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就是因為你在才緊張的啊……’湯倪在心里悄悄反駁他。 “我的領結怎么辦?” 襯衫領口的空蕩感讓她想起了正題,湯倪看向他, 似乎陷入了認真的思考。 段伏城淡淡挑眉,慢慢松開她,嗓音低迷: “也不是沒有辦法。” 他話落, 長指覆上自己的領帶扣,輕轉了兩下脖子, 指尖用力, 直接將領帶拽扯下來。 湯倪眼前一亮。 雖然還是不配套, 但緊要關頭用來應急也不失為妥當的辦法。 她樂了一下, 伸手就要去拿他的領帶, 偏偏又被段伏城輕巧地避開了她的手。 “干嘛啦, 我還要去檢查宴前——” 她沒說完。 因為她感覺腰際一緊, 身體受外力控制踉蹌上前,繼而整個人跌入段伏城懷里。 湯倪小聲低呼了下,大腦閃過半分鐘的空白, 連同心跳也跟著難以為繼地加速搏動。 男人倒沒有過多逾矩行為。 他微微俯身,偏頭替她立起領邊,戴上領帶,削修指骨靈活地在她頸項處交纏打扣,手法熟稔,手速快得晃眼。 淺淡的烏木香自他腕骨間散放。 香調浮泛清冷,幽雋款款,隱隱有絲縷水生感的辛涼松弛,治愈度過分飽和。 這份香氣會勾起很多記憶。 這讓湯倪想起在此之前,段伏城曾彎腰為她打過的結。 除去手法的熟練度,沒有什么不同。 一樣的動作溫柔。 一樣的誠意十足。 “我自己也會的……” 她眼瞼低垂,盯著他神色專注的側臉,溫吞地低聲囁喏一句。 但沒有掙扎。 她是想阻止的,因為會有人經過,這樣是不合時宜的。 她也不想阻止,在剛剛經歷過親情的薄涼之后,段伏城的溫柔是唯一可以給到她慰藉的源頭。 矛盾感在這一刻被放大。 也還是沒能抵過心底不可自抑地萌發漣漪。 段伏城最后抽出領帶寬端,耐心地幫她整理好領邊,飽滿規整的溫莎結在他指下疊放出來。 “我是在討好。” 他收手回來,目光緩慢地凝聚在她臉上。 湯倪不解,在混亂的情緒里抬頭問他:“討好什么?” “討好你。” 段伏城毫不掩飾地告訴她: “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來。” 不是留在舟季。 而是留在我身邊。 段伏城不得不承認,在聽到湯倪說“可以隨時辭職”的那一秒。 他是真的陷入慌亂。 他不想在最近這段工作繁重的期間,給湯倪施加壓力。 但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湯倪的“隨時離開”。 所以他要提出挽留。 用虔誠的、極具儀式感的姿態,用最直白的口吻來挽留她。 湯倪只聽到其一,顯然是忽略了“留下來”這三個字里,所暗藏的更為深刻的含義。 不過。 這也足夠讓她更開心。 撫觸著男人打出的領帶扣,她眨了眨眼,語氣輕快而柔軟地說: “當然啦,畢竟舟季勞務合同上的有效期,是十三年呢~” * 站在花園涼亭后方的兩人,將不遠處那幅近乎華麗的畫面盡收眼底。 “看來jiejie不愿意回來,不是因為家里不夠溫暖,而是外面的誘惑太大了。” 湯懷崢雙手插兜,整個人疏懨懨地斜靠在樹干上,看著前面要笑不笑地戲謔一句。 湯岱同樣注視著前方的場景,沒有理他,也沒有說話。 少年并不在意父親的冷落,散漫挑眉,又懶腔懶調地地繼續自說自話: “嘖嘖,在家里可從沒見jiejie笑得這樣開心過呢,你說是吧爸爸?” “你jiejie笑不出來的日子,你沒少發揮功勞。”湯岱鎖起眉,冷淡地睇他一眼。 果然,他猜得沒錯。 湯倪寧愿跟自己玩貓捉老鼠,也不肯回家,還真的是因為這姓段的小子。 “不過jiejie今年27了吧?也確實該到考慮婚姻大事的時候了。” 忽略掉父親話中的深意,剛消停沒幾秒的少年,又開始狀似天真地嘰嘰喳喳起來。 湯岱:“……” “話說回來,要是jiejie真能拿下那位段總裁,那跟我們家也算是強強聯手了吧?以后我們在佘城——” 呼風喚雨。 還沒說出來,便看到自己父親極其不耐地瞥過來,警告的意味貫穿每一個字詞: “是不是我給你的生活太豐衣足食,才讓你這么不知天高地厚?” 湯懷崢立馬閉上了嘴巴。 湯岱懶得理他,轉頭依舊看向前方。 自然,他也沒有留意到站在旁側的少年,此刻緩慢勾起的嘴角。 湯懷崢會好奇jiejie的戀愛故事嗎? 當然不。 感興趣的表現是假裝的,感興趣的話是故意說的。 湯懷崢真正好奇的,不過是自己父親對jiejie的態度而已。 這些年湯倪鮮少回家,每年見到湯岱的次數可能還沒有湯懷崢一周見得次數多。 可若說是不關心的,也不盡然。 至少湯岱在這一刻,見到jiejie與其他男人親密的場景,他是明顯不高興的。 為什么會不悅? 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寶貝女兒被外人覬覦,讓他感受到了危機呢。 這可就,太有趣了。 “爸爸,晚宴要開始了。”少年提醒道。 好戲也要登場了。 ———————————————— 叢林整體采用沉浸式設計。 頂部由藝術植物抽出的藤條織纏,枝蔓交錯,撐挑出昏聵。 果實燈被打煉成舟季logo的形狀,堪堪墜掛在藤蔓上,如玫瑰園里疏漏下星子的碎影,精小斑斕,熾灼著千絲萬縷的剔亮。 仿若白晝失了火。 向杭生進入叢林里不到半小時,便將這里的一切設計理念看得通透。 深坑試營業搞得這場叢林宴動靜很大。 之前有過合作的世楓負責人贈予他一張叢林宴的邀請函,算作合作過后的另外答謝。 這種贈送對家邀請函的cao作讓他覺得有點兒新鮮,加上作為藝術觀察者,他也很想知道舟季會如何設計這場多方矚目的森林晚宴。 只是真正來到這里,才覺得有點兒事與愿違。 入宴賓客比他想象中多,更沒想到還有媒體涉足。 眾人推杯換盞,虛假寒暄的場面讓他頓時喪失了興趣,所以在大致觀覽過整場叢林宴的藝術感之后,向杭生便決定離開。 不過。 他沒走成。 當時間墮入夜闌,日落只醞釀下最后一抹橙。 昏線的軌跡走向晦黯,天光熄滅,琳瑯剝落。 云層拖住半弧冷月,旖旎滿溢,沉入殘夜驚潰的黑色里,光影漲起,又挑破。 雨林蔥郁葳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