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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烏夜啼(網絡版)在線閱讀 - 第38節

第38節

    第七十一章怨憤

    他眸色一沉,原本就令人猜不透的心思、參不明的眼神藏得更深,他每每如此,心緒越是起伏,面上越是平靜冷然,她最恨他這一點,真相都藏在肚里,掖在袖中,半點不肯相告。

    天幕分兩半,一面熊熊似火,一面冷冷如月,如同他與她,一個皎皎如山上雪,一個恣意如山澗鷹。

    她聽著他,似曾相識又仿佛從未相見,用再冷淡不過的聲音說:“郡主既如此想,微臣無話可說。”

    看她的眼神里,尋尋覓覓找不出往日溫柔,她恍然間遇上茫茫雪原中孤獨的刺客,持刀相顧,逼她選出生與死,眼睛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給不了一絲溫度。

    是徹徹底底的冷,是兜頭一盆涼水澆下,再有多少炙熱的情都一瞬湮滅,渾身沒了力氣,再不能成了。

    或許每一場癡戀,每一次求而不得的上下求索,到頭來都是刮骨剜rou的疼。

    斜陽晚照,光慢慢移,眼看就要從他定生死掌乾坤的案臺上逃離。

    光在背后,她在近前,逆著光。

    “無話可說?好一個無話可說。”今日粉面桃腮,珠翠滿頭,她嬌嫩如三春枝頭第一朵綻開的桃花,占盡漫山春色,飲盡陌上風流,即便是閱女無數的毛仕龍都看得雙眼發直,唯獨他,自始至終不動如山,仿佛算好了,正等著她描眉畫眼,換上新裝,心甘情愿捧上一顆心,傻子似的撞進他設下的局,任他一層層剝開來,血淋淋擺在她面前,“憐你時不只有多少說不盡的情話,厭你是只一句無話可說。”

    他以為她就此帶著眼角一顆未能落地的淚珠,離開司禮監,離開他。未想她沉默片刻,忽然間抬起頭來,傲然,又是那一日承安門外打馬持鞭,抬起手來便能舉槍殺敵的汝寧郡主。尖尖的下頜高抬,鳳尾釵流蘇輕晃,她眼底有光,唇上有笑,往日在他眼中一張白紙似的人,也突然掛上青紗一面,藏了心,便成了謎,參不透。

    她笑一笑,碎金一般的光自發頂落下,打亮她一雙再美麗不過的眼睛,“我不信,你忽然間揚言娶她,必有隱情。”

    他沉默,曲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低目看著昏昏暗暗角落里一只踏腳的圓凳,緩緩說:“郡主多心。”

    景辭接口道:“提督大人說的是,若不是多心,又怎會留心?若未曾留心,又怎會有今日之傷心?你也不必如此裝模作樣,我也懶得同你顧左右而言他,我今日只有一句話問你,那周氏你娶是不娶?”

    陸焉道:“此事已上稟圣上,下告朝臣,由太子主婚,已無轉圜。”

    “給她銀兩,送她回鄉。太子目無法紀,不受倫常,不尊教理,我自去慈寧宮跪求太后,廢了這門婚事。”她聲音清亮,風鈴一般隨晚風清唱。

    她篤定非常,而他一反常態,半步不讓,欲一步步將她推向懸崖,“郡主打算以何種身份何種因由去闖慈寧宮,陸焉天子近侍,總領東西二廠,行天下監察之事,幾時與郡主有了干系,要勞煩郡主為一門不倫不類不高不低的婚事去求太后做主?”

    景辭不答,反問,“我愿往之,你卻不允?”

    陸焉道:“微臣不敢,螻蟻賤命,殘漏之身,祈望與郡主廝守,本就是癡人說夢。”

    景辭嗤笑,分明不以為然,“提督大人眼下卻要抽身?還是要逼我跪下相求?”

    敲擊桌面的手頓在空中,他低頭看著桌面,忽而勾唇,笑而無聲,悄然是一朵花開在子夜,一眨眼已凋萎落盡,無聲又無息,過后只剩下慘淡光陰,落寞無人懂。

    他身后是濃重的影,或許是上天賜他一生永不能逃脫的詛咒。

    是孤獨,又是痛苦,是生離死別的疼,是近在眼前卻無法擁有的癢,懸心吊膽,日夜折磨。

    “十年,一切皆為夢幻泡影,皆是陸焉一廂情愿,郡主眼中,微臣不過是個討喜的玩意兒,聽話的奴才,終究是配不上,襯不起。又何須談什么一生一世、正大光明?微臣生來卑賤,配不上郡主萬金之軀。再來又是個沒根的閹人,讀書人眼里的jian佞弄臣,實不配與郡主比肩。你我之事,若無遮掩,但凡傳出一兩句閑言碎語,郡主都必萬劫不復,何苦來哉?”一句話,三個不配,他恨她,恨得心上滴血,卻又愛得無藥可醫。

    “我知道你是個太監!”她突然間提高了音調,叫出了聲,固執的對簿后頭,是隱隱藏著的悲泣,她是驕縱任性又是堅韌不屈,但在他面前,只需他一句話便方寸大亂,沒了鎧甲,沒了遮攔,她最柔軟最美好的心呈送到他眼前,換來的是今日的疾風驟雨轉眼突變,她費盡心思去猜,而他卻遮遮掩掩欲逃,一拉一扯,一放一收,終究是無休無止的糾纏傷害。

    “我自第一日見你,便知道你是個為奴為婢,身份低微,無依無靠的內侍臣。十年,你的十年,何嘗不是我的十年。他們說的對,你陸焉就是個沒心沒肺,無情無義的石頭人,文修哥哥臨走前同我說,當心成了下一個喻婉容。眼下看來,倒也離她不遠。要怎么弄死我,提督大人可想清楚了,我這人嬌氣得很,要死也是受不得苦的。不過,橫豎我是大人用完了的抹布,穿過的舊鞋,還管我好不好受呢?怎么?看我做什么?握拳做什么?不等個月黑風高夜,雁翅刀還沒出鞘,當即在司禮監本部衙門就要動手不成?”

    陸焉面色發青,只牢牢盯住她,再是天大的怒氣也壓在眼底,隱忍不發,額角的青筋鼓脹外凸,讓她氣得隨時要崩斷爆裂。

    偏景辭最恨他無言相對,她紅著眼睛說完一筐子話,他木著一張臉,一個字都不肯留給她。她恨得咬牙,抓起桌上一方雙龍抱珠澄泥硯抬手便往他身上扔,偏又舍不得下重手,軟綿綿力道甩過去,只濺開他一身墨罷了。再罵一句“混賬王八蛋”,到頭來最沒用是自己,剛罵完便再也忍不住,嗚咽著哭出聲來。

    陸焉不躲不閃,生受了這沉甸甸一方硯臺,殘余的墨汁灑了他一身,素白的罩衫上一大塊一大塊的污跡暈開來,如同他臟污過后再也回不去的人生,他不去擦,亦不言語,入了定似的沉沉望著她,看著她哭,看著她鬧,看著她擦眼淚時將手上的墨蹭上臉,一個不小心成了一只烏七八糟的小貓兒,與半個時辰前,行帶鳳尾,腳步生蓮,施施然走進議事間的那一位判若兩人。

    她狼狽的捂著臉哭,再有多少黑漆漆墨汁也顧不上了,扯了墊布,嘩啦啦掀了他的桌,賭氣說:“我不要你了,這輩子再不要你了,往后你跪著求我我也不要了!”

    她是真傷了心,而他不肯點明,她傻愣愣的不知癥結在何處,只會聽憑本性胡鬧。

    論心智,論算計,她哪里是陸焉對手。

    他忍著,她放肆。但終究受傷的是誰,又能有哪一位青天大老爺能斷得清楚明白。

    她一面哭,一面挑開簾子出去,把守在外間與春山嘀嘀咕咕說人家常的半夏嚇得愣在當下,直到讓春山推上兩把,才結結巴巴跟上去,扶著景辭問:“郡…………郡主…………您這是怎么了?”

    景辭清了清嗓子,還帶著哽咽,卻要捏高了嗓子,大聲說:“沒怎么,就當是讓狗咬了!”

    這一路頂著一張帶著墨跡的臉,偏了向的珠釵,紅著眼睛走回轎上,簾子一落便再也忍不住,帕子遮臉,痛痛快快哭起來。

    半夏走在一旁,心里擔憂著,又不敢問,糾糾結結仿佛比轎中人更加難熬。

    十六七,露珠兒一樣晶瑩剔透的女兒家,頭一回嘗到情字寓意,心痛心傷,仿佛天就如塌了半邊。

    太陽落了有繁星,夢碎了又

    議事廳里太過安靜,以至于春山都起了疑惑,猜想陸焉或是羞憤難當,自顧自爬窗走了,若不然隔著一層簾,怎就聞不到半點活人氣。

    好不容易壯起膽子,偷偷摸摸掀開一絲縫兒,探出半張孩子似的未長開的臉,一緊張,一害怕,又開始結巴,“義…………義父…………”

    案上一盞燈,燒得只剩星點火苗,陸焉整個人藏在暗影中,桌前卻是亮的,明白照出一尊地宮里沉睡了千年的玉像。依舊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姿態,卻讓人忍不住想要貼近,再靠近一些,探尋他眉間不能隱去的愁緒。

    春山一手攥著門簾,臉藏得更多,只留下一只眼珠子,望著陸焉,“義父,時候不早了,咱今兒還在衙門里用飯嗎?”

    如同扔個石頭進洞,等了老半天還沒個聲響。直到春山縮了縮腦袋,打算去門外喝西北風飽肚子,才聽見陸焉將手搭上桌案,發出輕微響動。淡而又淡地罵他一句,“就知道吃。”

    適才站起身來,走到燈下,令春山看清了他一身白衣黑墨,如一卷寄滿哀思的落墨山水畫,惹來春山驚呼,“義父…………您這是怎么了?曹得意那廝還敢冒犯您吶!小的這就找他算賬去!”

    “話多,嫌舌頭礙事?去找件干凈衣裳來。”

    春山便老老實實悶頭干活去了。

    ☆、第72章 煎熬

    第七十二章煎熬

    景辭這輩子從未嘗過如此甜酸相濟,苦樂摻半的日子。食不知味,睡不安寢,一睜眼恨得牙癢癢,一翻身又甜得傻笑。愛也是他,恨也是他,歡喜憂傷都在他一雙精雕細琢的手里。

    分明他捏住她的命脈,可她偏偏恨的不是他的掌控,而是他突然地毫無預兆地放手,令她不知所措,在羽翼下生活的久了,竟然只剩下哭。

    經書抄個一上午,半沓都讓眼淚打濕,一個字一個字亂糟糟如同她理不清的心思,想不明白的男女之情。

    她從前當他是個漂亮玩意兒,他跟了喻婉容,她便恨他“背主投敵”,卻又忍不住打聽他的一舉一動,今兒幫春和宮出了風頭,明兒又踩死了挑尖兒的宮妃,再后來是他立住了身,似父輩一般牢牢護著她,她一個不小心便生出了依賴,再而是什么呢?是他突然間的親吻打亂了豆蔻年華的純凈,是他溫柔面具下的霸道與邪佞逼迫她臣服。

    什么時候,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丟了個漂亮玩意兒也能讓她傷心傷情,茶飯不思。

    但是她這輩子怎么能與一個再卑賤不過的內侍糾纏不清,怎能與一個不男不女的閹人成就夫妻情分,真是荒唐、滑稽,毫無道理。

    景辭如此失魂落魄模樣,頭一個嚇壞的自然是近身伺候的半夏與白蘇。白蘇擔心她日常起居,半夏倒是靈敏些,捏著她抄完的一疊經書氣鼓鼓的沖去司禮監本部衙門,卻也只敢講春山叫出來,墻根下頭一頓好罵。來來往往的小太監低頭快步走,耳朵卻都豎起來,去聽威風凜凜的春總管被個兇巴巴的小宮女指著鼻子罵。

    一沓脆生生的洛陽紙在半夏手上舞得嘩啦啦響,先擺在春山跟前說話,“陸大人究竟干了什么,把郡主嚇得天天哭,夜夜哭,上好的茶放涼了再喝,一桌子飯菜筷子都不動一下,該不是又抓著郡主將什么狐妖鬼神的吧?呀,陸大人恁大個人了,老抓著人講鬼故事是怎么著?若真忍不住了,跟你個沒心肝兒的楞木頭說呀,嚇唬郡主做什么?”

    春山悶著腦袋,憋著笑,一下沒藏好,讓半夏姑娘逮個正著,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一疊抄本就要戳到他眼珠子里頭,嘩啦啦嘩啦啦都貼著他的臉,半夏高聲道:“你笑什么!姑奶奶同你正經說話,你這臭小子還敢笑?還笑,姑奶奶今兒不弄死你你還不知道什么叫天高什么是地厚!”

    “不敢,不敢…………”可憐春山忙不迭向后躲,沒成想這地方選得不好,前頭開闊,人人都能瞥過一眼來看熱鬧,后頭逼仄,退兩步就到宮墻,只好作揖求饒,“姑奶奶,好姑奶奶,您可饒了小的吧。這主子們的事情,小的哪說得清呢,橫豎義父是決計舍不得郡主受苦的,您就安安心心等著,甭為這個cao心。”

    半夏一個字聽不進去,一疊紙照著他的臉呼過去,啪啪啪打得熱鬧,“你用的是誰的賞錢,靠的是誰家山頭,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懂不懂?大字不識的還敢跟姑奶奶講道理?先找你們主子念上幾本春秋禮義再來說話。得,姑奶奶就知道你是個廢物點心,找你頂什么用,真不如姑奶奶自己…………”話說一半,下半句沒膽說了。

    春山護著臉面,憋著笑,“半夏姑奶奶要自己個兒找我們提督大人去?前頭直走,左拐第一間,報備了門房徑直往里就成。”

    “姑奶奶忙著呢,哪有那個閑工夫四處找人算賬!”半夏叉著腰,杏眼一瞪,盯著春山,“你——這東西你拿著!”說話間那一疊紙都塞到春山手里,“你去告訴你們大人,就說是姑奶奶說的,讓他好生掂量著,省得往后咱們郡主鐵了心,任他送個金山銀山都沒用。”

    春山嘿嘿地笑,“曉得了曉得了,半夏姑娘面子大,小的這就去辦,姑奶奶放心,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哼,瞧你那賊眉鼠眼暗地里偷笑的死樣兒,真真不是個好東西。早知道就任你給人剝皮抽筋得了,省得如今見了礙眼。哎,我問你——”又抬腳踹他,“上個月我家哥哥收的一千兩銀子,是你送的不是?”

    春山笑,“送什么都比不上銀子實在,您說是不是?”

    “忒俗!”

    “不俗不俗,姑奶奶您高興就成。救命之恩,一千兩銀子哪夠?”

    半夏雙手環胸,半瞇著眼瞧他,“算你小子還有點兒良心,不負姑奶奶跑前跑后的給你救火救命。行了,絮叨半晌,姑奶奶也該回了,橫豎瞧見你就心煩,滾吧——”

    春山弓腰點頭,右手往前一伸,“小的恭送半夏姑奶奶,姑奶奶當心腳下,小的這就要滾遠了。”于是乎揣著浸了淚的一沓紙,一溜煙跑了。

    半夏出了氣,一路輕輕松松回到碧溪閣,進了門卻沒聽見人聲,找桂心打聽才知道,府里頭送了信來,聽說馨嬪娘娘久病不愈,讓郡主去瞧瞧,也好讓老夫人安心。眼見府里將老夫人都擺出來,分明是壓著她去,便叫白蘇伺候著洗臉梳頭,換過衣衫往永安宮去了。

    年初皇后下旨,馨嬪從淑妃宮里搬出來,挪到更遠更偏的永安宮居住。如今后宮妃嬪不多,永安宮除她之外,只住了個早早失寵的年老貴人,大多時候無人問津。

    永安宮有個大大方方院落,院子里春日繁華的花草已落盡,到這個時節未能續上,只余下一片蕭蕭瑟瑟凋零殘景。后院連著新落成的體和殿,再有東西耳房各兩間,獨立成了個四方四正的二進院子,遠是遠了些,但勝在清凈。

    角落里一株榆錢樹,郁郁蔥蔥已高過屋頂,白蘇感嘆,“好些日子沒見過榆錢兒了,宮里倒不大愛種這樹。”

    景辭仰起脖子,好半天才望到樹頂,吶吶道:“聽說榆錢葉子能吃?”

    提到吃,白蘇立馬打起精神來,絮絮叨叨邊走邊說:“糖拌榆錢最新鮮,若做成榆錢粥再配上蔥花再香不過了。”

    “杯盤粉粥春光冷,池館榆錢夜雨新。”

    白蘇道:“年成不好的時候,窮人家大都吃榆錢飯。九成榆錢兒配上一成玉米面,上屜鍋隔水蒸,底下熱水咕嘟咕嘟冒泡兒就就算熟。一揭鍋蓋,那叫一個香,想想都要流哈喇子。奴婢家里,老mama最會做吃食,切得細細碎碎的青蔥,再泡上隔年的老腌湯,一并拌在榆錢飯里,再好吃不過了,一日吃上一頓,足夠飽肚。”

    景辭大約是怕了馨嬪,便請了慈寧宮的玉珍姑姑一并來,只當是奉太后旨意前來探病,景辭問:“你小時候也挨過餓?”

    白蘇扶著她跨國門檻,細聲說:“怎么沒挨過?雖說國公府里當差,應是什么都不缺的。但奴婢家里姊妹多,打小跟著老mama野地里打滾,記得有幾年鬧饑荒,能吃上榆錢飯,也是托國公府的福氣,若不然,多少人熬不過,活活餓死,聽說還要易子而食,割rou換米的,聽著就瘆人。”

    “是呢,天災人禍,總是最可怕的。”

    入了門,景辭略看上一眼,上一回拖住白蘇的長臉宮女應是馨嬪貼身伺候的,如今已然不見蹤影。玉珍姑姑大略問上幾句,便借口說去瞧瞧馨嬪用的什么藥,避去小廚房里。馨嬪臥在榻上,眼睛瞅著白蘇,景辭卻道:“三jiejie有話直說,我這里沒什么可避諱的。”

    白蘇便垂下頭,默默站在景辭身后。

    馨嬪頂著一張蒼白病態的臉,眼神銳利有光,牢牢盯住景辭,開口道:“現如今你是得意了?瞧見我一副落魄模樣,可還算痛快?”

    景辭并不想與她糾纏,因而平心靜氣,“jiejie這話錯了,祖母來信叫我來看看jiejie的病如何了,若缺了什么,盡管找府里拿,若不缺,還請jiejie靜心養病才好。”

    馨嬪譏諷道:“誰不知你心中所想,何必到我跟前來裝模作樣。我原擔心著,日后真變了天,你沒個依靠,終是可憐。才費勁了心思為你牽線搭橋,誰知你不但不領情,還要伙同他人陷害于我!如今我連走出門去的能耐的都沒有,府里若知道下藥的人是你,你以為你能脫得了干系?”

    她一步不讓,景辭便也懶得與她兜圈子,索性揚眉輕笑,挑明了說話,“jiejie生病與我何干?若真說起啦,三jiejie與太子暗通款曲,這事若真傳到大伯耳朵里,恐怕下藥的人便不是我了。橫豎三jiejie姊妹多,等真有那么一日,再尋一個年輕美貌的送進宮過來,也不是難事。”

    “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竟敢…………”

    她瞧見她驚恐的臉,便對這一場兵力懸殊的對決失了興趣,她只覺乏味,“大膽比不過jiejie,是真是假,敲開體和殿的門,宮里的老嬤嬤哪有看不出來的?”

    ☆、第73章 婚事

    第七十三章婚事

    馨嬪此人,自小就是個色厲內荏的紙老虎,讓景辭三兩句唬住了,當真氣急,坐起身來與她爭辯,“你敢!若真捅了出去,讓國公府丟了臉面,讓我失了依憑,于你又有何益處?”

    見對手氣急敗壞,景辭起了壞心,歪著頭,咧嘴得意地笑,“三jiejie是今日才認得我么?我偏就是喜歡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誰惹了我,我便要她十倍百倍還回來。不過也是怪我,許多日子不鬧騰,老實久了,宮里宮外或許都忘了我這么一號人物。我原被人叫作什么來著………………呀,對了,魔星呀,年紀大了記性不好,竟將這諢號都忘了。jiejie若是悶得發慌,咱們大可以鬧上一場,禁足三個月,換jiejie冷宮終老,橫豎我是不虧的,至于國公府如何?我人微言輕,可不敢輕易左右。”

    馨嬪恨道:“你是有潑天的膽,要與我斗個玉石俱焚才肯甘休?”

    “jiejie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景辭。早說了,哪用得著玉石俱焚四個字,是我將jiejie拖得萬劫不復才對。”她施施然站起身來,自上而下,笑盈盈看著越發無力的馨嬪,“看來jiejie精神頭好著呢,不似外頭傳的那樣厲害。jiejie安心養病,我這里呀——”捏著錦帕的手,指一指胸口,音調繞了圈兒,回轉,“總是念著jiejie的。”

    日頭升起來,湛藍的天,秋高氣爽。陽光落在床前,照亮一朵如花笑靨。是云開雨散,雪后初晴的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