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他不明所以,“什么怎么回事?” 本王捏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只聽他吸了一口氣,甩開了本王的手,問道:“做什么?” 本王越發的驚疑,“怎么,你難不成恢復觸覺了?” 他揉了揉手腕,道:“很奇怪嗎,我一開始也以為這觸覺一旦失去了,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感覺了,可去年也不知道怎么,從馬上摔下來,突然感到一陣疼痛,初時只能感覺到強烈的刺激,后來慢慢地敏感起來,能試到輕微的疼痛和酸麻,然后一點點的,似乎全部都恢復如初了。如今和我的皇后恩愛,一點問題都沒有。” 恢復,正常了? 怎么會這樣? 本王感到難以置信。按理說像是楚泓和風慕言等人,他們是帶著本王的神識降世的,神識一旦取回,他們也就失去相應的感知了。除非在身死之后,進入下一個輪回,欠缺的部分才能重新補上。 可是,楚泓竟然在活著的時候,慢慢的恢復了觸覺? 難不成這些人的感官降生的時候就帶著的,等著本王的那部分感官消失了,他們自身的就會慢慢的覺醒? 這情況,是每個人都這樣,還是只有楚泓自己? 是僅僅這四識,還是包括本王的情根? 正在本王心頭上縈繞著千絲萬縷,不得頭緒的時候,小二湊了上來,問道:“幾位客官,要喝點什么酒?” 本王想也不想,回道:“最好的酒。” “最好的酒嗎?”小二笑瞇瞇的,說道:“大燕國最好的酒,那自然是出自天泉坊,由舒景乾親自釀的,我們這兒啊,剛好新購了一批‘雙情’,拿來給幾位爺嘗嘗?” 本王愣了一下,“舒景乾不是早就不釀酒了嗎?” “是啊,傳聞兩年前,他突然喪失了味覺,不能再釀酒了,可去年不知怎的,他的味覺突然又恢復了,所以釀出了‘雙情’。只是這人的心思似乎已經不在釀酒上了,這兩年,他一直隱居在深山老林里,放話說今后每年開春,會出山一次,只釀一種酒,想要買的,得提前預定。” “味覺,也恢復了嗎……”本王的眼神變了變。 若是風慕言和姚書云還在,他們的嗅覺和聽覺是不是也就恢復了。 那么燕玖失去的情根呢,可還能生出來? 突然的希望,讓本王有些情難自禁。 若非有楚泓在旁,我立馬便要扔下筷子,沖去皇宮。 一頓飯,本王吃的心不在焉,滿腦子都在想事情。 一直到出了酒樓,腦子還暈暈乎乎的,直到一陣秋風,裹著一張紅色的剪紙,吹到了我的手中,本王才恍然回了神。 只見那紅色的剪紙,是一個大大的“囍”字,放眼街道兩側,是綿延不盡的“囍”貼,火紅一片。 本王捏著手里的“囍”字,問隨來的蘇蓉,“怎么,最近城中,有哪位大戶人家要辦喜事嗎?” “這——”蘇蓉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道:“回主子,是皇上明兒要大婚,迎娶皇后。” 皇上,大婚!? 本王身形一顫,幾乎沒站穩。 蘇蓉撅著嘴,有些替本王抱不平,“說來真是怪了,據說皇上有一回出宮,看上了一個在河邊浣衣的少女,兩人一見傾心,互生愛慕,匆忙間就私定了終身。皇上待她極為重視,為了這場婚事,足足準備了小半年,一直到近期,才聽說萬事俱備,可以將那女孩迎進宮里了。” 本王張了張嘴,艱難的問道:“就明天?” “是啊,就明天。”蘇蓉說著,小心覷著我的臉色,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沒事,能有什么事。”本王干笑了一聲,“皇上他終于要成家立業了,我這做皇叔的,該為他高興。” 蘇蓉:“可主子你——” “無事,”本王擺擺手,道:“起風了,看來是要變天了,你先帶楚兄他們回府吧,別是淋著雨。” 蘇蓉:“主子您呢?” “我?我四處走走。”本王說著,在可能失態之前,急忙拐進了一處巷子里,渾渾噩噩地往深處走去。 要大婚了嗎? 哈,真好啊,燕玖他又能愛了。 可是他愛的人,不是我了…… 也好,他終于回到正途上,準備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了。 這不就是我一直以來,最期待看到的一幕嗎? 心痛什么,難過什么?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食其果。 當初可是我,把他推開的。 本王一拳搗在了墻壁上,骨骼震碎,血rou模糊下,絲毫沒減輕心里的疼痛。 這些年,我以為自己看開了,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自私的以為,只要燕玖他孤身一人,此生不娶,他就還是我的。 起碼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比著我,更能占據他的心了。 即使那無關乎愛,卻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可現在,有人頂了本王的空缺,占據了他的心了。 “呵,”本王抬起臉,看向了灰蒙蒙的天際,“我為什么還要回來,不如,不如回天庭吧……” ☆、第78章 這天兒,果然說變就變。 原本就暗沉的天色,直接變成了潑墨也似的黑。 一場瓢潑大雨,“嘩啦”而至。 本王斜倚著墻壁,坐在一片泥濘里。 頭一次覺得,不知該往哪兒去。 天宮?還是地府? 或者回府上,給一心看熱鬧的楚泓提供一點樂子? 不,不對,燕玖明日就要大婚了,我做皇叔的,起碼也要去道一聲“恭喜”。 可別讓人說我岳初輸不起,失了恩寵之后就躲起來,連皇上的面都不肯見了。 我得見見他,哪怕最后一次見見他。 從此,作為他人生的污點,徹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本王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摸黑走出了巷子,借著兩側鋪子熹微的燈火,一路往皇宮走去。 兩年多沒見,也不知那孩子是胖了,還是瘦了。 依舊是那風華無雙,傾城不變的眉眼,還是長大成人了,有了凌厲的輪廓。 一如經年,是我的燕小玖,還是歲月變遷,成了別人的夫君。 這一路,本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去皇宮的,一幫子守門的護衛見我形神落魄,恍若游魂,也不敢多言,躬身將我迎進去之后,才竊竊私語。 “我說,這襄王兩年多沒進宮,怎么乍一出現,會是這副模樣?” “估計是聽說了皇上要大婚,心里不是滋味了吧。” “你他娘的說笑呢,誰不知道攝政王仗著勢大,一直在欺辱皇上,你要說他是真心,鬼才信呢。” “我倒是覺得,王爺這副落魄相,不似偽裝。” …… “呵。”本王笑了笑,一切的詆毀和謾罵,都無所謂了。 從前無所謂,將來就更無所謂了。 這樣就好。叫全天下的百姓們都知道,一直以來和燕玖的糾纏不清,都只是我單方面的權大欺主,和燕玖并無關系。 他還是那個溫柔敦厚的小皇帝,還是那個百姓和朝臣們最為敬仰的國君。 從此,他將擺脫攝政王,真正的君臨天下,澤被蒼生。 而我,將就此退出朝政,退出他的世界。 雨水并未減弱,倒是有愈下愈大的架勢。 一片朦朧水汽中,本王暈頭轉向地走到了御書房,瞧著里頭殘燭燃盡,空無一人。 轉念一想,皇上明日就要大婚了,今日想來也無心政事,去張羅別的了。 轉身,本王又走向了燕玖的寢宮。 還是那座熟悉的宮殿,身被朱漆,莊嚴而肅穆。 殿前,一個身穿著明黃色中衣,形神落魄的男子,站在傾盆的大雨中,眉眼讓人感覺熟悉而陌生。 長高了,英俊了,有那么一點君子如松亦如風的感覺了。 那是我的燕小玖,長身玉立在漫天的雨幕里,呢喃著什么。 “哎呦皇上,”一旁,身披絳紫色蟒袍的王公公,撐著傘遮在他的頭頂,焦急地勸說道:“你御體金貴,可千萬別著了涼啊,快進屋吧。要是一個不慎,再引出舊疾,可怎么才好啊,王爺回頭要是追究起來——” “皇叔他已經不要我了。”燕玖仰著臉喃喃道。眼睛被雨水打得酸痛,便拼命眨了眨,道:“不然,他聽到了我要婚配的消息,為什么還不回來……他不要我了,他不管我了……” “怎么會呢——”王公公猶豫著,說道:“王府上的下人不都說了嗎,王爺他去云游四海了,飄忽不定,行跡不明,也許是去了大漠,也許是去了南海,也許是去了北疆,這路途遙遠,相距萬里,興許消息一時半會的還沒有傳遞過去。” “怎么沒有,”燕玖苦笑,“我燕國在東土地區,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強國了,一國皇帝婚娶,萬國朝賀。他就算離得再遠,也該聽到消息了。他就是不想回來,不想見我了……” “皇上哎——”王公公又將傘往他的頭上偏了偏,道:“算老奴求您了,您就別難為自己了。王爺當初是心灰意冷的離開的,一切都非他所愿。如今聽說了您要婚娶的消息,他估摸著正傷心呢,哪里還能回到這傷心的地兒……皇上您此行,說是要逼他現身,根本就是在逼得越走越遠啊。” “不然怎么辦,兩年了,他走了兩年了,撇家舍業的,一直也不回來,這架勢,分明是打算從今往后都不再踏足京城了吧。”燕玖一邊說著,一邊眨了眨眼,“先前還說再也不會離開我的……” 王公公十分的焦心,有些僭越地扯了扯燕玖的衣袖,道:“皇上,您就聽老奴一句勸,先回屋吧。王爺的事擱一擱,眼下得想個法子,明日怎么堵住悠悠眾口啊。您要大婚的消息,可是傳遍了大江南北,明日突然變卦,可要怎么跟全天下的百姓交代啊。” “不用交代了,就說朕臨時起意,想著解除婚約。”燕玖說著,瞇起了眼睛,略一沉吟,便拿定了主意,“他們罵朕負心漢,罵朕昏君都不要緊,過幾日,朕自會脫去龍袍,讓出皇位,然后去找皇叔。” 王公公大驚失色,撲騰跪下了,“皇上三思啊——” “朕心意已決,他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他。”燕玖忽地笑了起來,“朕這輩子都困守在京城里,為天下,為百姓而活。打后,我卸去了一身重擔,也去快意江湖一番,不好嗎。” 王公公:“可是皇上,天下之大,您去哪找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