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她慢慢適應著黑暗,聽到向杭生的腳步漸近。 他站在她身旁,擔心她看不清楚,向杭生沒有多說什么,指骨徑直握上她的手腕,將懷里捧著的大束鈴蘭花遞給她說: “jiejie,幫我拿一下。” 湯倪依言接過花束。 這時,櫥窗里的卡臺后方乍然打出一道光。 光線透過鉆石折射、裂變、重塑,由白色凝燒成淺紅棕,沿著黑白線條反打回壁畫上。 反復游離,徐徐覆蓋,最終重新挑亮整幅畫卷。 向杭生拉著湯倪站在偏左的方位。 隨著視角移動,被鉆石燙紅的光絲擊穿冷感,使線條在流動,顏料在發散熒光,整幅畫面與之前竟截然不同。 這更像是一副新的畫作。 在沒有鉆石反射的光線下,巫師是罪惡的化身,攝魂取命,噬血抽骨,萬物因他而慘死,生靈因他而苦痛。 但事實是。 天降大禍,巫師傾盡元氣大施法術,以命為代價抵抗巫毒,甘愿替族人逆天改命。 一切生物匍匐在他腳下,面對魔杖,得其庇護,魔杖照亮之處,眾生皆得指引,頗有一番萬獸來朝的震撼。 ——他偏又喜歡自我修整。 在湯倪整個人完全看傻了時,向杭生倏然伸手,蒼白指尖從鈴蘭花束中緩慢擷取出其中一株,輕輕搭放在承載著鉆石的卡臺底托上。 視線落及那株鈴蘭花。 從湯倪的角度望過去,飽滿嫩白的鈴蘭花與那顆透光鉆石極為相搭,鉆石嵌刻在濕潤層疊的蕊瓣上,就仿佛嵌刻在那根救世的魔杖上。 湯倪走近幾步,稍瞇了瞇眼,看清鉆石底座的牌子上,鐫刻著出產商的名字和日期。 “是‘盾心’!”她忽然驚嘆道。 toxy:盾心——近十年內珠寶品牌屆的翹楚,取“堅定的自我”之核心立意。 但凡他家新款,幾乎出一款爆一款,深受上流名媛及女明星們的追捧,以資本的手筆壟斷每年各類大型紅毯秀,成為珠寶行業名頭最響的獨家贊助商,湯倪自然也有所了解。 只是這款鉆她從沒見過。 鉆是一整顆天價裸鉆。 掃了眼日期,不難猜到這大概是尚未發售的一款。看來是跟向杭生作籌,天才畫家和天賜鉆石,今日一同在這里首展。 向杭生選擇將鉆石放進畫里,二者融合得天衣無縫,她今天也算是跟著沾光,著實開了眼界。 湯倪再次觀望整幅作品,忍不住出聲:“原來是魔法石引領了萬物……” 向杭生挑眉,抬手從櫥窗下方抽出一張卡牌,拎在她眼前,勾唇糾正她: “而鈴蘭花引領了魔法石。” 她不解,低頭看向男子手中的卡牌,只見上面寫道: 「這場永沐圣輝無可遁形的巫毒謀殺,只有日落之際,鈴蘭盛放之時,才是愛的救贖。」 這不禁讓她回想起,在「無生」的雙扇木門上,唯有在日落的光線下才盛綻于世的鈴蘭花。 湯倪明白,不論是光線到繪畫、抑或是鉆石到繪畫,讓這兩樣完全不搭界的媒介結合,難如登天。 但她不會知道。 當向杭生在前后兩次的創作過程中,每回遭遇瓶頸,都是因為想到了她才得到靈感,從而有了這兩幅藝術畫作的誕生。 所以是鈴蘭花救了他們。 是我對你的喜歡,救贖了我的畫,救贖了我自己。 湯倪愣了。 就這么巧么? 恰巧她帶來了鈴蘭,而向杭生的畫作標語也是鈴蘭? “如果我今天送你的不是鈴蘭花,或者我根本沒有送花,你打算怎么做?”她指了指底座上的那株鈴蘭,偏頭笑問。 向杭生從她懷里接回花捧,把卡牌輕柔地斜插入花束中,食指曲蜷,敲了敲櫥窗上魔杖的杖身位置,看著她說: “它一直都在。” “?” 一直都在是什么意思? 她順勢看向男子指引的方向,如若不是他提醒,大概湯倪永遠不會發現,畫中杖身上的花紋竟然…… 湯倪瞳孔微縮,一臉懵怔地啞了聲,正準備側頭向身后男子求證。 “魔杖的杖芯是鈴蘭。” 向杭生洞穿她的想法,直率而坦白地證實了她的猜測。 “你這么喜歡鈴蘭花啊?” 這人對鈴蘭花怕不是有什么執念,湯倪簡直想手機百度下鈴蘭花的花語了。 向杭生將花捧放置在展柜高臺上,回身盯著她看了好半天,沉默過后,他想或許是時候開始今天的正題了。 “之前,toxy的負責人問我,創作這幅畫的寓意是什么。” 他沒有回答,而是另外挑起一個話題。 湯倪也好奇,忙追問:“寓意是什么?” 向杭生彎起唇角,唇部漾起淡淡的梨渦,他沐在一片昏黑里,雙眸卻比她見過的任何時候都晶亮有神。 “沒有寓意。”他告訴她。 畫沒有寓意。 我只是畫它的時候,一直在想你。 第63章 他的死結 哄男人之路道阻且長。 湯倪從畫廊里出來, 段伏城已經坐在超跑里等她了。 他一反平素的紳士做派,沒有下車替她開車門,只是坐在駕駛座上開了鎖, 默不作聲地等她上車。 見到他來接自己, 湯倪是開心的。 開心的情緒讓她沒在意到這些細節,自然也沒有覺察到段伏城的情緒有什么異常。 “老板~” 她彎起嘴角, 小跑著來到車跟前,歪了歪頭, 半趴在車門上跟他打招呼, 笑容明媚, 音色柔軟: “你怎么這么早就過來啦?總部的事情都忙完了嗎?” 段伏城微微側頭, 眼角輕垂,盯著她的笑沉默了一會兒, 看上去有些神色復雜。 “你覺得,現在算早?”他終于開口。 湯倪稍愣,下意識低頭掃了眼手機時間, 懵懵然地回答說:“啊?現在好像才十一點多。” “所以,我來得不是時候?”他繼續別扭。 湯倪一聽, 忙不迭地否認:“不, 你來得正是時候!” 男人抿唇, 沒有接話, 只是目光偏移了一瞬, 不動聲色地落及在倒車鏡上。 鏡中反照出女人的身段, 清清楚楚。 阿策說的沒錯, 她今天的確打扮得格外漂亮。 青灰色廓形西裝外套,慵懶復古的oversize風,松垮而隨性, 在她纖窕身線上撐出幾分酷颯的視覺美感。 內搭碎花露臍小吊帶,兩根細長的綁帶垂落下來。 交叉勒纏著女人盈弱瘦軟的小蠻腰,皮脂通透,淺青色系帶更襯得她肌膚薄脆又膩白。 黑色高腰皮裙的貼裹,勾勒出她挺翹玲瓏的腰臀曲線,罩出豐潤修靚的腿型,線條婀娜得那樣和諧。 腳上黑色短筒靴,將她本就不矮的個頭再次拔高幾公分,她還戴了一頂白色漁夫帽,是與此刻這身浸透冷感的裝扮所不匹配的嬌俏。 她身骨明明那樣單薄。 可單薄的身骨之下,偏又迸發出旺盛的生命力。 她站在素凈的天光里,猶似一團柔軟鮮活的云朵在晾曬,眉眼如月,鼻唇似雪,治愈性極高,復原性極強。 只是云朵并非只供他一人欣賞。 酸意與占有欲在段伏城的心底同時上升。 直到他發現即便自己語氣不善,但每當她回答他的問話時,會不自覺地抬起一只腳,腳尖點地。 這樣的小動作帶有某種明確的少女性的嗔嬌。 于是他被這份嗔嬌短暫地安慰到。 良久,段伏城從倒車鏡中撤回視線,下頜微斂,平靜地默了一下,嗓音淡淡: “上車。” “誒好嘞!”湯倪嘿嘿一樂,好像小貓兒一般聽話,麻溜兒地開門坐上車。 然而等她上車以后,等了半天,卻遲遲不見身旁男人有所動作。 車內的氣氛彌漫出一種詭異的安靜,湯倪舔舔唇,開始沒話找話似的試圖打破當下的尷尬。 “對了老板,我是不是一直都沒告訴你,這條藝術街是我閨蜜搞得,她人很有趣的,回頭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嗯。” “我想了一下,覺得阿策可以暫時先跟我閨蜜學一些入門的設計理念,正好自己人也放心,而且她老本行就是搞設計的,大學時候簡直拿獎拿到手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