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只是…… 常年跟隨在段伏城身邊的這位首席特助,還不等接近他身邊,便立刻覺察出段老板的超低氣壓。 “段總?”傅鐸將車鑰匙遞給他。 段伏城接過鑰匙,忽然低頭自嘲地笑了一聲,“說起來,今天載我過來的人就是這里的校內講師。就在剛才我發現她講課很…” 他想了想,措辭道: “用國語說,很贊。但當她講完,我覺得我錯了。” 傅鐸一臉懵逼地看著面前男人,靜靜等待著下文。 ——“她是非常贊。” “那您的意思是?” 傅鐸聽得云里霧里,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問道。 段伏城冷笑,字字有力: “通知投資管理部,立即加快收購茂岄項目進程。” 第3章 來電顯示 我不會讓段總吃虧的。…… 教職工食堂。 湯倪剛夾了一筷子魚rou,突然手機響了。 她掃了眼屏幕,從藍牙耳機切入通話,接起時笑了笑:“俞姐,吃飯了嗎?” 對方是她的牌友。 湯倪的mama愛打麻將。 父母離婚那年,湯倪七歲。 對于母親的印象多少都有些模糊,只隱約記得母親時常帶她去麻將館,一呆就是一天。 后來她畢業回國,工作之余也沒什么可以消遣的娛樂,畢竟上流圈里那些打著“宴會聚餐”的幌子實則各懷鬼胎的場合實在是索然無味。 直到有次心血來潮,湯倪去了小時候經常去的那家麻將館上手了兩把。 從那之后,麻將變成了湯倪打發時光和釋放壓力的首選方式。 牌友俞姐,也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 湯倪正低頭邊夾菜邊專心聽著電話,倏忽覺察到眼前降下一抹陰影。 手中夾著一塊萵苣的筷子緩滯了下,她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是個男孩子。 正午的陽光冗疊壘砌,戳射穿透過玻璃窗,光影滯留,暈暈浸漫在他身上。 男生皮膚很白,并非是那般尋常可見的白皙膚色,是過于的白。 浮光倥傯纏錯,霎時碎瀉在少年的眼瞳中。 光線下,少年的一雙瞳仁隱隱呈褐色,愈發襯得他肌膚白凈,白得耀眼。 甚至白得有些病態。 少年身材高瘦,體態些微羸弱,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稚氣。但鼻骨高挺,頜骨線條鋒利流暢,面相已然泛開俊美。 只不過…… 少年一手插兜,另一只手穩穩地托著餐盤,居高臨下地瞥了湯倪一眼,姿態桀驁。 他一腳踢開桌前的凳子,二話不說地徑直坐在湯倪正對面的座位上,將手里的餐盤放下。 ——只不過,這個與湯倪有著三分相似長相的男孩子,此刻的眼神漶滿不馴,神情倨傲,眉宇間盡是陰鶩的戾氣。 少年與湯倪有著相同的姓氏。 他叫湯懷崢,是湯倪的弟弟。 哦不,更準確來說,他是湯倪同父異母的弟弟。 就像平常組合家庭存在的異面離心,偏偏一家子都是個性飽滿鮮明的人,素來積怨,沒什么友好可言。 就連表面上的虛假和平,也不屑維持。 他瞇起雙眼,極為輕蔑地笑哼了聲,語氣鄙薄: “他們說你來教課,起初我還不信,果然斷條腿也不能令你安分么?” “嗯。” 他話音將落,只聽湯倪低頭輕聲應了一句,慢慢將那塊快要冷掉的萵苣放入嘴中。 “當初你出了車禍,把我高興壞了,老實說,很可惜你沒死掉。” 湯懷崢拎著勺子敲了敲餐盤,眼底滑過一絲陰狠,冷笑道: “我媽她在那邊,一定很想見你。” 這次湯倪的反應似乎有些延遲,良久才答道:“這樣啊,抱歉……” “倒也不用抱歉,茍延殘喘不是你的錯。” 湯懷崢索性將手里勺子往盤里一扔,朝前湊近了些,雙眼彎起,笑得假意無邪: “jiejie,你喜歡跳舞,結果腿折了,現在爭了那么多年才立足的酒店業,你說,是不是也要被人家拋棄了?” 縱觀眼下,茂岄收購聲明還未放出,這小子再吐不出象牙,也算碰上死耗子了。 她微不可聞地輕嘆了口氣: “您別急,馬上就來了。” 繼而換成湯懷崢的疑惑不定:“???” 這可不像平時的她,怎么可能甘心這般唯唯諾諾的樣子。 剛向電話那頭給出最后回應后,湯倪利落地掐了線,將手里筷子擱下,抬起頭懶洋洋地掃了他一眼。 面對湯懷崢的明諷暗釁,她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哪怕是對方用最惡毒的語言咒她死,一次又一次地刺激她,湯倪仍然不以為意,似乎早就習慣了自己這位弟弟的陰陽怪氣。 湯倪站起身,細長指尖兒輕輕扣了兩下桌面,打量著他。 而后勾勾唇,是明顯的假笑。 將自己的那碗魚湯緩緩推到湯懷崢的面前,在經過他身側時,不痛不癢地扔下一句: “多吃魚頭,補腦。” * 斜后方,段伏城凝睇著湯倪留下的那盤幾乎沒怎么動過的餐盤,遲遲未語。 他移眸,瞥了眼那位詛咒自己jiejie“死”的少年,只見少年眼中的狠厲暴漲,一手攥拳,臉色陰郁不堪。 他方才坐在最好的位置,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那個男孩子,還是學生?” 段伏城神色平淡,視線鎖在不遠處的少年身上,不溫不火地開口問道。 段伏城冷不丁的一句問話,讓一旁埋頭喝著魚湯的校長徒然停住,順著他的視線抬頭望去。 在看到那頭已經平復了情緒,正低頭安靜吃飯的少年時,校長拿過紙巾擦了擦嘴解釋道: “沒錯,他是美術學院的大二學生。” 說完,校長又覺得哪里好像不妥,回頭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思忖了幾秒,又接著補充上一句: “我們佘大整個校區建筑都是由他父親投資的,所以……一般都默許他來教職工食堂吃飯。” 段伏城眼梢微揚,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沒有再接話。 這時,助理傅鐸走近他身邊,微微俯身,在段伏城耳邊小聲匯報了一句: “投資部傳來消息,茂岄那邊已經著手收尾,不過……” 傅鐸說到這兒,語氣略帶了幾分遲疑。 “不過什么?” “收尾工作卡住了,據說是茂岄的一名高管,拒絕向我們提交她手中的意向客戶清單。” …… ———————————————— 中華茶樓,「富德棋牌室」。 “誒小湯,剛才打電話的時候怎么聽你語氣有點兒不對勁啊?” 麻將桌上,俞姐摸了個幺雞,邊打出一張紅中邊看向湯倪笑問道。 湯倪咬了一口三明治,不慌不忙地將手里那張閑置的東風打出去,“沒事兒,就是碰見條狗。” 下家何阿姨聽到這話,頓時皺了下眉,眼神逡巡了她一圈: “那狗沒咬著你吧?” 不知為何,何阿姨總隱約覺得那丫頭今日,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 “碰一個。” 湯倪只專注盯著眼前的牌,吃了一張何阿姨的九條,繼而仿佛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音調淺淺地笑了聲: “那狗可能更怕我。” 湯倪一句話逗得俞姐幾個樂得不行。 “對了,我兒子最近回來了,改天抽空叫他陪咱們打兩局,給你們幾個認識一下這個不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