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無盡的黑暗，濕潤的空氣像是冰，涼透了我的心。

    我最終還是睜開了眼，面前是昏暗的燭火。

    小綠靠在房柱邊，正抽抽搭搭地，抹著眼淚。

    “小姐！”

    見到我有了動靜，她急忙跑過來：“您怎么了？”

    “水......”

    我虛弱開口，不知為何我竟然突然在御花園中暈了過去，醒來時已經(jīng)回到了我的院子里。

    小綠急忙去倒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將茶盞湊到我的唇邊。

    “您小心些。”

    我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水，這才稍微緩了過來。

    “東玉呢？”

    我問起她。

    剛剛意外來得太過突然，想來是她帶著我回來的。

    只是我的眼神掃過屋子里，這里小綠外，其他三個宮女也在，唯獨不見東玉。

    “她呢？”

    我疑問地看向小綠。

    只見小綠面上立馬浮現(xiàn)出一絲怒氣來。

    “都怪她沒有照顧好娘娘，這才讓娘娘在御花園里暈了過去。現(xiàn)在正跪在外邊呢！”

    她氣鼓鼓，那副模樣，像是不會輕易繞過東玉的。

    我嘆了一聲。

    “我暈倒同她有何關(guān)系？我的身體你也是知道的，罰著我在哪里跪到天黑的是皇上，東玉不過是同我一起去那里。要怪也該怪那源頭才是，怎么能遷怒她？”

    小綠臉色忽然一變。

    我不明白她此時變臉是為何，只撐著虛弱的手臂推了她一把。

    “還愣著做什么，趕緊出去讓她起來。”

    “娘娘！”

    小綠喊了一聲。

    我依舊不明所以。

    正在此刻，旁邊傳來一道男聲。

    “看來成美人倒是在怪朕罰得過狠了？”

    ......

    行了，又碰見事主了。

    我望著頭頂華麗的帳幔，若不是這東西太礙眼，阻擋了我視線，我又如何能不發(fā)現(xiàn)這屋子里還待著一個男人呢？

    小綠用飽含歉意的眼神望著我。

    我實在是氣不過，翻了我這一生以來，頭一個白眼。

    “行了，都下去吧。”

    旁邊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

    “朕同你們主子說說話。”

    小綠給了我一個要爭氣的眼神，忙不迭地跑走了。

    而那幾個碧玉、珍珠、如意，也跟著她忙不迭地走了，離開前還貼心地關(guān)上了門。

    人氣一走，我同那皇帝都不說話，屋子中頓時顯得格外地冷清。

    我撐得有些手酸，見他沒有特別的反應(yīng)，也沒等到他所說的要同我說的話，便起了偷懶的心思。將那暴露在外的手臂又縮了回來，埋進溫暖的被窩里。

    “成美人倒是隨遇而安。”

    皇帝的聲音從原處傳來：“怎么，不起來與朕見禮？”

    “陛下恕罪。”

    我閉了眼睛，又轉(zhuǎn)了個身。

    “臣妾此刻頭還暈著，怕見禮不成就算了，反而吐了陛下一身便不好了。”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我聽見放在桌面上的窸窣生。

    隨后，有腳步聲朝這里走過來，一直停在我的背后。

    “轉(zhuǎn)過來，看著朕。”

    喜怒無常的狗皇帝在我背后開口。

    我無動于衷。

    “還是成美人覺得，朕的性子極好，不會繼續(xù)罰你這個病人？”

    行，你贏了。

    我在心中恨恨地想。

    然后，慢而又慢地轉(zhuǎn)過身。

    “陛下，滿意了嗎？”

    我話剛說完，便看到一只寬厚的大掌落了下來，輕輕放在我的額頭上。

    那干燥又溫暖的掌心，讓我下意識地往后邊縮了縮。

    “別動，讓朕探探。”

    他說話帶著不容置喙的意思，可動作卻又溫柔無比。

    我糊涂了。

    “陛下......”

    這不就是他最想看到的嗎？若不然，明知道我是個體弱的女子，明知道現(xiàn)在春寒還料峭著，他還對我下了在御花園跪到天黑的命令......

    可現(xiàn)在卻又作出這么一副樣子來，這不就是本末倒置嗎？

    狗皇帝面色如常地伸回手。

    “體質(zhì)不錯，已經(jīng)退燒了。”

    呵呵，謝謝你的好意。

    我心里都忍不住要問候他的祖宗了。

    那狗皇帝卻在我床邊坐了下來，還伸手翻了翻我的枕邊。

    ......

    我心里莫名其妙。

    “陛下在翻什么？”

    “朕先前賞你的玉佩呢？”

    哦，這個啊。

    我心下了然，那是他贈與有緣人的，而我當然不是他的有緣人，想來這皇帝是要將那玉佩給收回去了。

    所以我痛快地告訴他。

    “不在這里。放在這里容易遺失，臣妾將那玉佩放在梳妝盒的最底部，還加了把鎖。鑰匙就在梳妝盒第二層，陛下若是要收回去，現(xiàn)在就用那鑰匙開了那鎖便可以了。”

    皇帝聽到我說加了把鎖的時候，面色忽然緩和了一瞬。

    但在聽見我說讓他拿回去時，他卻又沉下了臉。

    “誰說朕要收回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話了。

    也是，我怎么能這么直白地告訴皇帝，這不是明擺著覺得他小氣嗎?

    現(xiàn)在這皇帝聽了我的話，就算是想收回去，想必也會覺得難為情，不可能輕易收回了。

    我都想狠狠抽自己兩嘴巴子。

    皇帝倒是沒有再在這里給我咬文嚼字地找不自在，他走到那梳妝臺前面，皺著眉翻了好一會，這才翻到了那把鑰匙。

    “藏得倒是好。”

    他轉(zhuǎn)過來看了我一眼。

    “那是，陛下所賜之物如此珍貴，臣妾又怎么敢將鑰匙隨手一放呢？”

    我也是很會說好聽話的。

    他的面色平和了。

    我看到他用鑰匙打開了梳妝盒上那把精巧的小鎖，將那玉佩從里面拿了出來。

    玉佩掛在紅繩上，在他的手下左右搖擺，那只瞗鳥也在昏暗的燭火下模糊可見。

    我將臉埋在被子中，覺得自己可能是困了。

    “陛下，夜色已深，臣妾想歇息了。您明日有早朝，還是早些回去吧。”

    “無妨。”

    他看了眼手心的玉佩，忽然邁步朝這里走來，又坐在我的床榻邊上。

    那半邊垂下來的芙蓉帳幔被他掛起。

    “成美人瞧著這神獸，可有熟悉之感？”

    他將那玉佩遞到我面前。

    我的目光落在上面，只覺得那兩只小角看起來頗為刺眼。

    “沒有。”

    我搖頭。

    “神獸既然是神獸，想也不是臣妾這等平凡女子能輕易見到的。臣妾頭一回見到神獸，就是陛下賜下玉佩那日。”

    皇帝看著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滿是懷疑。

    “你撒謊。”

    良久后，他忽然說了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