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孫女,孫女沒有啊,孫女是真心知錯了,孫女這是悔過呢!”明月香哭得凄凄慘慘,就像老太太說了什么要人命的話。 老太太被她堵的那些斥責明月香甚至明月香她娘的話,就這么著被堵在嗓子眼,要知道平日里老太太老把明月香母親出身青樓的事兒當著那么多姑娘的面念叨,就像不如此就不能突顯明家的高貴,不能顯現明月香以及她娘的低微。可以說明月香之所以想討好老太太,就是希望老太太能對她與其生母改觀,不再說那些戳心窩子的話。 可是,這老太太當真能口中留德?明月香冷笑,這夢恐怕還沒醒呢吧? “你,你這個掃把星啊,就和你那個娘一樣……” 明月香就在等這句話呢,當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扭頭就往外頭跑,邊跑邊喊道:“既然我娘的身份如此不堪,那我還不如死了好!” 一時間,屋子里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哎呀,媽呀,九姑娘這是要跳井啊!!”一聲,所有人都炸了鍋了。 第5章 回憶 明月香怎么可能真的跳井,再說老太太的院子后頭才有一口蓋著蓋子的老井,明月香若是真想跳井怎么也不可能喊得滿院子的人都知曉,她眼下的目的不過是嚇唬嚇唬老太太,讓她往后別老沒事找事,揪著明月香的生母不放,逝者已矣明月香既然成為了現在的明月香,為人子女,總不能讓生母死了還要被老太太戳脊梁骨。更何況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與明月香的生母也算是同病相憐。 “姑娘,姑娘千萬別沖動啊!”袖雙與暖語還以為明月香真的要跳井,趕緊死命拉住,這要是姑娘出了事兒,明老爺就能撕了她們。 明月香就是看清楚了這一點,她才敢豁出去鬧到這個地步,這若是換了官宦之家,她說不定就忍了再換一種迂回的方式解決,可對于明家這種數代商家規矩松散的人家來說,激烈看似莽撞的愚蠢行為反而能得到最好的效果。再說她爹對她可寶貝的緊,只要沒傷害她爹的利益,哪怕是老太太今兒這事兒都要忍了。 “我……我沒臉活了……”明月香捂著帕子窩在暖語懷里哭泣道。 老太太身邊的田嬤嬤跟了上來,心里暗恨的厲害,張嘴就道:“九姑娘可真是不省心呢!” 豈料這話剛一說完,明月香兩眼一翻居然就這么暈過去了,眾人又是一通人仰馬翻,七手八腳的將人扶起來連聲招呼都來不及打,就這么的將明月香運回了云裳院。 “這……這脾氣,啊?我說她兩句,居然就要跳井了?你們讓她跳啊!你們都別攔著!!”老太太緩過勁氣得拄著拐杖大罵道,周圍的人陪著大氣都不敢出。 簾子打開,田嬤嬤就從外頭進來,臉色比剛剛出去還不好看,剛剛那情形就好像是她把九姑娘氣暈了似的。 老太太見狀,便不耐煩道:“人死了沒啊?” 田嬤嬤偷瞧了眼曹氏,躬身如實回道:“九姑娘哭的厥過去了,人已經送回云裳院了。” “她還有臉哭?她……她……哎喲……我的心口,我的心口哦~”老太太氣得都肝疼,在明府里除了她的兒子誰還敢給她臉色瞧,如今到好,這么個不要臉的庶出孫女在她院子里又是鬧得跳井又是昏厥的,這要是說出去了還不得說她這個老婆子不慈,要逼死孫女么?這讓一向愛惜名聲的老太太怎么能夠接受。 “老太太,老太太您可不能動氣。”曹氏趕緊過來攙扶道:“這都是小輩不懂事,回頭媳婦回去罰她,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 罰?怎么罰?明老爺恨不得將這棵搖錢樹當成眼珠子,那日讓明月香跪思過堂已經是他氣急的最壞結果了,這老太太心里跟明鏡兒似的,這事兒明眼人都知曉,最后也不過是罰那明月香在院子里禁足,再寫寫孝經什么的,根本沒有一點實質性的作用。 越想越氣惱,老太太一把揮開曹氏,將拐杖扔給身邊的田嬤嬤竟是一言不發的直接走回后頭了。 曹氏也不在意,雙眸無波的回頭道:“老太太要休息了,都回去吧。” 明悅蓉擔心明月香,停頓了一下等著曹氏與明珍卉出去之后,便趕緊往云裳院跑,明芳思還是那副神游的狀態,被身邊的丫頭扶著回自己的院子了。剩下只有明青宛與明憶夢還有明安靈站在門口沒有離去。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裝暈。”明憶夢拉著明青宛的手好奇道。 明安靈也在一旁捂著帕子想笑不敢笑道:“像她那樣,慣會做戲,肯定是裝的。” 明青宛沒有說話,站在門口猶豫再三才對明憶夢道:“八妹和十一妹也趕緊回去吧,我去瞧瞧老太太,總覺著不放心。” 明憶夢與明安靈已經習慣了明青宛的孝順,曾經明青宛的生母死后,有一段時間她就是和老太太住在一處,之后才被送到明憶夢的母親馮姨娘那里生活的。 等著明青宛重新走進了屋,明安靈想了想拉著明憶夢道:“咱們要不要去看看明月香?” “看她干嘛?”明憶夢嫌棄道:“整日里弄得家里雞飛狗跳的,最好是暈了,再多躺個幾天,也省得大家跟著她一起倒霉。” 明安靈心事重重的點點頭,她不敢告訴明憶夢說剛剛明月香私下威脅她了,她也摸不準明月香到底會怎么報復她。 明月香在床上躺了一段時間就睜開了眼睛,她原本想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想必這段時間老太太都不會想見到她了。屋里來來回回好些人忙忙碌碌,大夫來了之后留下一個溫補的方子就離開了,暖語與袖雙盡職的熬藥照料,終于讓云裳院恢復了平靜。 喝了藥明月香躺在床上發呆,不知為什么最近她老夢見上輩子的事情,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哪怕是萍水相逢的人她也記得異常清晰,只是心中再無法勾起一絲漣漪。 玉手輕撩發絲,明月香半合雙眼,她明白自己今兒這一出除了為了明月香的生母外,還因為老太太平日的言語刺激到她那根本就脆弱的神經,賤人,狐媚子,樓子里的,說的是明月香的生母可聽在明月香耳里又仿佛是在說她。 明月香上輩子也不是自小就被賣到樓子里,她家祖輩三代都是文臣,往上數甚至出過丞相,她父親的大伯曾經著書立傳,她外祖也曾用三寸不爛之舌力戰群雄,將那些迂腐的大儒說得面紅耳赤,用袖遮面而去。可就是這樣的家世這樣的底蘊,到頭來也不過男子充軍女子入坊,她曾經一直自傲的容貌與學識也成了招攬客人的噱頭。 她覺著她一定是沒有明家那根傲骨,否則為什么家中女子紛紛自盡,到了她這里卻要打著報仇的借口茍且偷生呢?如果她那時候死了,那她就不會為了出人頭地拼著命的想要做樓子里的頭牌,旁人口中的大家,更不會與那假惺惺的女人爭來奪取,最終把自己折騰死了,大仇也沒報。興許老天也是看不慣她上輩子的作死樣,所以才把她弄到這個地方,讓她依舊命運無法掌控,未來一片迷茫吧。 不過,說不定明月香還要感謝老天最終還是手下留情了,因為畢竟做妾也好過繼續在樓子里賣rou,在她眼下的世界里什么賣藝不賣身都是鬼扯,更沒有眾位才子乃至天子都追捧的京城大家,這里不會有人請大家做宴席的司儀,更不會有人請大家回去教導家中姑娘,這里的青樓女子就是徹底的爛如污泥,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翻得了身了,就好似明月香的生母那樣,那已經是青樓女子最好的歸宿了。 翻身從床上下來,明月香走到梳妝臺旁,她看著那張與前世完全不同卻依舊妖艷絕色的面容,滿意的抿抿唇,好在這輩子她還不算一手爛牌,更沒有變成明青宛那樣的女子,興許是前世那個討厭的女人與明青宛相似,明月香本能的就對明青宛沒有什么好印象。 摸著脖子,又摸了摸小腹,她敢肯定自己身上沒有一絲傷痕,明月香疑惑的取來一只杯子,她又想起她成為這里的明月香之前分明是感覺到原先的明月香已經死了,不是外傷,那她是被人毒死的么? “老太太說了,讓你這段時間都別去請安了。”明悅蓉幾乎天天都來看明月香,不但親手給她熬了粥,還給她做了幾道開胃的素菜。 明月香覺著這世上恐怕再沒人對她這么真心了。 說起來也是有應由的,明悅蓉比明月香要大,小時候卻經常在一處玩,明悅蓉的生母要比明月香的生母死的早,所以明悅蓉也給明月香的生母尤氏帶過,跟著尤氏死后她離開尤氏的院子,卻從不忘記與明月香來往,兩個女孩子跌跌撞撞攙扶著努力長大,明悅蓉容貌說不上上佳卻也是端莊秀麗溫婉可人,明月香就跟別說了,狐媚子指不定就是她最貼切的形容。 明悅蓉從小就懂事,可明月香因為長相的緣故被明老爺重視,非但心智不如明悅蓉,還被慣的囂張跋扈眼高于頂,可以說在明府算的上一霸了。然而即便如此,明悅蓉也沒疏遠明月香,哪怕明月香不懂事老是做些讓明悅蓉擔心甚至傷心的事兒,她也一直守在明月香身邊,如姐如母的照顧著。 “不去才好,省得她老想著法子說我娘。”明月香覺著老太太就是自卑,她自己出身不好,原是染布坊掌柜的女兒,之后染布坊倒了老太太幾乎沒了娘家,曹氏好歹也算是個小官之后,再加上府里的那些個姨娘什么的,算算除了尤氏是因為容貌進府外,其余多多少少娘家都對明家有利。老太太說不了別人,可不就只能揪著尤姨娘的身份做文章么? “你這性子可怎么好?”明悅蓉拿著梳子給meimei梳通頭發,嘆氣道:“如今府里還有我,可往后……” 明月香敏感的看向明悅蓉,心里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第6章 提心吊膽 明月香成為這里的明月香之后就繼承了原身所有的記憶,只是這些記憶都帶著明月香主觀的思想,那些原身沒有注意的細節,她也同樣不會有記憶,但是這并不妨礙明月香從原身的記憶里剝絲抽繭。就比如說在原身的記憶里原身總是備受寵愛的,但在明月香的眼里那份寵愛就絕不單純,那可是需要將她后半輩子搭進去作為交換的。 明家不養閑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不單單是在說下人們了。 “外頭真的像他們說的,兵荒馬亂的?”明月香被禁足,她也是自得其樂,反正左右她到了年紀就會被父親高價“賣”出去,明府里除了明悅蓉她是一點培養親情的興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