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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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回到房里,見大炕上放著葉潯正在給她做的袍子,人卻不見蹤影。問過竹苓,得知她去了花房照料花草。 他找了過去。 竹林間的工匠仍在每日趕工,從外面看不到里面忙碌的情形,只能聽到敲敲打打的聲響。 走進花房,見葉潯在澆水、修剪枯葉和多余的花枝。她穿著淡紫色上衫,藕荷色月華裙,裙擺上浮著花朵的暗影,上衫、中衣的袖子用臂釧攏到肘部,現出白皙的手臂、細瘦的手腕。水壺、剪刀落在她手里,都讓人擔心她拿不動,可她的動作倒是顯得游刃有余。 “娘又不在家?”裴奕走到她身側。 平時早間她才會來這兒忙碌一番,黃昏都是太夫人親力親為。太夫人不在家的時候,她才會代為打理太夫人鐘愛的花草。 “嗯,又去二舅母那兒了。”葉潯轉頭對他笑了一下,“晚間想吃什么?” “做兩道清淡一些的菜。”到了夏日,人大多沒什么胃口,不喜油膩的菜肴。 葉潯吩咐竹苓,“去廚房傳話。” 竹苓稱是而去。 裴奕拿過一旁的水壺,幫她給缺水的花草澆水。沒封侯之前,一得空就幫母親照料這些花草,自封侯到如今,都忙得沒這閑暇了。好在如今方方面面都駕輕就熟了,往后陪伴母親、妻子的時間會多一點兒。 葉潯和他說閑話,“前幾日午間、晚間都是與簡閣老一同用的飯?” “嗯。跟他商量點兒事情。” 葉潯漫應一聲,沒再追問。官場上的事,經過楊閣老的事情之后,她不再讓自己關心了——關心也沒用,那是男人的世界,是她不能憑借記憶幫襯親人的事。如此,還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盡責地做好分內事,別給他和外祖父添亂就行了。 她岔開話題:“你這段不忙了?能時不時地早些回家來?” “是,怎么?” “那你就每日去竹林里看看,我就不去了。打地基的時候我還懂點兒門道,別的就是只會看好看與否,辨不出做工如何。” 裴奕笑道:“你是太緊張了,他們怎么敢偷工減料。” 葉潯認真地道:“那可不見得,想法不循常理的人多的是。” “行,聽你的,成了吧?” 夫妻兩個說著話,忙完了手邊的事,一同回房。 飯菜上了桌,擺在他面前的是涼拌三絲、玫瑰豆腐等四道清淡菜肴,她面前則是香辣蝦、紅燒rou和黃瓜絲、生菜、豆腐皮,另外還有一碗辣椒油,鮮紅透亮的紅辣椒浮在上面。 裴奕挑眉,“你這是要敞開了吃辣?” “是啊。”葉潯拿起一塊豆腐皮,“不吃些開胃的,就不想吃飯。別擔心,早間吃些養胃的羹湯就好,胃不會不舒坦的。況且我是天生就喜歡吃辛辣的東西,胃早就習慣了。” 也是。裴奕就沒說什么,拿起筷子。 “這是我和半夏一同琢磨出來的吃法。”葉潯在豆腐皮上涂了一層辣椒油,隨后放上黃瓜絲、生菜,又添了兩塊紅燒rou,最后把豆腐皮卷起來,“和京醬rou絲的吃法差不多,或者也可以說和大餅卷rou的吃法一樣,只是調換了一下做法,加了點兒東西。”她笑著解釋完,把卷好的豆腐皮送到他面前,“快嘗嘗,這樣葷素都有了,還開胃。” 裴奕笑著接到手里,咬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 于是,一餐飯下來,他面前的素菜沒怎么動,她面前的菜卻被兩人消滅得干干凈凈。 第二日,葉潯又讓廚房給太夫人備了同樣的菜,太夫人也很愛吃。此后,葉潯找到了新的樂趣,變著法子把各種菜肴做成辣味開胃的,就連燉魚都要讓廚子家配料的時候放兩個紅辣椒。 一面嗜辣,一面又做一些養胃消火的羹湯來調合。 她在家里忙衣食起居忙得不亦樂乎,官員們忙的是揣摩圣意,琢磨著誰會進入內閣。 按照常理,徐閣老離開了內閣,簡閣老、楊閣老等幾人便會逐一上升一個臺階,皇上在別的官員之中選擇一個在內閣墊底的。 都是這么想的,事實卻大相徑庭。 簡閣老連上幾道折子,請皇上將身在南疆做一方巡撫的孟大人調回京城入內閣。用實際行動告訴皇上和文武百官:我不要次輔那個位置。 百官嘩然,隨后想想,簡閣老此舉也在情理之中: 以他多年做老好人的情形來看,是只希望和景國公一樣,熬到年歲差不多了功成身退。他原配早逝,沒留下一兒半女,近三十歲續弦,陸續添了幾個女兒一個兒子。等到他的兒子能振興門庭大展宏圖的時候,他大概已年近古稀,與其玩兒命的爭權勢,倒不如在內閣混個差不多的位置,經營個好人緣兒,這就是為后代鋪路了。 他不似柳閣老,不是皇上的良師益友,得到的恩寵有限,爭權奪勢若是落敗,必是身敗名裂的下場。何苦呢?徐閣老的例子可是硬生生擺著呢。 就是這么一個有權勢擺在面前仍舊淡泊名利不改初衷的人。 有人怒其不爭,有人欣賞有加。 皇上與內閣商議幾次,又親自去了一趟柳府,既是探病,也是和柳閣老說了說這件事。 反復斟酌的結果是皇上同意了簡閣老的建議,命吏部從速選出代替孟大人的人選,同時下旨命孟大人準備進京入閣。 孟大人不論資歷還是功績,都是次輔的不二人選。 這樣一來,楊閣老忙來忙去,還是原地不動,位置依然排在內閣第四位。 葉潯聽外祖母說了之后,欣喜不已,之后莫名覺得此事和裴奕有點兒關系——簡閣老和他來往的日子可不短了,在皇上下旨之前,兩人來往的算是頻繁,而且徐閣老恐懼日盛的時候,裴奕就已經略顯頻繁地與簡閣老走動了。 她想著,晚間得追著他好好兒問問。 裴奕晚間卻有事,去天牢看望徐閣老了。 皇上親自發過話,不準對徐閣老用刑,衣食起居上也不要太為難他。所以徐閣老氣色、精神還算不錯。 一個獄卒開了鎖,后面兩個人搬來桌椅,將食盒里的酒菜、杯盤擺到桌上。 “辛苦了。”裴奕取出幾張小額的銀票,遞給他們。 三個人忙點頭哈腰地道謝,“多謝侯爺,有事喚小的一聲即可。”隨后喜滋滋地退下。 徐閣老一直坐在硬板床上,沒好氣地瞪著裴奕。 裴奕倒是沒火氣,落座后拍開酒壇的泥封,陳年花雕的香氣絲絲縷縷蔓延開來,“醉仙樓的伙計說你喜歡喝這酒,就帶了一壇過來。你愛吃的菜,他們也記得,照舊例給你帶了幾道過來。”又用下巴點了點對面的座位,“不是送行酒,過來喝幾杯。” 徐閣老知道裴奕一定會來見他的,卻怎么也沒想到是這情形。想象中,裴奕應該會以勝利者的姿態對待他,會冷嘲熱諷一番。但是沒有,這樣子就像是來看望一個故友一般的隨意。言語甚至是溫和親切的。 他心里沒來由地抽痛一下,起身到了桌前落座。 菜是鳳尾魚翅、百花鴨舌、溜雞脯、水晶肘子、佛跳墻、花香藕,湯是龍井竹蓀。 徐閣老喝了一杯酒,調整了心緒,問道:“今日得閑了?公務不忙?”裴奕之前一副和他拉家常的樣子,他配合。 “嗯。”裴奕頷首一笑,“公務熟悉了,日后能偶爾來看看你。” “你那個職位招人眼紅,可只要了解了各個武官的履歷、性情、習慣,就能得心應手了。”徐閣老已過來人的態度提醒他,“那還是個肥差,不能貪,也不能太貪。別與人過實物,讓人給你辦點兒不方便親自出面的事情就行了。” 裴奕笑了笑,“明白。”徐閣老的話都說在點子上了。想在那個位置上兩袖清風不大可能,而且公務上絲毫不出錯的話,更招人忌憚——沒毛病也要給人點兒半真半假的把柄。毫無過錯的官員,是從天子到臣子都極為忌憚的。類似的話,外祖父也跟他說過。外祖父的毛病是不知何時就彪了,往死里整人,皇上失笑,別人瘆的慌。 徐閣老最關心的是朝堂上的事情,試探著問了兩句,見裴奕并不隱瞞,與平日來探望他的人說的一般無二,索性就打聽到底。 已經身在天牢了,打聽那些讓誰看都多余,可是沒法子,他在官場這么多年了,突然間清閑下來,每日對著一扇小窗戶枯坐,實在是快悶瘋了。 時間就在一問一答中消磨過去。 聽到孟大人將回京代替他做次輔一位,并且是簡閣老極力推薦的,徐閣老陷入沉思。 裴奕也不打擾他,慢慢喝酒。 “唆使徐寄思的不可能是柳閣老,不是你,眼下看來,更不可能是簡閣老——毫無益處可得,沒必要算計著讓我迅速落馬。你說……”徐閣老困惑地看向裴奕,“那個人是不是楊閣老?要是沒有這一出,簡閣老就是次輔了,楊閣老就會坐上第三把交椅,次輔是個老好人,不見得容易擺布,卻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起來,那次輔的權勢豈不是就落到他手里了?”算來算去,他倒臺之后,若沒有孟大人的事,得益最多的是楊閣老,他的態度變為篤定,”定是如此!” 裴奕緩緩逸出笑容,算是默認了。 “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合著當初依附于我是為著讓我家宅不寧!”徐閣老氣憤了,連喝了兩杯酒緩解心頭飆升的怒火。 也算是報應吧?裴奕心道。 徐閣老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黯然低下頭去。 “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裴奕放下酒杯。現在徐閣老氣憤得厲害,不會有閑情梳理關于楊閣老的一切。 徐閣老卻忽然抬頭看住他,“不管別人怎么折騰,你讓我盡失所有是遲早的事,所以……你之前與簡閣老來往,用意就是要看清他品行,和他一起謀劃著次輔的人選吧?你總要為柳閣老考慮,不能讓他因為我倒臺權勢滔天被皇上忌憚。” “的確如此。”裴奕不否認。 “好深沉的心機。”徐閣老竟是贊許地一笑。 “謬贊了。”裴奕不無可惜地看著他,“你若始終與我相安無事,不讓我引以為恥,我不會有這番籌謀。” “錯了。”徐閣老的目光又暗了下去,“我這一生,錯了太多。” “想這些已無益,好生度日。你罪不至死,若是對你落井下石的人太多,我會盡量讓你在天牢多住幾年,風波過去再返鄉養老。”裴奕轉身離開。 之于裴奕,一度的被打擾、挑釁,讓他極其厭憎過徐閣老,決意將其逐出朝堂,要的也只是這些。十幾年毫無瓜葛的人,相逢于京都,很多時候不過是將之視為仕途上一塊絆腳石,挪開就算了。 徐閣老望著他的背影走出自己視線,百般滋味在心頭。 如果當初不曾拋下原配,如果夫妻兩個一同撫養裴奕到如今,相信裴奕會成為他徐家光宗耀祖的不二人選。 是那樣一個聰明有城府的孩子。 此時方知自己失去了什么。已無法回頭。 多少年都在為權益鉆營,只有權益是最重的,別的都在其次。他甚至一度要將裴奕打回原形逐出京城以絕后患…… 以為裴奕在他倒臺之后,會是第一個跳出來落井下石的,但是很明顯,他不會這樣做,甚至還會阻止那樣的事情發生。 也對。母子兩個都不在意的人,又怎么會浪費精力趕盡殺絕。 不值得。 要的不過是他不會再打擾妨礙甚至威脅到他們。僅此而已。 “這樣出色的一個孩子……這樣出色……”他喃喃地嘆息著,舉筷享用面前的菜肴。孩子帶來的,他可不能浪費掉。 吃著吃著,就掉了淚。是為什么,卻說不清。 裴奕回到家中,歇下之后,葉潯問起孟大人的事,“一定是你和簡閣老一起商量出來的,甚至是你幫簡閣老挑的舉薦的人,是不是?” 裴奕笑著反問:“怎么這么關心這件事?” 葉潯眼睛亮晶晶的,“這是不能不關心的事啊。要是真和我猜測的一樣,我夫君可就太厲害了。” 裴奕哈哈地笑起來,“要是你沒猜錯,打算怎么獎勵我?”捏了捏她的小下巴,“養胖一點兒,多生幾個孩子,行么?” “有兒有女就行了。”葉潯笑應道,“兒子要頂門立戶,女兒呢,要給我和娘做伴,我會給她做好多好看的衣服穿。之前就想生一個兒子的,可現在想想,那怎么行呢?一個孩子太孤單了,還是要有個伴兒才好。”隨著要孩子成了明確的目標,兩個人常討論這些。 “說話可得算數,生到兒女都有,你才算交差。” 葉潯卻忐忑起來,“我要是跟大舅母一樣,連生三個都是兒子,或者和別人似的,只會生女兒可怎么辦哪?” 還是她想的更細致,所以她的煩惱比他多。裴奕連忙寬慰她:“就算只有幾個兒子或幾個女兒,想來也會跟你一樣,知道孝順我們。這就該知足了。” “就怕娘心急,沒個男孩子怎么行呢?……” “你怎么就不能往好處想呢?這不是還沒生呢,擔心的也太早了點兒。”裴奕啼笑皆非的,見她還要爭辯,用親吻堵住她的嘴,好半晌才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