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看來那晚,我真是醉的不輕。”他搖搖頭,“多有失態,還請岳兄見諒。” “不妨事。”本王道:“我這次來,是想著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上你的。” “幫?”他苦笑了一下,“怎么幫?” 本王取走了他攥在手里的鮫人鱗片,道:“如若他死了,本王愛莫能助,可如若他還活著,本王倒可以試試,能不能把他找回來。” 不待他說話,本王又道:“當然,親兄弟沒算賬,你我雖相談甚歡,私交甚篤,可本王是個實在人,我既然幫了你,你就得給我好處。” “好。”他將手搭在了本王的肩上,眼底有些熱,“只要你能把他找回來,我舒景乾所擁有的東西,全部都可以給你。” 本王搖搖頭,道:“我沒那么貪心,我只要——你的味覺。” ☆、第34章 本王去了一趟神社,將鱗片交給了地母元君。 她因為掌陰陽,滋萬物,而被稱作大地之母。加上位高權重,列為四御,所以眾仙界也好,人界也罷,所有人見了她,都會稱她一聲“厚土娘娘”。 不過,這元君并沒有拿身份壓我,反倒是拉著我的手,親切地話起了家常,“天璇啊,地上可還待得習慣啊,有沒有娶媳婦啊,最近玉帝沒有再尋你的不是吧。哎,要我說啊,那老不死的,就是沒事找事,斷袖而已嘛,多大的事啊。你看人間,但凡有點身份的,幾個男人不斷袖啊,面上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臉,背地里什么男寵啊,禁臠啊,養了一屋子呢。哎我跟你說啊,楚國的皇帝楚泓你知道吧,他就是個斷袖,人家多實誠啊,直接立了個男人做皇后,呵呵呵,玉帝他可真是少見多怪,要我說,咱們仙界,還趕不上人界開通……”1 本王不知她是憋了多久,沒找著人聊天了,她這晌見了我,就跟見了至親至信的人似的,拉著我的手,眉飛色舞的,恨不得把這些年遇上的事,全部倒出來,一件一件說給我聽。 其實本王當神仙的時候,總共和她見了不過兩次面,那兩次還只是打了個照面,并未有過深入的交談。 當初玉帝設宴的時候,她一身白衣,諸塵不染,往那里一坐,當真是一派高貴冷艷,睥睨眾生女神范兒。因為容貌秀美,風姿綽約,席上,不知惹了多少仙家,偷偷看了她一眼,再一眼。 可本王卻沒料到,這元君似乎天上一套,地上一套,擺完了譜,裝完了樣兒,立馬化身多嘴婆子,嘀嘀咕咕個沒完。 本王幾次想著插話,都被她打斷了,只能耐著性子,聽她調侃完了五湖四海的君王之后,又來調侃我—— “其實,陵光神君長得確實不錯,那風度,放眼整個仙界,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吧,也難怪你放著仙娥不要,非得跟他斷袖了。不過啊,這些也只是我道聽途說,根本不知道你們倆究竟鬧出了什么事,以至于玉帝大動肝火的,把你整到了下界。天璇啊,你倒是跟我說說吧。” 本王有些汗顏,擺擺手道:“即是丑事,還是不說了吧。” “丑事啊?”她非但不知收斂,反倒是興奮地刨問起來了,“怎么個丑事法,你該不會是對陵光神君,那個,這個了吧——”說著,拿臂肘頂了頂我,絲毫沒有身為大地之母該有的莊重,反倒是一臉的猥瑣。 本王實在無法,只得硬著頭皮告訴她:“沒那個成,被抓了。” “哈哈哈。”她伸出纖纖素手,狠狠地推了本王一把,道:“甜頭都沒嘗著,就被貶下來了啊,冤不冤啊?” 本王拱拱手,“小仙慚愧。” “呵呵呵呵。”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花,看了一眼手里的黑鱗,問道:“哦,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來著?” 本王悄悄拭了一把汗,道:“是這樣,你既然能聯系著世間萬物,那一定能感受到,這鱗片的主人死了沒有。” “活著呢。”她說。 “哦……”就這么簡單? “那——”本王欠了欠身子,問道:“不知元君,能不能幫我確認一下,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這個不難。”她擺了擺手里的鱗片,道:“鮫人啊,這可是稀罕物,幾百年前那一場屠城,幾乎都殺干凈了。如今世上雖還存了幾條,卻也成不了氣候了。” 這倒是讓本王有些吃驚。 這世上除了臨溪,竟還有別的鮫人活了下來? 她將鱗片置于了鏡臺上,看了一眼鏡子里呈現出來的昏黃的燈光,逼仄的過道,和來來往往的商人,道:“喏,在云州城的地下黑市里。看這樣子,是被當成貨品,擺在那兒出售呢。” 本王湊上去看了一眼,只見臨溪正蜷縮在籠子里,不知因何故,雙目已眇,頎長的尾巴上,裂開了一道一道的傷口,全身幾乎沒有一點好rou。 “多謝。”本王沒有再同她客套,急忙出了神社,騎上馬便回了酒泉坊。 不管怎么說,活著就好。 彼時,已是傍晚。 本王將情況跟舒景乾說了,問道:“可要隨我同去?臨溪被困在那里,想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全身都是傷,你若是見不得他這個樣子,那我——” “不,我跟你去。”他說著,隨手套了件外衣,然后去馬廄牽了匹馬,道:“走吧。” 本王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只見他看似平靜的表象下,眼底正有暗流涌動。摻雜著悔,恨,惱。 卻也不知恨的是誰,惱的又是誰。 出了酒仙鎮,我二人騎馬經過了花城,正遇上了前來喝花酒的姚書云。 只見他將自己的馬兒一橫,攔住了我二人的去路,問道:“大晚上的,風風火火的去做什么呢?” “出城。”本王道。 “哦?”他牽著韁繩,在地上挪動了幾步,有些好奇,“出城做什么,我跟你們一起。” “那就趕緊的,別擋道。”本王說著,縱馬跑到了前頭。 帶上姚書云也好,這黑市里,盤踞著一方惡勢力,我和舒景乾單槍匹馬地沖進去,還真不定能把臨溪救出來。 多個人,也算是多個幫手。 連夜出了城,我三人直奔云州,照著地母說的,一路找到了黑市的入口。 那地方很是隱秘,在一處亂墳崗里,背靠著一座山,開了一扇門。 而那門口有石頭虛掩著,一打眼,根本看不出來。 門外,有個假裝守墓的男人,一邊偷偷打開山門,將人放進去,一邊又趕緊合上了石頭,掩好了洞口。 我三人全是生面孔,想著混進去,怕是不容易。 本王略一猶豫,擼下了手上的扳指,抽走了腰間的玉帶,然后提著褲子走到了門口,道:“我們是來走貨的。” 那守門人挑了挑眉,問道:“有什么東西要出手,拿出來看看?” 本王將扳指和玉帶遞給了他,道:“宮里的東西,托人偷出來的。市面上不好出手,想來這里看看,能不能賣了。” 那守門人借著搖曳的燭火看了看,確定我所言非虛,是宮里流出的東西,便打開了石門,擺擺手,道:“進去吧。” “有勞。”本王一進門,趕緊穿上了玉帶,然后下了坡,挨著陰濕的墻壁,一點一點挪到了地面上,看向了眼前的一條商街。 燈火熹微,陰暗逼仄。和地母鏡里看到的,一般無二。 沿路走來,本王倒真是見到了不少明面上禁止的東西。東島抓來的女人,西域販來的舞娘,皇陵里偷出的冥器,甚至有拿八卦盅圈養的小鬼。 整個黑市上,透著一股子陰森森的氣息,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子酸朽。 本王在路邊買了一盞燈,掌著走在前頭,這越走越是心寒,販賣嬰孩,販賣婦女,甚至是販賣漂亮的男童。 有不服管教的,直接殺了,像掛豬排似的,拿鐵勾一穿,吊在了架子上。 據說,偶爾有客人,也是好吃人rou的。 本王胃里一陣翻騰,還不等嘔吐,卻見舒景乾扶著墻,率先吐了起來。 姚書云皺了皺眉,道:“我大燕刑法森嚴,國治久安,怎么會出現這等喪心病狂的地下交易?” “總有陽光照不到地方,刑法約束不到的人。”本王說著,拍了拍舒景乾的后背,問道:“可能繼續走?” 他抬起臉,有些狼狽的抓著本王的衣袖,問道:“臨溪他,會不會也被他們——” 本王搖搖頭,“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現下的處境,不太好。” 舒景乾顫抖了幾下,看向了前方一望無際的街道,在崩潰里拼命強撐著,顫顫微微地邁出了一步,道:“走吧。” “好。”本王掌著燈跟了上去,邊走邊想著,出去之后,立馬派人翻了這座山,把這些商販一個不留的全部抓起來,視情況凌遲還是五馬分尸。 當然,有姚書云掌刑,也不怕他們死的太舒服。 順著悠長的甬道走下來,我三人終于來到了一處販賣奇珍異獸的攤位前面。 放眼看過去,只見籠子里關著火狐,雪貂,烈焰鳥,和等等叫不上名字的珍稀獸類。 而最顯眼的位置上,擺放了一個特大號的籠子,里面關了幾名鮫人,一男四女,各自環抱著尾巴,縮在角落里。 那男人,正是臨溪。 舒景乾眼圈一紅,險些一嗓子嚎出來,被姚書云一把捂住了嘴,然后按住了他胡亂掙扎的身體,道:“別鬧,此地人多,我們不能強來,只能按著他們的規矩。” “正是。”本王從懷里掏出了一疊子銀票,正待上前談價,卻瞧著攤主一把攥住了臨溪的下顎,然后將藥碗塞進了他的嘴里,道:“把藥喝了。” 臨溪扭過了脖子,緊緊地咬著牙關,不肯松嘴。 “畜生!”那攤主給了他一巴掌,道:“你個死瞎子,不能給我珍珠和鮫綃也就算了,居然連個小崽子都不給我。”說著,將藥給他強行灌了下去,道:“這次的春藥,我可是用了雙倍的劑量,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么時候。趕緊乖乖的去和那幾條母鮫配了種,老子還想著多弄到幾個小崽子,賣錢用呢。要說如今世上可就剩下你這么一條公鮫人了,要是不抓緊著點,就真的絕種了。你也不希望鮫人一族,斷送在你這里吧……” ☆、第35章 那春藥生效很快,臨溪剛剛喝下去,便有些難耐,一邊拿尖銳的指甲刮搔著手臂,一邊拿頭撞向了籠子,試圖用疼痛,來維持僅有的理智。 一旁的幾名鮫女同樣喝了藥,顯然沒有臨溪那樣的定力,扭著尾巴湊上來,對他上下其手的挑逗著。 “滾開!”臨溪一把推開了她們,然后按住了身下蓬勃的欲望,呲著一口尖銳的牙齒,道:“誰過來,我就咬死誰。” 攤主嗤笑了一聲,道:“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這幾個母的多好啊,小臉長得俊,胸脯又大,關鍵是,她們個個都想要你。如此艷福,你可得抓緊了啊。” 臨溪呲著獠牙,一把掐住了冒死撲上來的鮫女,喃喃道:“死了吧,還是死了吧。死了就能就能回到海里了。你們不是一直想要回故鄉嗎,那我就送你們一程吧。”說著,就欲擰斷那鮫女的脖子。 “你瘋了!”攤主急忙撲了上去,將鮫女救了下來,然后狠狠地摑了臨溪一巴掌,道:“畜生,你那么想死啊,好,老子橫豎也不能指望你發財了,這就成全了你!”說著,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慢著!”本王喊住了他,道:“這鮫人多少錢,你出個價吧,我要了。” 那攤主回過身來,有些不確定的問:“你,你是說,要這條公的?” “是。”本王點點頭,將銀票砸在了他的身上,道:“看看,夠不夠。” 他點了一下銀票,立馬喜上眉梢,道:“夠夠夠,夠的。哎呦今日真是好運氣,原本都想宰了的畜生,居然臨時給我撈了一比。”說著,將臨溪拖了出來,推給了我,道:“別看他眼瞎了,可臉還是極好的,回去給他養養身子,保證皮膚光滑細嫩,摸著一準爽。” 本王沒有理他,架起了臨溪一條胳膊,正要離開,卻瞧著那攤主追了上來,笑的一臉yin邪,“你看啊,這鮫人和男人不同,也沒個能讓您爽的地方不是,要不這樣,我給他把牙拔了,您要是想著玩啊,還可以用他這張嘴。” 本王冷著臉,說了句“不必”,然后扶著臨溪,一路出了黑市。 彼時,臨溪已經撐到極限,春藥幾乎蠶食了他所有的理智,一雙手正要摸上本王的脖子,卻聽舒景乾喊了一聲:“臨溪。” 臨溪的動作一頓,干裂的嘴唇抖動了幾下,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舒景乾,問道:“小,小景?” “是我。”舒景乾抱住了他,哭的稀里嘩啦。 “小景……”臨溪又念叨了一遍,突然吐了口血,身子晃了晃,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