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忽然,百里的視線一轉,落在角落那一排楠木箱子上,略微暗了一暗,隨后再度看向阿潯,嘴里卻問道:“你想出去玩么?” 阿潯原以為他會問箱子的事,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回答,豈料他卻說了這樣一句話。 她一下愣住,“什么?” 夜色下,百里的眉眼勻凈平和,鳳眸垂下注視著她,唇角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我帶你出去玩好么?”語落,他向阿潯伸出手,夜風自他身后猛地灌了進來,吹得他袍袖獵獵作響,阿潯愣住,感覺臉頰微癢,微熱,是他猶自帶著濕意的發梢吹拂在了臉上。 這一刻,她望見自己怔忪的臉出現在他夜一般深沉的眼眸中,那雙眼里只有自己,像是無法言喻的蠱惑,她緩緩朝百里伸出了手。 與他指尖相觸的那一剎,百里嘴角的笑意加深,他緊緊攥住她的手,阿潯只覺風聲在耳畔呼嘯,隨即被他擁入懷中,視野陡然發生了變化,星空被一下放大,隨后那些稻荷水田皆被遠遠拋下,從一小片化作一個小點。 她從未到達這樣的高度,心下緊張,兩只手緊緊攥住百里的衣襟道:“我們去哪兒?” 夜半寂靜,她情急之下發出的聲音特別響,百里目光淡淡掠過不遠處祭司所住的老宅,蹙了蹙眉,將她往懷中按了按,輕輕捂住了她聒噪的小嘴。 “唔——” 阿潯睜大眼睛,卻聽到他附在自己耳畔低聲道:“噓,不要說話,若是讓人發現了可就玩不成了?”熱氣攜著男人若有似無的體香齊齊環繞阿潯,她怔了一怔,卻是垂頭頷首,感覺耳根有些發熱。 群云逐月,清風徐蕩。 很快,阿潯便被遠處的點點流螢所吸引,從上往下看,那些光便像是一條流淌滾動的星河,散發著溫暖的明黃色的光,光芒照在百里青衣上留下泠泠的光輝。 隱隱,還能聽到有小販的叫賣聲,“這是別處的城鎮?”她驚訝地抬眉,遠望那片燈火通明,人頭攢動之勢,一時無語,扯了扯百里的袖子道:“難道他們都不歇息的么?” 耳畔傳來他的輕笑:“東海之畔的妖市一開,即是通宵達旦直至天明才盡興而歸。” 有這么好的地方? 她又問道:“此處是哪兒?” 百里笑凝著阿潯,此時他的清冷眉目好似融了一層淡淡明凈的月光,輕柔,小心翼翼,以至于跟在阿潯身后的白姬竟有一瞬間的怔楞,好似他正望著自己。 “翡翠州。” 你聽說過東海之畔的翡翠州么? 在那,每晚都會有妖市,從入夜開到凌晨,十分熱鬧。 你可喜歡? 啊,白姬默默垂下眼眸,感覺眼眶微澀,原來他從未遺忘過誓言,只是—— 她無法再想下去。 ☆、第63章 邪神再臨 夜色凄迷,風寒露重。 司南離羈押于四方見尺的玄黑閻羅印下,僅僅露出一個腦袋,一雙緊閉的雙眼驀地睜開,眉角微抬,狹長半垂的狐眼中流瀉出一絲邪氣的笑意。 霍地,一只銀線勾勒麒麟面的黑靴踩在他頭上,重重一碾,判官冷肅而毫無起伏的聲線響起:“笑什么?” 司南離仰頭看他,蒼白的額角印著半張腳印,他神態自若地打趣道:“地獄大典中應有明文記載,不許對未經定罪者動用私罰,判官大人您下手可得輕些,若是回頭落下什么證據未免不好。” 這個人,判官冷眸看他,閻羅印加身,宛若千鈞壓頂,每時每刻皆得承受寒冰火焚之苦,原是萬般痛苦之事,而他卻端得一副泰然處之悠閑自得的架勢——不好對付。 思及此,越發厭惡此人,左腳拿下,換上了右腳。 司南離頭一歪,臉貼著粗糲的地面,面對判官毫不留情的蹂/躪,眼中的恨意稍縱即逝,紅唇輕咧,懷著一絲怨毒低聲道:“看來判官大人是準備罔顧刑罰了?” 判官睨他一眼,居高臨下道:“刑法?在地獄,本官就是法,即便本官看你不順眼隨手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又如何,誰敢提出一句異詞?” 誰人不知,在現今地府,閻王之于整個陰間不過是個傀儡,而真正主宰生殺大權的便是眼前這目下無塵,高冷桀驁的判官大人。不過這話從他口中而出,未免顯得此人太過張狂,言行之間竟絲毫未將閻羅殿的那位放在眼中,若是放在凡間,那真是名副其實的jian相佞臣,功高蓋主——偏生他還沒半點忌諱,若無其事地坐實了這一名頭。 司南離先是一愣,隨即竟放聲大笑:“十八層地獄?好!最近有些皮癢,正想去泡泡那傳說中的赤煉火海,不知威力是否如傳言那般辛辣老練?”話鋒一轉,狐貍眼瞇得極淺一條縫:“如此,判官大人您可要快些走出此陣了。” 判官冷然道:“赤煉火海?你想得美。” 司南離端的是無所謂,下頷略抬:“無妨,您若能出得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語落,眼風倏然落到了不遠處的一角人影上。 百里半跪在地,懷中摟著白姬,面無表情,低垂的眉眼下拉出一絲冷寂的光,素清外袍在方才斗法中被撕成一條條懨懨掛在臂膀之上,渾身上下除了臉,其余露在外面的肌膚上遍布咒文,整個人猶似罩在一片陰霾中。判官瞥了他一眼,想來問他無用,遂轉頭看司南離唇角若有似無的劣笑,眉一擰,一針見血道:“你打定主意,我們出不去。” “啊喲——”司南離有些愜意地打了個呵欠,“我設陣你破陣,各憑本事,不過如此。”言下之意,你出不去,可不是我不讓你出去,而是你本事不夠,力所不及。 判官一張冰山臉欲雪,雷電交加,冷著臉對閻羅印施法,只聽嘭地一聲,四方玄印擴大一倍之多,這下,司南離的整張臉皆被壓在底下,然盡管如此,他還是發出幾聲含糊的嗤笑聲,叫人著實厭惡。 判官蹙眉,方才進來時便發現此處古怪,通常破陣前須找到陣眼,而此陣里卻糾集著兩股力量,這兩股力量縱橫交錯,且相互制衡排斥,一虛一實,虛實不分,行錯有差既無轉圜余地,判官對陣法只是粗略了解,并不精通,思及此,不由瞪了百里一眼,心道:事已至此,頹唐沮喪又有何用,倒不如先想想怎么出去,也好再做補救。更何況——他長眉一斂,眼風掠過白姬略漸蒼白的臉龐,盡管血流無數,然為劍氣所創,身上并沒留下半點傷痕。 她死得蹊蹺。 梵天乃太阿上神當年拾昆侖玄鐵親手鍛造,后輾轉流經山神夙光手中,是一柄殺魔救人的神劍。即便為司南離魔氣所惑,亦不該傷得了繼承了山神一半神力的白姬。而眼下,她之所以躺在這里,氣息全無,很有可能是有人施法禁錮了她的魂魄,使她不得脫身。 判官沉思的這片刻,卻發現一片青影從身邊掠過,再抬眸,白姬兩手合握躺在地上似睡著了一般,而百里卻不見了,他頓了頓,折身回望,疏冷的眸子里頭一次劃過震驚之色,看見閻羅印被一下掀起徑直飛了過來,他偏頭一避,隨即施法,大袖一甩又將變得手掌大小的四方玄印收了回去。 再回眸,百里已單手揪起司南離的衣襟將他整個人拽了起來。橫眉斂目,薄唇深陷,肅殺凌虐之氣環繞其周身,發隨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判官凝神一望,發現他整個人有些不對勁,想要阻止,心里又覺得司南離活該,于是便兩手抱臂在旁看著。 這時,聽到他冷漠而無一絲起伏的嗓音緩緩響起。 “陣眼一共有二,一虛一實,我猜的對嗎?” 司南離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嘴動了動,似乎是在挑釁他——你猜啊,就算猜對了,我也不可能給你正確答復。 百里也不生氣,只是自顧自地說道:“以我對你的了解,即便是找到了真正的陣眼,你也不可能讓我們如愿的。”語落,他看見司南離的眉頭微微一抖,眼中掩飾不去的輕狂自負。 “看來,我猜對了。”百里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死寂般的平靜,只是一字一句地分析道:“僅憑你一人之力是不足以開啟七殺鎖魂陣的,因而你一定會借助逆天之力。如此,你之所以將陷阱設置在錦都的目的一目了然。”語頓,霍地抬眸看他,斬釘截鐵道:“你擅自動用了龍脈,對么?” “因為你知道就算我們找到了龍脈之力,亦不可能將其拔除,因為一旦動了龍脈,將涉及到數萬人的性命,使得西羌朝野顛覆,擾亂天命,所以你料定我們不敢,也絕不會那么做?” 說到這里,百里頓了頓,聲音忽然放得極冷極沉,他聲色俱厲道:“本來,你的計劃應該完美無缺,不過你千算萬算不該將算計算到阿潯的頭上,你以為我是為誰才站在這里,就是為了她!而現在她不在了,數萬人的性命在我眼中又算得什么?!司南離——”他驀地咧唇,這一笑里仿若回溯千年,他還是歸墟荒原上叱咤風云的邪神,頭顱堆疊成就他的王座:“你運氣不錯,死時有這么多人為你陪葬!” 語落,他兩指并攏驀地探入司南離頸間,只聽喀拉一聲脆響,他于無聲靜謐中冷笑:“我說過,我能殺得了你一次,就讓殺得了你第二次。” 至于天下,傾覆又與吾何干?! “哈哈哈!百里啊百里,沒想到時隔千年還能再度看到你這樣的表情,我真是不虛此行!不過——”司南離的身體逐漸分崩離析,眼掠過白姬浮現厭惡和怨怪的光芒來:“可惜你的完美因為這個女人的出現而不再完整,所以我只能另覓人選來替代你了!”判官眼見他要逃,連忙攔手扔出閻羅印去追,四方玄印在半空轉了一圈,對他毫無實體的形態無從下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飄遠。 軀殼崩落后的碎片亂飛,他化作一抹黑煙,笑聲猙獰刺耳。 “而你,將永生永世逃不脫八苦輪回之難在你身上的束縛,它會一步步蠶食你的血rou精魂,直至將你啃食為一具白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生命的盡頭!” 天地動蕩,山河傾覆。隨著司南離的消失,他所建立的幻境如墻皮剝落片片坍塌。百里一把抱起白姬,頭貼在她微涼的面頰上。 一念生則萬惡起,阿潯,你不在,我究竟該如何是好? 思及此,心中劇痛難耐,他按住胸口,歪身倒了下去。等在外面的睚眥闖入結界時正好看見這幕情景,情急之下大喊道:“主銀,你怎么了!?”再一看,白姬渾身是血地躺在百里懷中。 后面的判官一把撈起他的身體,掃了一眼“接著——”隨手扔在了睚眥的背上。睚眥摸不清楚狀況又急又慌,見他騰云離開,緊追幾步問道:“去哪兒?!” 判官頭也不回道:“回地府。” 白姬立在雨中,水洼中她的倒影漣漪陣陣,碎成片片,看不分明。她向前一步,視線下落,看見樹蔭下藏著個嬌小的背影,一襲冷風掠過,背影的主人瑟縮著往里鉆了鉆,又不甘心地把頭伸出去張望,雨水打濕了她半邊肩膀,她卻猶自不覺。白姬愣了愣,伸手,下意識地想要替她遮雨,奈何瓢潑雨水穿透手背徑直落在了地上,不禁蹙眉,抬眸,頭頂鉛云堆疊,雷電交加。 阿潯亦抬頭望了望天色,已經酉時了,距離她與百里約定離開的時辰早已過去大半,而他卻遲遲不見人影,莫不是來的路上發生什么事,絆得他無法脫身,對,一定是這樣,他絕不是那種違信背約之人,定是突有急事害得他不能準時趕到此處! 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雨天夜黑得格外快,漆黑幽邃的森林外忽地有火光晃過,是人舉著點燃的火把正在靠近。聽到動靜的她霍地起身,四處尋找藏身之處。 “決不能讓他們發現我躲在這里!”她四下一望,視線定格在那高聳入云的杉樹上,伸手抓牢樹干縱身一躍,整個人輕盈地落在樹上,找到一處豐茂的樹冠處借以藏匿身形。 ☆、第64章 剝鱗之罪 很快族人便搜索到了此處,好在大雨將她曾經留下的腳印沖刷得不留痕跡,眾人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什么蛛絲馬跡,“走!這里沒人!”正欲轉身,忽然有人眼尖發現泥里埋著一根系帶,雖然被雨水澆得看不清顏色,還是能辨別得出來這是從阿潯衣服上掉下的。 “她沒走遠,肯定還在附近,四處找找!” 阿潯一慌,往樹后藏,熟料說話那人聽到動靜,這一抬頭,便看見她藏在樹冠中的半爿衣角,手一伸道:“她在樹上!”這一指,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她根本無所遁形。 到底是小輩,大家耐心勸導道:“阿潯別任性,老老實實跟我們回去吧!” 阿潯梗著脖子,雨水打得嘴唇發白,卻還是固執地搖頭:“我不回去。” 眾人面面相覷,皆苦笑,沒想到她竟執意若此,只得無奈下最后通牒:“你若不肯自己下來,那我們只能強制你下來了!” 阿潯不講話,咬唇,擼起袖子開始結印。她平素并未在法術上顯示出什么特殊的天分,然而一連串快而凌厲的動作下來,族人們驚了,阿潯掐了一個離水咒,用水幕將整棵樹包圍起來,這層水幕看似薄而透明,仿佛一碰就破,實則無堅不摧,而此刻正值雨天,借用自然之力的離水咒防御力更高。 如此情勢之下,看來只有硬來了,眾人收了勸服的心思,準備逐個攻破她的水幕。 阿潯將眾人動作盡收眼底,心中焦灼,筑起水幕不過是權宜之計,要想突圍出去,只有——可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愿意與族人兵刃相向…… 猶豫之際,已有一片飛刃鏗然插/在水幕之上,她蹙了蹙眉,似乎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掌心幻化出一柄雪白的水刃,正欲抬手,忽聽林中驀地一聲響:“阿潯,住手!” 是大祭司!? 阿潯動作一滯,感覺一滴雨水從樹葉上滑落倏然掉入她衣襟,一時間,整個人寒徹骨,透心涼。 雨勢愈演愈烈,豆大的雨點打得樹梢劈啪作響,寒氣漸生,森林里彌漫起一股濕冷的白霧,身著一襲蓑衣,頭戴斗笠的大祭司出現在視野中。雨水順著帽檐蜿蜒而下打在他蒼老瘦削的臉上,唇線深刻,渾濁不清的眼因為火光的照耀而變得精光四射,他霍地抬眸,與樹上的阿潯對視,從那雙盲眼里射/來的光洞若觀火,令人不寒而栗。 “我撫養你長大,教你術法,為的是讓你對族人兵刃相向的么?!”嚴厲低沉的嗓音響起,在阿潯耳畔重重炸開。她仿若叫那犀利的目光釘在當場,不能動彈,而族人不解和失望的眼神更令她無地自容。臉色蒼白,渾身濕透的她,遙遙與大祭司對視,神情怔忪,視線空茫。 這時,大祭司倏然挪開視線,垂眸,白眉一斂,冷聲下令道:“抓住她,綁去靈泉禁地!”語落,阿潯放空的視線一下對焦,望著黑夜下他被火光映得斑駁陸離的臉龐,形容枯槁,緊抿下垂的嘴角難掩失望。她心一顫,眼睫忽閃,驀地落下一滴淚來。 這淚下墜與雨水混在一起,滴在藍色結界上,水幕自然瓦解。 她未有再做反抗,只是任由族人用繩索綁住了雙手,踩著泥濘濕潤的土地,在旁人的推搡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族中禁地走去。 族人望著她踉蹌的背影,眼中露出不解和幾分怨怪,前任族長死后,是大祭司收她為徒,撫養其成人,待她親若祖孫,而今她卻串通外族男子公然背棄婚約,陷大祭司于不義,更棄一族前程不顧,實乃蛟族一族之恥! 而眼下,此情此景,看她伶仃背影于雨中夜行,步履蹣跚,蒼白凄楚,又不免叫人唏噓。 夜色深沉,火把光亮漸行漸遠,隨即消失于無形,誰都未有注意到,幾步開外,白姬正悄然跟在后頭。 與我何干,她本想轉頭離開,奈何,腳下重若千鈞,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推著自己向前。 她邊走邊沉思:百里怎么可能失約,他一定是被什么事牽絆到了才是,腳步緊緊跟隨著蛟族人,不知阿潯要被帶去何處,方才那祭司提到什么靈泉禁地,莫非是關押犯人的地方?白姬不禁苦笑,都到這時候了,她居然還有心思關心情敵?好在司南離那令人厭惡的聲音未再響起,否則此時聽著他的嘲諷,真讓自己有種犯賤的羞恥感。 靈泉禁地,顧名思義,蛟族人世代守護的禁地,里頭封印著滋養蛟龍一族的泉眼,本來附近應有七七四十九處泉眼,功效各有不同,而今四十六座干涸枯竭,剩下四座,三座可用,還有一座連通孽海,功用不明。 溶洞中一片寂靜,滴水聲可聞。 阿潯跪在地上,四周水霧繚繞,濕氣徹骨,眼里映照出大祭司纖塵不染的雪白長袍,他手握祭司神柱,眼眸低垂,嘴唇翕動,低沉蒼老的聲音在空曠的禁地中環繞,他問道:“阿潯,你可知錯?” 她高昂著頭,明明雙手顫抖,卻死不低頭,態度很堅定。 “阿潯不知自己哪里錯了,還請祭司明示。” 一旁的族人驚訝于她死不悔改的態度以及桀驁不馴的反詰,紛紛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想來往日那個阿潯雖然調皮,卻還不至于如此執迷不悟,莫非真是讓那外族男子勾了魂魄,才變得如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