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燕玖搖搖頭,“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今年找不著,還有明年,明年不成,還有后年,興許在一片草原里,在一處溪水畔,在一座村落里,我們就不期而遇了。道阻且長,行則將至,只要找,就一定能找到的,對嗎。” 本王站在不遠(yuǎn)處,聽著他主仆二人的對話,原本橫在心頭上的陰云,忽地便吹散了。 陰沉的世界里依舊是瓢潑萬里,可我這心里,卻已然放了晴。 在那云霧深處,柳暗花明里,有他在等我。 原來一直都在等我。 ☆、第79章 在一片雷電交加中,本王走上前去,捂住了燕玖的耳朵,低頭吻上了他的嘴唇。 燕玖的身子一僵,待看清我之后,驀地瞪大了雙眼,“皇,叔……” 本王捧著他的臉,又親了親他濕漉漉的眸子,道:“我回來了。” “回,”他艱難地張了張嘴,道:“啊,回來了,回來就好……” 本王低頭,重又吻上了他的嘴唇,抵死糾纏,風(fēng)云殘卷。 恨不能將他吃拆入腹了才好。 “哎呦。”一旁,被視作空氣的王公公急忙遮住了臉,一番猶豫過后,干脆腳底抹油,識相的離開了。 他這一走,本王正待扯著燕玖進屋,卻瞧著燕玖身子突然晃了晃,險些栽倒下去。 本王趕緊摟住了他,問道:“怎么了?啊?是不是著涼了?” “皇叔……”他癱在本王的懷里,面色一時煞白,咬著嘴唇,道:“感覺有點冷,好像,體內(nèi)的寒毒,發(fā)作了。” “不怕,我立馬喊太醫(yī)。”本王說著,趕緊將人抱了起來送進了寢宮,安置在榻上之后,立馬喊來了太醫(yī),又派出了兩名護衛(wèi),去我府上把蘇蓉帶了過來。 燕玖縮在被窩里,痛苦地佝僂著身子,一邊哆嗦,一邊抓緊了本王的袖子,“皇叔……” 本王生怕他因為抽搐而咬斷了舌頭,趕緊將手掌塞進了他的嘴里,道:“沒事的,等會喝了藥,好好地睡一覺,就好了。” 他死死地攥著本王的衣袖,含糊不清的說道:“陪著……我……” “好,我陪著你。”本王說著,看向了正在把脈的蘇蓉,問道:“怎么回事,先前你不是幫他把身子調(diào)理的七八分好了,怎么寒毒又犯了?” “身子調(diào)理的再好,皇上自個兒不愛惜著點,也是徒然。”蘇蓉有些無奈,看著那痛苦不堪的燕玖,問道:“皇上這些日子,沒少折磨自己吧?” 燕玖咬著本王的手掌,并沒有吭聲。 本王抽出帕子,墊在流血的手掌下面,問蘇蓉:“怎么樣,要不要緊?” “倒不會有性命之虞,”蘇蓉道:“只是經(jīng)過這一次,往后得加倍注意了,絕不能再讓他受涼,膳食里也不能再有寒性食物。至于其它的——” 蘇蓉猶豫著,看了一眼周圍的奴才,壓低了聲音,道:“皇上身子不濟,往后這床事,也得節(jié)制。” 本王:…… “奴才開幾服藥,煎好了,早晚各服用一次。”蘇蓉說著,要來了筆墨,寫好處方之后,遞給了本王,道:“先喝三天,去去寒氣,之后的調(diào)理,就交給諸位太醫(yī)吧。奴才只懂得治病,養(yǎng)生這一塊,是個外行。” “有勞了。”本王接過了藥方,道:“這一宿,你也累了,趕緊回去吧,楊兒還小,離不開你。” “是。”她欠了欠身子,正待離開,突然聽著外頭傳來了一陣吹吹打打,人聲喧嘩,面色變了變,問道:“這該不會是,今日迎親的儀仗隊吧?” 本王皺了皺眉,“怕是了。” 蘇蓉嘴角抽了抽,“皇上只是演戲,不想竟準(zhǔn)備的如此周全。估計這會滿朝文武都候在外頭了,要怎么辦啊?” 本王看了一眼昏迷的燕玖,抽回了手掌,道:“就說皇上突然病倒,無法如期舉行婚禮,此事先拖一拖吧。” 蘇蓉?zé)o奈地?fù)u搖頭,“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主子對皇上做了什么呢,不然怎么趕巧不巧的,皇上大婚當(dāng)日病倒了。” “隨他們怎么想吧。”本王說著,摸了摸燕玖的額頭,道:“本來就是我,仗著勢大,前廷后廷都霸著,不準(zhǔn)皇上冊立妃嬪的。從前是無所謂,往后是絕對不允許。他這輩子,可以做全天下百姓的國君,卻只能做我一個人的枕邊人。” 蘇蓉眨眨眼,“果然主子這個樣子,才更像個攝政王。” 本王看向她,“怎么?” 蘇蓉:“恣睢無忌,霸氣狷狂,還會使yin威。” 本王:…… 她掩著嘴笑了笑,道:“奴才告退了。” 走出了幾步,突然回頭,“噢,主子可別忘了奴才交代的,房事千萬要節(jié)制。” 本王太陽xue隱隱作疼,擺擺手,道:“快滾吧。” 外面的熱鬧漸漸平息下來,大臣們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在太醫(yī)們作證皇上他確實身子不爽之后,也全部都散去了。 宮里再一次恢復(fù)了靜謐。 本王從夜里守到白天,又從白天守到夜里,其間喂燕玖吃了兩次藥,瞧著他氣色明顯好了許多,身子也放松下來,微微呼了口氣,脫掉靴子,和衣躺到了他的身側(cè)。 至后半夜,燕玖身子輕快了,又開始拎胳膊甩腿,各種折騰。 本王伸出手,將他摟進了懷里,道:“別鬧,再多睡一會兒。” “唔,”他迷迷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將臉埋在了本王的懷里,說起了夢話,“朕要迎娶皇后。” 本王皺了皺眉,微微有些不悅,問道:“娶了皇后,皇叔要怎么辦?” 他癡癡地笑了起來,“那我娶皇叔做我的皇后。” “小東西。”本王拍了拍他的屁股,道:“小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吵著要給我做王妃的,這會子倒是變卦了,想著娶我做皇后了。” “王妃。”他瞇著一雙睡眼,笑得天真爛漫,往本王的臂彎里使勁拱了拱,道:“我做皇叔的王妃……” 本王懷抱著他,心里一陣暖風(fēng)吹過。 千帆過,萬木春。 這世上再也沒有什么,能比得過他此刻在我的懷里,心心念念的全是我。 而本王,也在云散霧消之后,深深地愛著他。 兩情相悅,白首不離。 一切美好的像夢一樣。 未來的日子,燕玖絕口不再提迎娶皇后的事。朝上一切照例,本王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xù)扮演著我一手遮天,罪大惡極的jian王一角。 世人誹我謗我污蔑我,沒有關(guān)系。 有他信我任我依賴我,便是足以。 轉(zhuǎn)眼,兩年過,京城里迎來了一場大雪。 本王拎起了府上越發(fā)渾圓的大白貓,在滿園盛開的梅花樹下坐下,一邊給懷里的貓兒順毛,一邊喃喃:“書云,今年府上的梅花,開的比往年都要好。如果你在的話……” 一陣風(fēng)過,攜著雪花和落英,“嗚咽”著,在視野里隱隱匯聚了一個人形的輪廓,然后又消失了不見。 本王苦笑著搖搖頭,“我時常覺得,也許你還沒有消失。正如我每每去到你的墓地上,總覺得你就站在我的身邊。” “你可知道,地上的某些小仙,是靠著人的信仰和供奉才得以存在的。我有時在想,我要一直堅信著你還存在,這執(zhí)念會不會留住你,讓你繼續(xù)存在于三界之中呢。” “也許我只是瘋了……” 本王在院子里靜坐了一會,遠(yuǎn)遠(yuǎn)地瞧著燕玖裹得跟個粽子似的,走了過來。 放開了懷里的貓兒,本王上前擁住了他,問道:“怎么不好好在宮里待著,下雪天跑來我這兒?” “據(jù)說王府上的梅花開的正好,朕特地出來看看。”燕玖說著,抬頭看向了滿目盛開的梅花,道:“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真好啊,這雪,這花……” 本王攥過他的手,給他搓了搓,問道:“今日朝上,大臣們一個勁地鼓動你明年選秀,這事,你可想好怎么應(yīng)對了沒有?” “我早留了一手。”他得意的笑起來,“先前朕不是虛構(gòu)了一個浣衣女嗎,回頭隨便從民間抱養(yǎng)一個孩子,就說是我和她留下的血脈。燕國一旦有了儲君,那群老臣也就消停了。” 本王:“只一個孩子,可堵不住他們的嘴啊。此事,沒完呢。” “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是一步吧。”燕玖瞇起了眼睛,“實在不行,我也學(xué)學(xué)楚泓,軟的不行來硬的。再不濟,我不做皇上就是了。” 說起楚泓,本王倒是想起了那人說過的一些恬不知恥的話。比如—— 本王摸了摸燕玖因為穿得多,而圓滾滾的肚子,道:“要不然,我們努努力,自己生一個吧。” 燕玖挑眉,“皇叔說什么呢。” 本王將人打橫抱起來,一邊往屋子里走,一邊說:“天寒地凍的,需得做點什么,來驅(qū)驅(qū)寒氣。” 他順勢攬過了本王的脖子,“說的也是。” 白雪皚皚,梅花嬌俏。 又將一年迎春到。 苦寒的日子,都過去了…… (正文完) ☆、第80章 春去秋來,梅開幾度。 月華樓外,隔了一條街,始終有那么一個少年,在夜幕剛剛降臨,樓里打開門做生意的時候出現(xiàn)在那里,伸著脖子往廳里張望。 不是為了看樓里酥胸半露,柳腰豐臀的姑娘,而是為了看一看那美顏如玉,清雅如蓮的男人——百里塵。 那是開在俗世里的一朵梵花,足夠他用盡一生的虔誠和信仰,去頂禮,去膜拜。 夜色深沉,又是一個靡靡之夜來到。 百里塵一邊招待著來客,一邊敲打著算盤。作為一個看似不惹塵埃,實則滿身銅臭的男人,他向來是對金錢數(shù)白論黃,爭多論少。 作為這京城里第一大青樓的老板,他本該居于幕后,月底查查帳即可。其余的,由賬房先生和老鴇子拋頭露面,負(fù)責(zé)打理。 從前一直是這樣。可近來,他留意到了小九,那孩子不管刮風(fēng)下雨,總是會定點出現(xiàn)在那里,跟塊木頭似的,一動不動的,看著樓里的光景。 他的眼神和來往樓里的客人不同,很干凈,干凈到灼人,這讓專做皮rou生意的百里塵,既喜歡又厭惡。 仿佛他一身粗布麻衣,卻瑕不掩瑜地彰顯著他是個正人君子,而自己白衣不染,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 不過,時間是個熔爐,總會把白的涂黑,好的描壞。不會有人一直秉持本性,保持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