在這的無論是那清心寡欲的儒生于子千,還是那足智多謀不喜繁瑣事的李卿,都會在屋里添置一些自己的東西。這姑娘倒是出塵了。

    這一看看多了幾眼,洪錦玉見母親目光游移,輕喚她一聲。洪夫人這才回神,將食盒里的鯽魚竹筍湯放下,又拿了十余個粽子,“端午節(jié)還是得吃粽子的,這才像過端午。”

    阿古聽著這中年婦人輕聲細(xì)語說話,有些恍惚,“我娘以前也總這么說,說端午就得吃粽子,看龍舟?!?/br>
    洪夫人笑問,“姑娘是哪里人?”

    阿古笑了笑,“自小就跟爹娘住在山谷里學(xué)釀酒手藝。后來爹娘過世,就剩我一人,又過了兩年收養(yǎng)了我這酒童,平日也以姐弟相稱?!?/br>
    洪夫人嘆道,“倒是辛苦你一個姑娘家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不知怎么熬過來的。”

    “夫人憐愛了。”

    洪錦玉倒不像母親那樣待人太客氣,客氣就顯得生疏了,笑道,“我二十的年紀(jì),瞧著比你大,就叫你一聲meimei吧。今日賽龍舟,正好于先生也說要去瞧,一起去吧?!?/br>
    “于先生?”

    “也是住在這翠竹林的一位先生,學(xué)識淵博,原本是做翰林官的,后來得罪權(quán)貴被貶謫。他就將這當(dāng)做他隱居的地兒,爹爹也十分款待他。他在士子里頭,名氣十分大?!?/br>
    阿古笑了笑,“我初來京城,還有許多鼎鼎有名的人不知道的。”

    洪錦玉笑道,“我當(dāng)年來這也誰都沒聽說過,等過了個一年兩載,你誰都認(rèn)得了?!?/br>
    “哦?jiejie家不是京城本地人?”

    “不是,三年前從……”

    洪夫人眉頭微擰,“錦玉?!?/br>
    洪錦玉頓了頓,收了口,抬眼看著等自己繼續(xù)說下去的阿古,訕笑著轉(zhuǎn)了話鋒,“于先生定已經(jīng)在那邊等著了,我們過去吧。”

    阿古微點了頭,“好?!?/br>
    洪夫人抬手輕攔,“這魚湯……”

    阿古笑道,“我吃得飽腹,實在喝不下了,正好我酒童還未用飯,就讓他留在這兒吃吧。”

    金書瞪大了眼——他何止是吃了飯,還吃了很多呀,薛家那邊又送來許多粽子軟糍粑,他可沒少吃。瞧見洪夫人一臉慈祥瞧著自己,像是他不吃完就不走的架勢,心情頓時陰霾了。

    翠竹林碧綠竹子遺世獨立,卻又處處成林。從上面往下看,像翻滾碧波,如云松軟。在下面行走的人往上面看,隱有碎光,并不覺得炎熱。

    等走遠(yuǎn)了,洪錦玉才說道,“爹爹常說,小事可窺人心,阿古定是個好姑娘?!?/br>
    阿古看著她的婦人裝束,說話卻仍天真的模樣,明明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仍舊是不諳世事,“為何這樣說?”

    洪錦玉笑笑,“方才我娘打斷我說話,一般人的話肯定會接著往下問的,可阿古并沒有?!?/br>
    “如此就認(rèn)為我是好人了么?”

    “嗯?!?/br>
    阿古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正好襁褓中的嬰兒啼哭起來,洪錦玉便去哄孩子了。阿古瞧著那嗷嗷大哭的孩子,聽得有些心煩。洪錦玉瞧瞧四下,笑得羞赧,“孩子餓了,我得給他喂食。”

    “那你喂吧,我?guī)湍阃L(fēng)。”

    洪錦玉已是感激,“我就說阿古是個好姑娘?!?/br>
    阿古面色淡淡,見她解扣喂食,時而看看四下。竹林少人居住倒也好,不怕突然有人路過,“我心里是好奇的,但又不好問,看來洪夫人也不想讓我這外人知道?!?/br>
    洪錦玉對她已全無防備心,笑道,“其實呀,也不是什么不能見人的事。我們?nèi)昵皬那嘀莅岬竭@,但爹爹娘親喜歡京城,不想讓人說我們從來不回老家,聽著不孝?!?/br>
    阿古見孩子有些吐奶,遞了帕子給她,“青州也是個富庶之地,為何不想回去?”

    “因為呀……怕遭鬼。”洪錦玉說得有些吊兒郎當(dāng),也不打算再說了。孩子已喂飽了,細(xì)心將襁褓攏好。瞧著兒子打哈欠,“真是懶貓,又要睡了?!彼従徴酒鹕恚I(lǐng)著阿古繼續(xù)往前走,“其實做孩子挺好的,什么也不用想,只管吃和睡。”

    “倒也不好。處處都要人保護(hù),甚至連走一步都不行?!?/br>
    洪錦玉想了想,執(zhí)拗道,“還是做嬰兒好?!?/br>
    阿古不和她辯,只覺她跟往日不同了。還是那樣善良,卻在善良中,含了一根銳刺。

    竹林綠蔭下,石桌石凳,還有嵌在上面的圍棋盤。圍棋上面殘局未解,零落幾個黑白棋子,各占險要地勢。

    洪錦玉走得乏了,坐下身說道,“于先生和李先生常在這對弈,偶爾也會找來些古籍殘局,試著破局。這一局袖珍棋局,我看都放了三天了?!?/br>
    阿古站身往下而看這殘局,黑棋氣勢洶洶,白棋以擋為主,以并為輔??雌逯俨?,白棋氣勢羸弱,像八十老翁。黑棋卻是個年輕漢子,可兵器卻不夠鋒利,屢屢被白棋防御??此坪谄遐A,卻更像是被白棋拖住,行不得,退不得。

    按照兵法上來說,是黑棋輸了。

    可圍棋就是圍棋,不是兵法。

    阿古提捏黑棋,不再以攻為主,落子白棋一旁,封其活路,拆其脈絡(luò)。

    穩(wěn)穩(wěn)落子,像是能縱橫天下的人,為黑棋刺破白棋防御,攻克千軍萬馬。

    棋子剛停駐棋盤,就有個男子怒氣沖沖遠(yuǎn)遠(yuǎn)喊聲——

    “誰在動我的袖珍棋局!”

    ☆、第13章 入局

    第十三章入局

    聽見喊聲,阿古抬眼看去,只見是個三十上下年紀(jì)的清瘦漢子。穿著一身灰色長布衫,興許是洗了許多回,有些泛白,更顯褶舊。

    洪錦玉瞧見他,笑笑,“于先生這么大聲做什么,嚇著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