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順毅侯便回道:“啟稟王妃,我找了一個相士算過命,婉兒的靈一定要快些出了,不然我們侯府會有血光之災(zāi)啊!所以我便早早封了她的棺木,今日便下葬。” 梅亭嘉走到了棺木前,伸手覆了上去。 順毅侯頓時就是一驚。 “這樣啊,只可惜我連姜表姐的最后一面都沒能看到。”梅亭嘉聲音哀戚,但臉上卻沒什么表情。 順毅侯暗暗出了一口氣,隨即附和了幾句。 “對了父親,現(xiàn)下祖母病著,母親又不肯出面,府上內(nèi)務(wù)無人打理,我瞧著三meimei與四meimei年紀(jì)也不小了,不如讓她們鍛煉鍛煉如何?” 見梅亭嘉不再糾結(jié)姜婉的棺木,順毅侯更是放松,哪里還會在意這種事情?忙點(diǎn)頭道:“王妃所言極是,只是三丫頭與四丫頭畢竟年紀(jì)還不大,之前從未有過管家經(jīng)驗(yàn),我怕她們一時之間會手忙腳亂啊!” 此話可謂正中梅亭嘉下懷,她笑了笑道:“如果父親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幫二位meimei的。” 順毅侯哪兒敢說他介意,忙點(diǎn)頭應(yīng)了。 梅亭嘉還待字閨中之時,那時的順毅伯府不過是普通的勛貴人家,無論是下人的數(shù)目還是質(zhì)量都是一般,不過梅亭嘉出嫁后,晉升為侯府的順毅侯這兒可謂是水漲船高,連下人的數(shù)目都翻了一番。 被叫出來的梅詩音與梅如瑾顯得有些拘謹(jǐn)。 梅亭嘉看見兩個meimei的樣子,心中嘆息不已,曾幾何時家中的姑娘雖是性格各異但都受長輩器重栽培,可自從姜婉來了以后,掌管內(nèi)宅的老夫人就將大部分心力與資源都傾斜了娘家的姑娘,以至于將梅家小姐們忽略了個徹底。 現(xiàn)下梅詩音與梅如瑾本該到了議親的年紀(jì),可是老夫人從前無心現(xiàn)在無力,順毅侯又不靠譜,她們的生母只是妾室沒有資格,以至于把好好的姑娘都耽誤了。 她對著兩個meimei招招手,笑道:“三meimei四meimei,你們莫要緊張,想想從前祖母是如何教我們的。” 梅亭嘉的話語輕柔,仿佛她仍是那個一直照顧她們的長姐。 梅詩音眼圈一紅,隨即她忍下自己的眼淚,不愿被一邊的下人看了笑話。 梅如瑾便沒有想得那么多,直接低低地哭了出來。 梅亭嘉嘆了一口氣,少女的心思本就敏感,家中明晃晃地區(qū)別對待就不說了,那姜婉為人又與謙卑南轅北轍,想來就知道她們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有曾經(jīng)的底子在,再加上梅亭嘉的引導(dǎo),沒過多大一會兒,梅詩音與梅如瑾便忘卻了悲傷認(rèn)真地查探起府上的事務(wù)來。 梅亭嘉如同是閑聊一般與梅六聊了一會兒,關(guān)于順毅侯的所有事他都是一清二楚,可是他卻不敢同梅亭嘉如實(shí)全部都說,只是含糊其辭地說昨日一切正常。 梅亭嘉找來看守侯府前后門的下人盤問了一番,依舊沒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啟稟王妃,昨日您走后,府上就沒進(jìn)出過什么人,奴才不敢欺瞞您。” 秦嬤嬤取來了進(jìn)出門的記錄給梅亭嘉看,她翻到最新的一頁,發(fā)覺果真進(jìn)出的人寥寥,正大門根本沒有記錄,而東西門也不過只有一個采買的下人出門,后門也只記錄了一個挑府上穢物的粗使下人。 采買的下人是空著手只帶著銀子出去的,倒是那個挑穢物的會帶個大木桶出去,不過那股子味道一定不小,難不成姜婉還會藏進(jìn)那里面不成? 雖然聽起來不可思議,梅亭嘉還是命人去叫這個下人想要問一問他。 結(jié)果下人沒叫來,倒是聽到風(fēng)聲的順毅侯趕了過來。 他不復(fù)梅亭嘉一進(jìn)門時的謙卑,眉宇之間盡是怒意,他聲音顫抖地對梅亭嘉:“懇請王妃移步書房詳談。” 看到自己的父親這樣的表現(xiàn),梅亭嘉還有什么不清楚的? 將這邊的一切暫時扔下,梅亭嘉淡定起身,跟在順毅侯的身后進(jìn)了書房。 一進(jìn)書房,順毅侯便再難克制,直接雷霆大怒道:“枉我還真以為你是好心幫助三丫頭與四丫頭,合著你還是別有居心!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死了你的表姐你才安心?” 梅亭嘉笑了笑才開口道:“這樣說來,姜表姐是還在人世了,父親你保下她,是出于親情不忍下手呢,還是有別的考量?” 這一句話就把暴怒中的順毅侯問得老臉通紅!結(jié)巴了半天,他才勉強(qiáng)開口道:“自然是因著親情。” 梅亭嘉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雖說從前父親待姜表姐未見有多親厚,但她是您的晚輩是不爭的事實(shí),她今年不過十八歲,是花兒一般的年紀(jì)呢!” 順毅侯幾乎不敢抬頭看長女的眼睛,生怕她看出來自己是在說謊,自己只是想把身為晚輩的姜婉放到別院養(yǎng)起來變成自己的禁臠。 “照這樣說來,的確是不該讓姜表姐赴死,還好有父親在,免得我鑄成大錯。” 梅亭嘉的話聽著是順自己的意的好話,可是想著剛剛她那突然回馬槍的行為,順毅侯可不敢再相信梅亭嘉了,只警惕地望著她。 梅亭嘉站起身,嘆了一口氣道:“父親昨日同我說話時,言談之間將錯事發(fā)生的責(zé)任盡皆推給了姜表姐,結(jié)果我一走,您又心軟起來,可見昨日之言也不屬實(shí),看來我需要找到姜表姐仔細(xì)問問當(dāng)時的情況。” 順毅侯一怔,心中盤算起來。 他昨天的確沒跟梅亭嘉說謊,也沒有蓄意推卸自己的責(zé)任,他不怕梅亭嘉去盤問姜婉,只是害怕梅亭嘉會說話不算數(shù),直接絞殺了姜婉。 順毅侯臉上的糾結(jié)被梅亭嘉盡數(shù)看在眼里,如果不是情況不對,她幾乎當(dāng)場都要笑出來。 事到如今,她這個父親居然還體會不出,自己對姜婉的殘忍狠厲是為了保住不中用的順毅侯一條命,他居然還想著要保住姜婉然后舒舒服服地享齊人之福。 梅亭嘉突然就覺得自己真是可笑極了,她明明是死過一回的人,而前世自己也的的確確被所謂的家人放棄了,今生居然還學(xué)不會壯士斷腕,還為著保住這所謂的家人絞盡腦汁。 順毅侯這時抬起頭,便瞧見自己的長女居然臉上帶著笑意,他頓時琢磨起來,難不成她是真的準(zhǔn)備放過姜婉? 這時,梅亭嘉開口道:“父親放心吧,我是真心的,對了我想將三meimei四meimei與五meimei接到王府去,待得祖母醒轉(zhuǎn)我再將她們送回。” 她雖然沒說接三位小姐去王府做什么,但是這個歸期很明顯就是代表了她要親自教養(yǎng)meimei過問她們的親事。 順毅侯大喜過望,覺得梅亭嘉是真的不再介意了,便開口道:“王妃如此想,那我便欣慰多了,你若是想見你姜表姐也不是不成,我可以帶你去。” 梅亭嘉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便有勞父親了。” * 姜婉被裝進(jìn)空桶里連夜運(yùn)到了城外的廢水池邊,又被順毅侯的親信梅六接到了別院,這一通折騰下來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事發(fā)突然,順毅侯不可能準(zhǔn)備上好的房間給姜婉居住,因此安置她的別院十分簡陋,甚至都還沒能收拾齊整,連被褥都散發(fā)著常年不用的發(fā)霉味道。 貼身丫鬟更是沒有的,甚至為了不走漏風(fēng)聲,連姜嬤嬤都沒能跟著她。 坐在黑漆漆的小房間里,姜婉委屈地哭了出來。 別人若是知道她委身于順毅侯,必然會笑她不知廉恥,居然勾引自己的長輩,可是她也是沒有辦法啊! 她姜婉難道會喜歡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男人嗎?如果是,當(dāng)初她根本不會逃婚出來,直接乖乖嫁給那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子便好了! 姜婉伏在床榻之上嗚嗚地哭著,入宮選秀是她人生最為巔峰的那一點(diǎn),如果可以順利入選,她日后必定富貴不缺,可是這一切都被梅亭嘉毀了! 她真是想不明白,自己是要入宮為妃,又不是跟梅亭嘉搶慶王,她為何要那般吝嗇不肯相助呢? 從宮中被趕回來以后,老夫人看她的目光讓姜婉明白,自己完了,自己不會從老夫人這兒再得到一絲一毫地優(yōu)待,說不定還要被趕回老家去! 姜婉豈會接受這樣的命運(yùn)?一時走投無路之下,她走了最為下作的一步,就是爬了順毅侯的床。 可是她沒想到,饒是自己付出這么大的代價還不能安穩(wěn)度日,梅亭嘉居然還要趕盡殺絕要了她的命! 姜婉哭得梨花帶雨,終于哄得順毅侯決定要鋌而走險,他把姜婉裝進(jìn)了空木桶里,想要冒充污穢之物令粗使下人不知不覺地把她帶出去。 為了瞞住那個下人,木桶的外邊自然是無法干干凈凈的,她就那樣強(qiáng)自忍受了這一切,躲在木桶里直到下人把她送到廢水池邊又被梅六支走,她才得以解放。 姜婉又驚又怕又委屈,在屋子里慢慢地睡著了,一直睡到了門口一陣嘈雜。 她猜想是順毅侯來找自己,便打起精神來笑靨如花地跑出去想迎接他。 結(jié)果姜婉便瞧見了一身貴氣仿佛高不可攀的梅亭嘉。 曾經(jīng)的姜婉也算是個清麗佳人,可是折騰了一夜后的她狼狽不堪,身上還散發(fā)著若有似無的酸臭味,衣裳也是皺皺巴巴,妝容更是沒有,站在梅亭嘉的面前根本瞧不出二人是表姐妹。 “為什么是你?你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 姜婉的歇斯底里被梅亭嘉看在眼中,她淡淡地道:“自然是父親親口告訴我的。” “不!這不可能!”姜婉不可置信地退后了幾步,可是她心里明白,如若不是順毅侯說的,梅亭嘉是不可能這么快就找上來的。 梅亭嘉也向前逼近了幾步,姜婉便嚇得腿軟坐在了地上:“別,別殺我!” “姜表姐不必如此驚慌,我今日來并不是要對你如何,相反,我是想給你一個好好活著的機(jī)會。” 姜婉狐疑地看了看梅亭嘉——她并不敢相信她會有這么好心,因而還是不斷地看向門口,期望順毅侯會出現(xiàn)。 梅亭嘉輕笑一聲:“不要看了姜表姐,如果父親會出現(xiàn),我就不會在這里了。” 她望向姜婉,似是毫不嫌棄地對她伸出手:“姜表姐,我想了想,只聽父親的一面之詞便將你定了生死這對你并不公平,因此才來問問你的說法,倘若你要是一味只想父親不想要這個機(jī)會,那我現(xiàn)在便離開。” 余光瞄到姜婉似是如釋重負(fù)的松了一口氣,梅亭嘉又補(bǔ)了一句:“當(dāng)然,之后會發(fā)生什么,我便不能保證了。” 姜婉的臉色一僵,隨即她開始思考起來。 的確如梅亭嘉所言,順毅侯如果靠得住,今日梅亭嘉便不會找到這里來了,自己現(xiàn)在對于順毅侯還是新鮮的都不能讓他按抵住梅亭嘉的壓力,更何況以后呢? 姜婉嘆了一口氣,發(fā)覺自己別無選擇。 認(rèn)清這一事實(shí)后,她并沒有去握梅亭嘉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來。 “我們?nèi)ダ锩嬲f吧!”梅亭嘉瞧出姜婉似是十分虛弱的模樣,好心地朝著里面的椅子指了指。 姜婉點(diǎn)了點(diǎn)頭,恭聲道:“王妃先請。” 梅亭嘉笑了笑,也沒跟她客氣,徑直走了進(jìn)去在主位上坐下,姜婉緊隨其后。 “麻煩姜表姐將門關(guān)上吧,我想這種事情你應(yīng)該不愿意敞著門說。” 姜婉看了看梅亭嘉,不得不說她的每一句話都正中她所想,讓她根本無法抵抗,于是姜姑娘又將門關(guān)上了。 只是姜婉并不知道,她將門關(guān)好起來,被梅亭嘉斷言絕不會出現(xiàn)的順毅侯小心翼翼地走了進(jìn)來,在窗戶之下站定細(xì)細(xì)地聽起了里面的動靜。 幾乎都不需要梅亭嘉去刻意引導(dǎo)什么,姜婉便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在了順毅侯的身上。 她的深夜上門是為了辭行,她的痛哭流涕是因?yàn)楹ε拢捻槒囊彩且驗(yàn)閷樢愫畹牟桓曳纯埂?/br> 順毅侯幾乎要把眼睛瞪裂,他萬萬沒想到姜婉居然會如此抹黑他,最后他聽著她低低地道:“王妃,您應(yīng)該明白的,倘若男子沒有那個心思,身為女子是強(qiáng)迫不了他的。” “賤人!”順毅侯氣得直接推門而入,一把抓起姜婉來左右開弓就是兩個嘴巴。 姜婉直接傻住了。 梅亭嘉看著順毅侯的神色中流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厭惡,這便是她的父親,一個極其下作沒有任何擔(dān)當(dāng)?shù)哪凶印?/br> 雖然姜婉的話可信度極低,但是有一句話還是說對了的,如果男子不愿女子是無法強(qiáng)迫的,而她的父親在yuhuo焚身之時連倫理綱常都不顧,翻臉無情時又毫無形象地對女子下手! 梅亭嘉站起身來向外走去,而纏斗在一起的順毅侯與姜婉竟無人注意到。 第61章 這陣子順毅侯的日子…… 這陣子順毅侯的日子也并不算好過,身為王妃的女兒rou眼可見的疏遠(yuǎn),嫡親的母親昏迷不醒,而自己還不顧廉恥地睡了自己的晚輩。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順毅侯上了頭,直到手中的姜婉沒了氣息,他才猛然驚覺,自己居然親手殺了這個女子。 順毅侯驚慌失措地回過頭四下看去,發(fā)覺梅亭嘉已然不在屋內(nèi),心中升起了一絲慶幸。 希望這個女兒是走了,那樣他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件事情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