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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意千寵在線閱讀 - 第107節

第107節

    葉冰的臉色冷冷的,讓誰一看就知是來意不善。落座后,她斜睇葉潯一眼,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竹筒倒豆子一般地道:“大姐要見我便是推三阻四的,見別人的時候怎么就不是這么個做派?尤其我那大嫂,不是一來就見到你了么?而且你還大發善心地幫她去跟我娘遞話,我以往倒是沒看出,你原來還有這般閑情。今日便與我說說吧,你們兩個是怎樣商量的?打算著怎樣將我整治得再無翻身之地?”

    “誰要見我,我是攔不住的,你自己不就深有體會么?——只要你豁出臉面去,誰也得撥出一時半刻來見你。與其說我見你,不如說我見的是二嬸的女兒,僅此而已。”葉潯如今再沒脾氣,也被葉冰這一番話激出了火氣,話就犀利起來,“我要是想管你的事,就不是先前那般做派了。說實話,別人在自己面前一味數落自己所謂的不爭氣的親人,真不是什么好事——到此刻我都奇怪自己是怎么忍下來的,只當是為了二叔二嬸吧,也只能這樣想了。你自己不爭氣,做下了上不得臺面的事,卻要我這類的親人幫你收拾爛攤子,你居然還好意思來發難,我倒是想不明白了,二嬸那樣精明干練的一個人,怎么生了你這樣一個豬腦子的女兒?”她戲謔地打量著葉冰,“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么?”

    “我做什么了?”葉冰氣急敗壞地道,“是她先算計我的!不是她往我房里施手段,我都想不出那么下作的法子!你們都是一個德行,只看事情結果如何,不問緣由。我也不怪你們,我只是極其厭煩你這種貨色!平日大事小情都和葉府撇清關系,到了我落難時,卻要橫插一腳讓我更加難堪!”

    “真是朽木不可雕。”葉潯冷眼相看,“誰稀罕管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論先設法算計對方的是你還是羅氏,你只要落于敗勢,便是你自己無能。是,大多數人都只看結果,因何而起?因為你不是那種值得人追根究底的貨色。這又因何而起,就是你該自省的地方了。沒人會愿意給一個蠢貨討還公道,尤其是幫她討還公道還可能被反咬一口的蠢貨!”

    “沒有你橫插進去添亂,事情怎么會是這樣一個結果?!”葉冰站起身來,氣得周身簌簌發抖,“我爹娘便是再不疼愛我,也不會看著我給外人賠罪認錯的!”

    這人已經蠢得無可救藥了。葉潯再也不想跟她費口舌,擺一擺手,“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在乎。滾。”

    “我偏不走!”葉冰挑了挑眉,“當初裴夫人掌摑曼安縣主的事,盡管重演一次!”

    葉潯笑出聲來,隨即目光一瞬,語聲極為緩慢:“讓我發話懲戒的,最起碼還有個較為顯眼身份,至于你么……”她抿了抿唇,“稍稍有點兒腦筋的人,都不屑為你損了名聲。你那點兒心智、城府,都不配誰出手懲戒。”隨后對新柳、新梅使個眼色,“把人拖出去!日后我再也不想在府中看到她這嘴臉!”

    蠢到家的人了,她再見這人,便是自尋煩惱。

    沉吟片刻,葉潯又補了一句:“我懲戒人是輕的,給誰小鞋穿才是要命的。你自己斟酌輕重。”

    ☆、第105章

    葉冰由新柳、新梅強帶著離開小花廳,依然是滿腹憤懣。

    在娘家她沒有葉潯受寵,哪一個長輩提起葉潯都是滿口贊譽,便是葉潯再霸道跋扈,也沒人說她一個不字,她呢?她到底差在哪兒了?所謂景國公世子的嫡女,到底得到過什么好處?受了氣都沒人為她出頭。哪個人都不肯給她一絲益處!

    憑什么?!

    景國公的孫女,比起柳閣老的外孫女,就差了那么多?眼下她看得到的只有這一樁葉家讓步的事,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到底算是曾同在一屋檐下,不是葉潯給她明里暗里使絆子,自己怎么會落到這般難堪的處境?要錢沒錢,要勢沒勢。

    不自主地被新柳、新梅帶離小花廳所在的院落,經由抄手游廊,進到正屋所在的院落。一襲以銀色絲線云紋鑲嵌衣緣的白袍男子映入眼簾。側影身長玉立,側面容顏清雅如新月。

    遇見裴奕,不在意料之中。

    她下意識地記憶掙脫了新柳、新梅的鉗制,抬手理了理發髻,又整了整衣飾。

    新柳、新梅兩個也不想讓侯爺目睹夫人生氣之后的情形——那彪悍的名頭到底是大多數人不能接受的。侯爺能縱容一次兩次,她們可不敢奢望他長期地縱容下去。由此,也便及時收手,垂首跟在葉冰身后。

    裴奕正在給院中的一個玻璃金魚缸里的小金魚喂食。是阿潯讓工匠順帶打造出來的一個長三尺高一尺多的魚缸,里面養了二十多尾小金魚。原本她是要放在廳堂的,巧的是那幾日太夫人請了一名道士來看風水,道士說不出別的,卻揪著阿潯新置辦的這個魚缸說個不停。

    他和阿潯都知道,母親對這種事的態度都是寧可信其有,所以阿潯就自動詢問了道士擺在哪兒更合適,道士說放在東廂房最好。

    阿潯從善如流,但是一時間也不能把廂房布置得與這魚缸相稱,便暫時放在了院中——她就是那個樣子,什么事都要盡善盡美才好。想想也是,廂房里突然多了個不小的魚缸,難免覺著突兀,要布置得相宜,總是要費一番功夫的。

    她要是不喜歡這東西,氣呼呼地砸掉都未可知,難得的是她喜歡——最愛兩只貓看著魚缸里的魚起急的情形了。正如此刻,兩只喵嗚亂叫的貓是被他攆走的。

    也不知這是什么癖好。

    幸好有這癖好,才不會覺得累。

    想到一時都閑不住的妻子,裴奕的唇角忍不住向上彎起,翹成愉悅的弧度。

    落在葉冰眼里,這男子的輕輕一笑,足以傾城。她頓住了腳步,竟似看的癡了。

    先前總以為,她已嫁了人,她對裴奕只有厭煩,卻不想,這相隔許久的再次相見,她仍是無法控制自己。

    原來從來不曾忘記。

    原來他一直在她心底。

    只是,隔得愈發的遠了。她已沒可能再靠近他。

    裴奕意識到有人凝視著自己,轉頭望過去,見到的是葉冰和新柳、新梅。

    他對葉冰客氣地頷首一笑。

    仿佛從沒見過她,仿佛與她從未生過嫌隙。

    他又問新柳:“夫人呢?”

    新柳忙恭聲道:“還在小花廳。”

    還在小花廳生氣呢吧?裴奕心生笑意,語聲都柔和了三分:“我去小書房等她。”

    “是。”新柳笑應道,“等會兒奴婢就轉告夫人。”

    裴奕轉去了東廂房。

    葉冰這才回過神來,再舉步時,雙腿已似千斤重。

    裴奕這樣甚而是溫柔的一面,讓她心頭若有所悟。

    他從頭到腳都透著平和愜意,不外乎是因心底知足安樂而起。而這是葉潯和他一起構建而成的家。

    葉潯的確是留在小花廳里生悶氣了。

    思前想后的,她還是沒想明白葉冰對自己的怨氣從何而來——把任何人換了她,難道還有更妥當的方式嗎?

    是,她可以一直不見羅氏,但是羅氏會去找江宜室——結果能差到哪兒去?

    最關鍵的是,這件事到了中途,傻子都能看出羅氏居心叵測了,葉冰怎么還能夠遷怒別人?

    換個別人,她大抵都能夠設身處地去為對方著想,便是不能原諒寬恕,也能很快釋懷,而葉冰……她竟沒辦法做法這些,深覺葉冰的頭腦跟自己長的完全不同,不是她能夠猜測、判斷的。

    如果這些氣憤的理由都是無謂的,那就只剩下了葉冰對裴奕有情這一點。

    葉潯不由嘆息一聲。因為感情上的不如意對她遷怒、憎惡的女子,她已經歷了一個楊文慧。應對楊文慧好說,便是當初把事情做絕,自己也能心安。可是葉冰呢?就算是有那份心思,也要看在出身同門的情面上束手束腳。

    葉潯命竹苓喚來了秦許,細細叮囑一番,這才轉去前面的正屋。

    此時才知裴奕在小書房等她。

    等著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吧?她才不會讓他如愿。

    只是心內火氣終究是還未平息,就讓新柳告訴他等會兒再過去。

    留在正屋也沒什么好做的,便隨手整理他與她平時用得到的又留在正屋的書籍卷宗。

    無意中,一幅隨意卷放起來的圖展開一角。

    既然是隨手放在屋里,應該與他的公務無關,她偷瞄兩眼也在情理之中吧?這樣想著,將圖慢慢展開。

    是一座府邸的堪輿圖,乍一看有些凌亂,細看才知繪圖的人格外用心,有不少地方做了標識,而筆跡是她最熟悉的兩個人的——哥哥和裴奕。

    兩個人一起蓋房子?沒理由的事。

    她蹙了蹙眉,繼續細看,才覺得這幅圖上部分情形似曾相識。

    凝眸思忖片刻,終于有了答案——這不是外祖父的府邸嘛。

    從而也就猜到了郎舅兩個意欲何為。

    方才那點兒不快立時煙消云散,她眉目舒展開來,將圖仔細地收起來,轉去小書房。

    裴奕站在書案前,正要畫畫,見她進門,就指了指窗下一把座椅,“坐那兒,我給你畫一幅圖。”

    “不。”傻兮兮地擺半天樣子,比作畫的人還要累,“我給你畫。”她去拿他手里的畫筆,“顏料也要重新準備。”

    裴奕握著畫筆的手向一旁揚起,“哪有你這么不講理的,不讓我畫也算了,怎么還要與我爭?鋪開這攤子多不容易呢。”

    “我這陣子也沒畫過畫。”葉潯踮起腳尖去夠畫筆。

    裴奕轉身躲閃,“不是描了好幾個圖樣子么?”

    葉潯就追著他團團轉,“那怎么能一樣?”

    房里服侍的丫鬟見夫妻兩個笑鬧起來,俱是抿嘴笑著垂首,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裴奕放下畫筆之際,捉住葉潯的手,從她背后環住了她,“再淘氣我可就咬你了。”

    葉潯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像誰會怕似的。”

    裴奕側頭吻了吻她額角,“還以為你會生氣。”

    “我就算是生氣,看到你也就消氣了。”葉潯回頭看著他,笑得璀璨,“誰能忍心給你臉色看啊?”

    裴奕板過她的臉,啄了她的唇瓣一下,“剛才偷吃什么了?嘴這么甜。”

    “沒偷吃東西,卻偷看到了一幅圖。”葉潯如實道,“你和哥哥是不是打算著給外祖父建個合心意的宅子?”

    “八字還沒一撇就被你發現了。”裴奕牽了牽嘴角,“著實沒意思。”

    “誰叫你沒防住我的?”葉潯笑著拿起案上的折扇,“你畫畫,我給你打扇。”

    裴奕見她這樣,由衷笑了起來。

    這邊的夫妻兩個說說笑笑,葉冰卻是心潮翻涌地回到了孫府。

    剛進房門,還沒等落座,羅氏那邊的大丫鬟就進門了,皮笑rou不笑地道:“大少奶奶吃慣了二少奶奶親手做的燕窩羹,請您過去幫忙指點著小廚房里的人。”

    葉冰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勾出一抹笑,“指點就罷了,我知道大少奶奶好這一口,出門之前就做好了,此刻吃剛剛好。”

    丫鬟敷衍地行了個禮,“二少奶奶辛苦了。”

    葉冰轉頭吩咐房里的丫鬟,隨自己去了羅氏房里。

    羅氏很有個養胎的樣子,此刻在大炕上半躺著,一名小丫鬟正在幫她揉腿。

    有什么了不起的?皇后和燕王妃那樣金貴的人,懷胎怕是都不敵羅氏這份兒嬌貴,那胎兒也是命苦,怎么就投胎到了這樣一個人肚子里?葉冰不屑地腹誹著,面上卻漾出笑容,將燕窩羹放到大炕的矮幾上,側身站在一旁,語氣干巴巴地道:“我來服侍大嫂了。大嫂有什么吩咐只管說。”

    這已是第三日了,羅氏費盡心思揉捏她。她呢?最起碼在婆婆眼里是沒理在先,私底下總是勸她忍耐一段時間,說等羅氏過了頭幾個月就好了。說的倒是簡單,幾個月是那么容易過的?

    “我怎么敢支使二弟妹。”羅氏客客氣氣地笑著,坐起身來,遣了丫鬟。

    葉冰則連忙將幾個人攔下。萬一羅氏忽然說不舒服,再唱一出戲,倒霉的不還是她么?這還是娘家嫂嫂私下叮囑她的。眾目睽睽之下,羅氏總不好給自己潑臟水。

    羅氏倒是也不在意,笑道:“你的丫鬟自然是要留在房里的,我讓自己房里的丫鬟出去,是不想讓你面子上不好看。”

    葉冰撇撇嘴,轉而坐在太師椅上,“那便是有話與我說了?說吧,我也不怕誰聽到。勝者為王,你不跟我炫耀一番,夜里怎么睡得著覺。”

    羅氏掩袖而笑。

    看得葉冰又忍不住蹙眉。

    羅氏問道:“方才去長興侯府了?”

    “去之前不就與你說了么?”葉冰就是沒辦法跟羅氏好好兒說話。

    羅氏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樣子,“是不是被長興侯夫人訓斥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