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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相公是獵戶在線閱讀 - 第57節

第57節

    說罷這話,他的目光落到了段南山身上,“這不是那次狀告尚書大人被關押起來的人犯嗎?陳太守怎么把他給放了出來?可千萬要小心這人反咬你一口,這種刁民,嘴上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好,說不定暗地里受了誰的指使呢。”

    陳康平暗暗翻了個白眼,受誰的指使?受皇帝的指使!孟慶余這個保護傘都要倒大霉了,你一個狗腿子也敢在這里洋洋得意!

    當然,心里吐槽歸吐槽,表面上陳康平還是客客氣氣地讓衙役搬了凳子來,“督軍大人先坐,是非曲直,待本官問清楚再說,不過你帶來的這幾個人,還煩請先到一邊休息等候。”

    陳康平雖然官職比何武這個督軍低了一級,可他是文官,卻并不受何武這個武官的管轄,是以他的話何武雖然不放在心上,但還是揮揮手讓人退到一邊去了。

    “現在案子是個什么情況,還煩請太守大人說說。”何武在凳子上坐定,他覺著,段南山這夫婦倆真是不要命了,上回對他們實在是太仁慈就,早就該一網打盡的,不然也不會有這么多事!

    “朱縣令懷疑,段南山不是段衍之的兒子,是為了段家的家財冒名頂替的。”陳康平將事情簡單的說了說,隨即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本官以為這是無稽之談,段南山替父翻案,受刑在前,這段家家財被貪墨一事在后,若真是胡亂冒充的,這段南山應該會先告段家家財被貪一事。”

    “說不定就是他使的苦rou計呢。”何武順了順衣領上的紅纓,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一直沉默不語的方琳突然冷笑一聲,哼,這群人想在言語上鉆空子,也得能從她這里討得了好處才行,“敢問朱大人,你說我相公冒名頂替段衍之的兒子,可有證據?”

    “這要什么證據!財令智昏,你相公同你這刁婦,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朱縣令十分不屑地回答道。

    方琳十分鎮靜的應對,“我這個您口中的‘刁婦’都知道辦案要講究證據,朱大人好歹也是堂堂朝廷命官,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吧?”

    “既然你說到證據,本官倒想看看,你能怎么證明段南山是段衍之之子!等你們拿出證據來,再跟本官說這些吧!”

    兩人唇槍舌戰,你來我往互不認輸,辯駁的重點就在于到底誰能拿出證據來!

    段南山幾次想開口都插不上話,見方琳越說越氣憤,那朱縣令也臉紅脖子粗的,他連忙將自家媳婦拉住,“別跟他說這些廢話,我有證據。”

    方琳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睜大眼睛問道:“你真的有證據?剛才怎么不早說?”

    “我也是才想起來,再說了……”你哪有給我說話的機會啊,段南山在心里暗暗說道。

    段南山說的那證據不是旁的東西,正是一直掛在他脖子上的那塊玉佩。

    “這是我爹留給我的東西,是家傳之物,應該可以作為證據。”段南山從脖子上解下玉佩,遞給陳康平。

    朱縣令心中緊張,想要湊近去看,卻又怕被旁人以為他心虛,只能坐立不安地待在原地。

    其實這玉佩到底算不算是家傳之物,段南山并不確定,但李叔曾經說過,這東西是他爹留給他的,所以他這么說也不算撒謊,更何況,那些人說他不是段衍之的兒子,不就是看中了死無對證這一點嗎?那他說這東西是家傳的,看看他們有什么說法。

    何武和朱吉士能有什么說法,他們連段衍之長什么模樣都沒見過,又怎么會知道他們家家傳的東西是什么?

    不過何武來之前倒也做了一番布置,此刻不僅沒有絲毫慌亂,而且上下打量了一番段南山,這才道:“太守大人,還真是巧了,我這兒有個人,昔年在段家做過家仆,這東西是不是家傳之物,他一定能認得出來。”

    方琳心里咯噔一聲,她可沒想到何武竟然還留有后招,頓時有些緊張,段南山倒沒有想象中的擔憂,反而安撫地沖她笑了笑,“別多想,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話原先是她去牢里看他時經常說的,曾笑言,“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此時聽到這話,方琳心里的焦躁與不安逐漸散去,她回望段南山,用眼神告訴他,已經走到這一步,今天他們只能贏,不能輸!

    方琳神色堅毅,段南山知道她是下定了決心,沖她露出一個和煦的笑,示意她不要那么緊張。

    那個所謂的人證很快就被帶了上來,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年紀,一身灰撲撲的布衣,整個人顯得頹唐不已,他剛被帶進來,方琳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味,看來這人是個酒鬼。

    她心底稍稍安定了些,酒鬼說的話,可不一定有人信。

    “堂下何人?且報上名來?”陳康平拍了一下驚堂木,揚聲問道。

    對于這個人證,陳康平的看法和方琳差不多,都覺得一個酒鬼的證詞不足以才信,可他并沒有方琳那么樂觀,畢竟這人是何武帶來的,他要是堅持采用這人的證詞,那明面上,陳康平也不能跟他死磕,只能將案子往后拖,可要是真往后拖,那就等于給這些人做準備的機會,一時之間,陳康平心里也有些猶豫。

    “小人……呃……小人王福。”這人開口先打了一個酒嗝,才慢慢把話說完全,“小人是段家的家仆,伺候過段縣令一段時日。”

    “那你瞧瞧,看認不認識這個東西。”陳康平示意師爺將那玉佩拿到王福面前,讓他辨認。

    王福在看見那玉佩的一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忙不迭的將它接過來,握在手中細細把玩,這色澤,這手感,一看就知道這玉佩是個值錢玩意。

    他摩挲來摩挲去,似乎已經把這玉佩看成了自己的東西,恨不能立時離開這里,找個當鋪將這玩意當了,買幾壇好酒喝一喝。

    陳康平見他遲遲不言語,心中猜疑,難道這人不是何武找來作偽證的?他真的曾經是段家家仆,而且還認得這東西?

    想到這兒,他輕咳了兩聲,拉回了王福的注意力,這才問道,“王福,本官問你,你可認識這東西?記住,要實話實說。”

    似乎是聽出了陳康平話語中的威脅之意,王福打了個冷顫,磕磕絆絆地說,“小人……小人一定如實稟告。”

    他戀戀不舍的將玉佩還給了師爺,“這玉佩看上去是個好東西,可小人真的從來沒見過。”

    這個答案雖然不出方琳幾人的預料,但聽到他這么說,心里還著實緊張了一把。

    幸好陳康平也不是吃素的,他再度發問,“你看清楚了?”

    “看……看清楚了。”

    何武微微一笑,看來這場案子該如何判處,已經有了定論,他站起身,“太守大人,看來朱縣令猜的沒錯,財帛令人動心啊,這夫婦二人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到頭來還不是把自己搭了進去,要知道,咱們這些當官的可沒有他們這些愚民想的那么好糊弄。”

    完了。

    方琳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就不信,難道他們清清白白的,還真的無處說理去?

    她清了清嗓子,正想說這人是醉鬼,說的話不能信時,忽然看到段南山示意她先別說話。

    方琳怔愣了一下,都到了這個關頭,叫她別說話是什么意思,再不反駁他們兩個人都要被關起來了好嗎?

    不過還沒等她回過神,段南山已經開始發問了。

    “你沒見過這個玉佩?你說你是段家家仆,這個玉佩我爹可是從不離身的,你怎么可能沒見過?”

    “你今年年歲幾何?何時進的段家為奴?在那個院里頭伺候?段家二十五年前一共有幾口人,你且說說看,要是全說對了,我就信你說的是真的。”

    段南山雖說不善言辭,可那要是看對誰,對付這種jian佞小人,壓根不用客氣。

    王福被他咄咄逼人的姿態嚇了一大跳,眼神不自覺地就朝何武那邊看,期待他能伸把手幫忙。

    何武簡直要被這個蠢貨氣死了,他早就查清楚了,這個段南山是從山里頭出來的,就算真是段衍之的兒子,估計也什么都不懂,更別說多年前的事情了,隨便說兩句糊弄一下不就行了。

    他心里雖然是這么想的,可現在是在大堂上,也沒法子明明白白的跟王福說,只能看著他被那小子問的啞口無言。

    陳康平乘勝追擊,“王福,段南山問的話,你為什么不答?”

    “我……”王福再度打了個酒嗝,“他算是老幾啊,憑什么問我話!”他找不到應對之法,竟然耍起了無賴來。

    “那若是本官問你呢?”陳康平猛地敲響驚堂木,將王福嚇得立時又跪了下來。

    陳康平見他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心下大定,“本官告訴你,在公堂上作偽證可是要進大牢的!”

    這王福其實并不是什么段家家仆,而是青陽縣城里的一個小混混,平日里就靠坑蒙拐騙為生,得了錢就去買酒喝,何武聽到朱縣令派人送來的消息,想要做什么布置也來不及,只能隨手在街上找了這么一個人來,那王福一聽說有錢拿,喜滋滋的就一口應下了,萬萬沒想到,錢還沒到手,自己就要被關進大牢了。

    這些在街邊討生活的市井混子,最害怕的就是官府之人,他見何武絲毫沒有要保他的意思,立刻道,“大人,小人錯了,都是小人鬼迷心竅,信了那個人的話,他說我要是在公堂上按他說的做,就給我五百兩銀子,我……我千不該萬不該信了他的話,求大人一定要從輕發落啊。”他指了指何武,一副痛哭流涕悔不當初的模樣。

    何武怎么也沒有想到,在這么個關鍵時刻,王福會反咬他一口,果然這些賤民都是不能信的。

    “太守大人,此人胡言亂語,信口雌黃,還敢污蔑于我,本官建議,應該立刻將他打入大牢,從重處置。”

    王福聽到他這么一說,頓時就不干了,連跪也不跪,站起身指著何武道,“大人,你也是個當官的吧,瞅你這模樣還是個武官,怎么就說話不認賬呢,不是你說讓我自稱段家家仆,說這人的假冒的嗎?可你也沒告訴我,這作偽證還是要進大牢的。”

    他轉而又對陳康平道,“太守大人,小民冤枉啊,我看他人模狗樣,還以為他是個什么大官,就輕信了他的話。”

    外頭人的sao亂且不說,就是何武都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唆使他人作偽證,雖然不是什么大事,但這個節骨眼上,要是真計較起來,他可沒那么多功夫耽誤。

    方琳也沒想到,這么糟糕的局面,竟然被段南山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事情也明朗化了,雖然不知道太守大人會如何處置這偽證之事,但段南山要被放出來這件事應該是妥妥地了。

    果不其然,王福被關進了大牢,而段南山和方琳則被判無罪,最重要的是,陳康平還說了,一定會將此案稟報上去,肅清官場不正之風,早日為他們追回財物。

    何武知道此時再說什么已經是無力回天,他沖外頭輕輕招了招手,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進來的人卻不是他之前安排在外頭的那幾個。

    ☆、第122章 歸家去

    “怎么?督軍大人看來很是意外?”陳康平挑挑眉,示意進來的守衛把人帶進來,才再度開口道,“你是想找這幾個人?朝廷可是早有規定,為將帥者不可擅離職守,你這幾位副官我記得是從五品的官職吧,擅離職守可是重罪,雖說同在一地為官,但本官吃朝廷俸祿,可不能徇私枉法,只能叫人把他們先抓起來了。”

    “你!”何武氣極,此時他還不明白究竟為何一向喜歡和稀泥的陳康平有了這么大的膽子,“陳太守!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把本官也抓起來?”

    陳康平捻了捻胡須,輕笑道,“還真叫你說對了。來人哪,何武目無法紀,治下不嚴,先把他抓起來,待本官奏明圣上,恭請圣裁之后在做決斷。”

    何武就算是個榆木腦袋此時也明白過來了。

    這自古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他們做下的那些事,死十次都不夠。

    可是誰不怕死,何武當了半輩子官,功名利祿迷了眼,自以為傍上了孟慶余這座大山就可以高枕無憂,萬萬沒想到到頭來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但是他不想死!

    何武晦暗不明的目光一一掃過大堂內的人,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來。

    寒光閃爍,陳康平暗道一聲不好,沒想到何武并沒有傷人之意,可是借著大家退避的機會,瞬時從堂中沖了出去。

    “快!他要跑!別給他跑了!”陳康平大喊,他心中著急,但奈何自己是個文官,一點忙也幫不上。

    此時正跟方琳低聲說著話的段南山立刻追了上去,他的腳程是在十數年的山間中練出來的,不比何武這個當督軍的差。

    縣衙就在青陽城的主干道上,這時候又是大白天,人來人往,何武拎著把劍氣勢洶洶,后邊跟著拔足狂奔的段南山,再遠些還有從衙門里沖出來的衙役和陳康平帶來的守衛。

    何武到底是當官太久,被酒色財氣掏空了身子,跑了一陣便氣力不濟,給段南山揪了個正著。

    旁人怕他那把劍猶豫著不敢上前,但在山里頭跟野獸搏過命的段南山是不怕的,他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何武右臂,反手向后一扯,只聽得咯噔一聲,那右手是明顯脫臼了,何武手中的劍也咣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周圍人見他被段南山制服了,這才圍上前,將這個剛剛還趾高氣昂的督軍大人五花大綁,押回了縣衙。

    青陽縣這樣的小地方,老百姓哪里見過這樣大的陣仗,一個個奔走相告,爭前恐后地跟著衙役們往縣衙去看熱鬧。

    段南山并沒有跟著他們,而是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頭,等到他回到了離縣衙最近的那個路口,老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在那里站著。

    他三步并作兩步,飛快地走到了方琳跟前,“怎么就你一個,大武他們兩口子呢?”剛才在公堂上,他自然也看見了站在外邊的兩人。

    “已經晌午了,把倆孩子都丟給二舅母照看也不是個事兒,我叫他們先回去了。”方琳替他理了理剛剛因為跑動和搏斗而弄亂的衣裳,回頭瞥了眼不遠處涌動的人潮,輕笑道,“咱回家去?”

    段南山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經的點頭道:“是,回家看兒子去。”

    方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大街上呢。”

    “大街上怎么了?今天在公堂外頭的人那么多,估計現在全青陽縣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媳婦了。”

    方琳無法,只得任段南山牽著她的手,小兩口并肩往梧桐巷走去。

    至于陳康平要怎么處置何武,那不是他們所能置喙的,他們也不關心這個,現如今段南山已然平安無事,小兩口兒唯一關注的就是段衍之的冤屈是否能夠洗刷,不過既然太守大人已經應下了這件事,而且孟慶余很快就翻不起風浪來,想必還段衍之一個清白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從青陽縣衙到梧桐巷這一路上,方琳走走停停,買了不少東西,油紙包著的點心、小罐子里裝著的一塊塊飴糖,除了吃的,她還扯了幾塊布,打算給段南山做兩件衣裳,眼瞅著三兩個月已經過去,剛來青陽時做的那些夏季衣裳,過一陣兒肯定不能穿了,也得虧了這次旱災朝廷撥了銀子賑濟,災民們也被安撫的很好,否則那會是現在的這副光景。

    回到梧桐巷的宅子里,已經是半后晌兒了,方麗正牽著鈺哥兒在院子里蹣跚學步,小家伙兒被他娘抓著胳膊,每走一步都有嘻嘻笑著,看上去很是高興。

    瞧見方琳他們倆進來,方麗笑著抬頭道:“你們怎么才回來,那個督軍呢?抓起來了嗎?”

    段南山沖她點了點頭,方琳跟著笑道,“他被衙役帶回去了,我們跟著過去,想必應該是被關起來了吧。”

    “活該!這就叫惡有惡報!”發泄完心中的怒氣,方麗才聽見兒子依依呀呀地說著什么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小家伙兒正盯著段南山。

    “喲,你這手里頭提的是什么東西呀?”方麗笑著把兒子抱起來,要不是鈺哥兒眼尖,她還沒發現段南山手里提著不少東西,這定睛一看,原來是些零嘴兒,難怪小家伙兒急得慌,她笑著調侃道,“我說你們倆,這好不容易事兒了了,也不知道先回家,還悠哉悠哉地在外頭逛街,不知道今年東西特別貴呀。”

    方琳從段南山手里拿過一個油紙包,從里面拿出一塊點心,一邊拿著逗弄鈺哥兒,一邊解釋道:“什么呀,就是回來路上順帶著捎上的,這不是你姐夫平安無事,心里頭高興,花幾個錢權當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