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稀薄彌蒙的薄霧漫上來,將雨林渡上一層朦朧美。水汽潮靄,打濕枝椏,敷滿整片叢林的洇綠,氤氳而靜謐。 ——湯倪就浴在這方水霧里。 她肩骨修薄,腰線柔韌細(xì)弱,長腿纖靚。 一身黑色制服著裝,勾描出搖曳生姿的身段,瘦削而窈窕,嬌豔妖冶。 ——當(dāng)湯倪與水霧一同出現(xiàn)在向杭生的眼里。 他瞬間拋棄了離開的念頭。 向杭生心悸了下。 可他竟又不忍上前。 他不忍,去破壞掉這片霧林中最嬌縱的那抹春光。 碎光蜿蜒而上。 溫柔攀附著她身體上的每一道曲弧,吻落她的冷白色肌膚,抵繞在她眼角眉梢處。 她是那樣明媚。 她明媚的一色不染。 她是那樣,不可染指的存在。 直到。 有人先他一步,打破了這份神圣。 湯倪虛斂長睫,低頭掠了眼襯衫左側(cè)因香薰猝然傾倒,而沾染的蠟油污漬。 所幸考慮到安全隱患,林中所有明火香薰香燭等,全部來自高級香料世家「池上町」,也就是池嬋嬋曾經(jīng)提到過的c家。 香薰安全系數(shù)極高。 若不慎遇到勢頭稍猛的氣流時,火芯會自動波及阻燃物,而后迅速熄滅。 湯倪挑眸凝向不遠(yuǎn)處。 在悄然碰倒香薰后,湯懷崢倒退著朝她打了個挑釁的手勢,之后吊兒郎當(dāng)?shù)貕男﹄x去。 像是漫畫書里,故意制造麻煩又全身而退的小惡魔。 這個死東西。 來不及跟他多做計較,湯倪打算離開去快速處理一下。 這時候,宴會廳外獨自站立的客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 她走出來,尾音在認(rèn)清向杭生的那一剎,驀然吞咽回去。 “1205???” 湯倪有些驚訝,確認(rèn)自己沒有認(rèn)錯人之后,眉眼彎彎地玩笑: “我以為客人受到冷待,現(xiàn)在看到你,原來是我們受到冷待了。” 她的笑容映入向杭生的眸里,讓他心底的悸動愈發(fā)瘋漲。 “如果知道jiejie在這里工作,我肯定不敢。” 他走近她,接下了她半嗔笑的話茬。 同樣是“jiejie”。 不知道為什么,從向杭生嘴里聽到,就比在湯懷崢嘴里聽到要舒服得多。 湯倪挑挑眉,見到他像是要離開的樣子,仗義開口: “你要走?是怕鬧吧?來,跟我進去,姐給你找個安靜的觀景臺。” “好,謝謝jiejie。”他毫不猶豫地一口應(yīng)下。 湯倪想起什么,低頭指了指自己襯衫上的蠟灰污漬,補充道: “位置我已經(jīng)想到了,立馬讓人帶你過去,有什么要求就跟她們說,看我這臘油總要先處理。” 說著,正欲拿起對講機喊人,卻反被向杭生一把拉住纖臂,阻止她: “jiejie,我有更快的辦法。” 第46章 噼里啪啦 跟老丈人與情敵之間的在線b…… 向杭生在灌木叢中找到一根很細(xì)短的枝莖。他用指腹捏住兩端, 試了試枝莖的硬度還算滿意之后,眼風(fēng)在四周大致觀量了一會兒,最終將視線定焦在某處。 “跟我來, jiejie。” 他轉(zhuǎn)身伸手拉過湯倪, 帶她去到甜品帳篷里的燭盞高架臺前。 湯倪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盡管不解但也沒有著急出聲去質(zhì)疑, 而是耐心等著他“更快的解決辦法”。 燭架臺為圓柱形,上下幾米的高度, 承擺著上百只香燭。 香燭的形狀各異, 燭體的顏色也大不相同, 幾乎算是囊括了百色卡中的所有顏色。 向杭生很快敲定主意。 他捏著枝莖較粗的那端, 用細(xì)頭去沾染了一抹棕色香燭的蠟油,輕輕吹了吹。 他做這些時是自信而果決的。 只是當(dāng)他站在湯倪面前, 盯著她襯衫上沾染的蠟油污漬時,倒像是有些躊躇的樣子。 “怎么啦?” 以為他是在為難,湯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輕笑安慰說:“這蠟油確實不好處理,要是搞不定就不——” “我能搞定。” 向杭生捉住她晃在眼前的手腕, 眼神坦然, 口吻是少見的篤定。 但他很快又松開她。 微微上前幾步, 在這幾步的距離里, 讓他的眼神從坦然逐漸褪為猶疑。 篤定的口吻亦變換成小心翼翼地試探: “jiejie, 失禮一下。” 向杭生并沒有著急動作, 而是伸手指了指她的襯衫, 又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枝莖,似乎是在征求湯倪的同意。 湯倪微愣,順著他指的方向低頭瞥去。 繼而稍稍思考了下, 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向杭生的猶疑和小心翼翼是因為什么。 蠟油污漬的位置算是比較尷尬,剛好玷染在她腰腹處的襯衫衣料上。 湯倪的襯衫下擺是扎進短裙內(nèi)的,如果是想要處理蠟油位置的話,必然要拎起一側(cè)的衣角。 也就是說,向杭生要將她一側(cè)的襯衫下擺從裙內(nèi)抽出來。 只不過,貿(mào)然去碰女孩子的衣服太不紳士了。 所以才會讓他這般顧忌。 湯倪笑著挑挑眉,索性低頭直接自己扯出半邊衣擺,遞給他說: “你是要用那個畫畫嗎?” 向杭生點點頭,略微牽起她的衣角,正要在上面落筆時,忽然又抬起頭問她: “jiejie,你相信我嗎?” “在西里白開工作室的藝術(shù)家,我沒理由不相信。” 湯倪拍拍他的肩,指著蠟油的位置說: “放心畫,我等著你。” 向杭生笑了一下。 他沒再多說什么,微微彎下腰身,認(rèn)認(rèn)真真地開啟他的作畫時間。 湯倪發(fā)現(xiàn),當(dāng)真正開始動筆的那一刻,向杭生幾乎是一秒切換成與平日大相徑庭的孤然狀態(tài)。 旁側(cè)燭影躥曳,燃顫出漸次斑駁的虛空幻象。 昏黃調(diào)的閾值被光絲撥挑至最高點,細(xì)細(xì)密密地反襯在他臉上,鏤刻出陰柔的線條輪廓,眉目鼻唇都墮在混沌里。 他低垂著眼睫,脊背弓蜷,紋絲不動地專注作畫。整個人墜陷在忘我的藝術(shù)感官里,仿佛他本身從未曾屬于過這個不夠藝術(shù)的凡俗世界。 湯倪的襯衫上落下向杭生的手骨剪影。 他長指捏著枝莖,腕骨發(fā)力,短促而精準(zhǔn)地拉挑出棕色痕跡,緩慢勾描弧度,反復(fù)疊色。 很快,蠟油污漬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斂翅棲息的貓頭鷹兀然生于他的筆下。 “這個貓頭鷹……” 湯倪俯身湊近,仔細(xì)辨認(rèn)了下,若有所覺地喃喃自語:“好像哈卡啊!” 在向杭生的漫畫《遺失莊園》中,哈卡是只辨識度極高的貓頭鷹。 它對任何事物都沒有熱情,始終保持睥睨世間的高冷形象,偶爾毒舌,臺詞永遠(yuǎn)一針見血。 哈卡醒著的時候并不多,日常倒掛在樹枝上睡覺。因此每次出現(xiàn)在漫畫的角色形象也總是倒掛著,追番的書迷都干脆喊它“倒掛的哈卡大人。” “真的好像啊,你畫的這就哈卡吧?”湯倪又留心觀察了幾眼問道。 她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向杭生畫的這只貓頭鷹是正的,沒有倒掛。 她之所以又確定了,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這只貓頭鷹除了外形極像以外,還有一個屬于“哈卡大人”的獨特象征。 在《遺失莊園》里,萬物皆有靈性。 莊園里每天都生機勃勃,有女巫與小鬼,有玫瑰與夜鶯,還有每日飛來跑去的上千只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