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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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并沒有吃了我,而是悄悄離開了,而我后跟著父親學習插花藝術,也再沒有見過她。直到,直到我丈夫死后的一個月,她又悄然出現了,只是這次,她看我目光不再如臘月深潭那般冷徹,而是透著一絲微乎其微的暖意,這令我十分好奇。我猜測啊,她是否為了履行幼年之約,來吃掉我的呢?” 老婦人咯咯笑個不停,為了這種滑稽的理由。 夕陽西下,溫暖的晚霞映入簾內。 我遲疑問道:“您竟毫無害怕之意嗎?” 她停下了笑意,逐漸息聲:“世上若是無所求,又有何好怕的呢?” 我嘆了一口氣,這可是執意尋死啊。我哪里救得了? 我與木葉拜別了沈月以及老婦人,無奈離開。 回家的路上,沿途開了好多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像是引導路途一般,往深山里延伸。 對于老婦人的態度,我還是有些難以理解,忍不住問木葉:“為什么會有人一心求死?” 木葉道:“我打個比方,你來聽聽。如果你有一個深愛的人,你們幸福生活在一起,你想死嗎?” 我搖搖頭:“當然不想,都說是幸福生活了,又怎么會去想呢?” 木葉又道:“那如果是和你生活了大半輩子的那個戀人忽然逝世了,這個世上僅剩下你來渡過寂寞的歲月,你會想死嗎?” 我恍然大悟:“你是指,老婦人失去了最深愛的事物?” “并不是,這只是例子,好好聽我說話。” 木葉屈指賞了我一個栗子,我哀嚎抱頭。 春風拂面,因是正月里,還帶一些冷冽的寒意。 木葉牽著我,小心翼翼踩著臺階,生怕一腳踩空,連帶著我也遇難。 他忽的察覺到了什么,回頭望去,正是那名老婦人形容的音童。 只見得那音童雙目冷徹,透著一股濕潤,像是平白染了淚水一樣,惹人憐憫。 木葉了然道:“原來如此。” 我問道:“怎么了?” 他道:“這并不是音童,而是愿望。” 我將信將疑:“愿望也能變成物的模樣嗎?” 木葉道:“你跟上它,就會知曉一切了。” 我反抗道:“我不要!” 因為在我聽從木葉命令的生涯中,曾被他坑過幾次,所以面對看似危險的情況,我有自主選擇的權利。 木葉拿我沒轍,牽起我朝那個女孩走去。 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般,兩岸是迎風飄蕩的彼岸花,鮮紅的花蕊散發出一陣暖意。 一根由光束編織而成的火繩貫穿兩側河岸,沿著繩索,上掛形態各異的燈籠,小巧精致,抑或大方簡樸,仿佛是不同的人那形形□□的身份。 偶有河浪洶涌,卷入幾盞燈火,隨后又從暗處漂浮出一些火光掛上,如此循環,樂此不疲。 我問道:“這是什么?” 木葉道:“你可知遺愿的形成嗎?人死后所遺留的心愿會變成遺愿,在這里輪回,得以實現,了結愿望的孤魂野鬼方可進入鬼府。” “那剛才那個女孩?” “不錯,她正是遺愿所化的物,并不是音童。” 我道:“那究竟是誰?” “深愛之人,大概是朝夕相處的戀人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可化作音童的模樣,又是為什么?” 木葉玩味笑道:“是為了救人呢,救這般盲目愛花的人。插花之藝最高境界,可不是賞花,而是發自內心地愛花吧?若是花脫離了水土必死無疑,再怎么精美的裝飾,也不過是畫蛇添足,一絲一毫也無法突出花的美麗,更別提花藝之曼妙了。所以說,愛游蕩在花海之中的音童,才是真正的愛花之人呀。” 我道:“也就是說,愛有時候是放棄,而不是取得?” 木葉拈花一笑,并不言語。 我似乎懂了什么,卻又在這般綺麗的夜景中,遺忘了什么。 心底的暗潮,卻在這一場絢麗花事中,久久難以平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木葉才領我回到現世。 當時已是早上,我們聽說沈月的母親并沒有去參加插花比賽,從那以后,也再不插花。 此后幾年,花開如常。 ☆、第30章 【山海1】 我跟著引路的狐火來到山另外一頭的淺灘。 這時已是傍晚,日落下去,深海盡頭像是被黑霧籠罩一般,云里霧里,鋪上一層瑰麗的瑩瑩白絨。 狐火轉眼間就變成一只伶俐的小狐貍,它眺望著海,滿眼都是向往,驚嘆道:“阿渡大人,我說吧,這片海一到晚上就好看,說不定這海里還有龍宮啊什么的。倒是可惜,狐貍不能涉水。” 海風吹得人心曠神怡,我瞇起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樣:“不過現世里會游泳的人倒是可以下去,還有潛水衣,你明白嗎?” 狐貍豎起毛絨絨的耳朵,一雙杏仁般烏黑發亮的眼瞪得老圓:“那不是和鮫人的海衣一樣了?” “咦,這鮫人的海衣是什么?” “這海衣啊……不好,阿渡大人,改日我再登門拜訪!”小狐貍像是發現了什么,驚慌失措。它話音未落,卻早已蹦入暗礁內不知去向。 我一回頭,發現木葉黑得好似鍋底的臉,以及他指尖揚起的一團真火,灼灼其華,估計……溫度也是極其高的。 我咽了咽口水,現在能理解為什么這只狐貍會逃之夭夭了! 木葉修長的指尖燃起的那團火苗并沒有熄滅之勢,他冷靜地搜索這附近的事物,目光如炬,就好像狩獵的槍手一般。看來這只小狐貍此番是真要遭殃了。 我干咳一聲道:“區區一只小妖怪,木葉大人何必紆尊降貴……” 他仿佛現在才發現我的行蹤,終于把視線定在我身上,重重吐出一口氣道:“趁我不備,帶走我的人,這仇還不報?嗯?” 我身后的某塊石頭發出劇烈的顫抖,我心里怒吼:蠢狐貍,你的演技太差了! 我急忙挪了兩步,堪堪擋住那塊偽裝得十分不成功的巨石。 我故意吸引木葉的注意力道:“這個,也不全是他的錯,畢竟是我自己跟上的。” 木葉的眼神里多了三分寵溺,他微微彎腰,愛撫道:“你年紀尚小,定力不夠是正常的。”他忽然變換了凌厲的風格,大手一揮,指著那塊石頭道:“總之,都是它的錯!” 那塊大石頭,終于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不停冒出小花小星,像是內部構造崩壞了。 我心里異常糾結:總覺得此時此刻的木葉自帶主角光環,并且有點現世小說網站里面那些總裁酷帥狂霸拽的風格? 我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扯了扯木葉的衣角:“別生氣了,帶我回家吧?” 木葉頓時軟下來,像是一只焉巴的犬類。他伸手把我摟入懷里,長長的袖子交疊在我身后,像是一件樸素厚實的外袍一樣,籠罩著我那看似瘦小的身體。 他閉上眼,仿佛陷入回憶:“你不要一聲不吭就走,知道嗎?” 我頓時啞口無言,這樣親密的話語,這樣親昵的動作…… 我忍不住紅了臉頰,輕輕點了點頭,意思是知曉了。 木葉緩緩撫著我后背,有一搭沒一搭道:“還有啊,我才不會放過……”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語帶笑意道:“那些帶走你的家伙。” 我忽然覺得腰間炙熱,還沒有反應過來,木葉就揚起一團火點燃了那塊巨石。一時間,巨石變成一只被燃爆了的烏焦狐貍,隔空躍起,直勾勾跳入深海里,發出滋滋的熄火聲! 小狐貍隔著火光,哀嚎出聲:“阿渡大人一定是我的新娘,你休想跟我搶,我才不會放過你呢!” 我嘆了一口氣,敢情小狐貍百般引誘自己來這里,還存在著這樣不純潔的心思啊!狐貍娶親什么的,不要太讓人頭疼! 木葉用手當望遠鏡,感嘆道:“喔,飛得可真高!” 我斜睥了他一眼,心道:還真是幸災樂禍! 天色漸晚,藍黑色的海洋更顯得神秘莫測。 歌聲若隱若現從深海飄出,像是妖姬的誘導一般。勾著人的魂魄,勾著游走的漁船,讓其迷失方向,墮入深淵。 我問到:“木葉,你說海里有人魚嗎?” “可能有吧。” 我望了一會兒,只見得海面平靜,而那只不能碰水的狐貍不知道是不是淹死在海底了,至今還沒有浮上來。不過它是妖怪,一時半會估計也死不了。這樣一想,我就心無愧疚地和木葉一起打道回府了。 然而快到家門口,居然碰到那只原本該溺水的狐貍。還真是福大命大,那樣深的海水都不能拿它怎么樣。 木葉與他氣場不對頭,哼了一聲道:“只聽說過狡兔三窟,可沒聽說過狐貍也東躲西藏,到處挖洞。” 狐貍一身毛絨絨的黃毛,笑起來眼睛更瞇成一條線:“過獎過獎,這正是在下的分|身之術。還請木葉大人務必將新娘還給在下,否則……” 話音未落,它身前噴出一團濃郁的白霧,瞬息間化作一名黃袍貴少爺,身披妝緞褶子大氅。看似精妙的打扮,卻帶了點風塵之意,我懷疑這樣風塵仆仆的狼狽,是剛才那團真火燒灼的! “呵,有趣。”木葉好似也不甘示弱,將我擋在身后。 他長身挺立,手間從身后抽出一把凌厲的長刃,燦燦生輝。那刀面透著一絲水光,像是剛沾染了白露。我也不知他從哪里掏出的,但是從未見過木葉這樣殺戮的樣子,我一時間心驚rou跳。 我干咳一聲,打算以淑女的身份化解這場無妄之災。 “這個,凡事都得公平競爭!” 木葉笑盈盈望我:“哦?意思就是,競爭贏了,我一刀切了他,輸了,我兩刀切了他,是嗎?” 他揚起刀,眼中金芒忽現。 我干笑了兩聲,只能放棄勸誡,見他們還要對峙,我這才急中生智道:“不許吵吵,不然我離家出走。” 木葉皺眉,思忖了幾秒,又一言不發將長刃收回去。而狐貍又變成那副小不點的樣子,用它那欺騙無數少男少女的萌樣爭寵,抱著我大腿撒嬌要抱,可惜我見過它的真身,再怎么也提不起興趣撫摸。 最后它還是被木葉拎起來,三兩下丟向天盡頭,化作一顆星。 在家中休息了一天,第二日中午起床,床邊居然坐著那只纏人的狐貍! 我忍不住驚呼出聲,木葉急急忙忙趕上樓來,手里還抄著鍋鏟,一副家庭主婦的模樣。 他見狐貍在,忍不住用手指搓出一團火焰,火光大盛,看樣子又想要對打,我生怕自己的房間遭殃,急忙攔下他道:“別,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