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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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徐茂自認為自己已然盡過為人臣子的本分,盡力勸過皇帝,自然不愿意再蹚渾水。他想了想,隔著轎簾和管家吩咐道:“遲些回去,你親自去請鄭太醫來,給我開幾服藥。這些日子,我便閉門養病吧。” 管家干脆的應了一聲“是”。雖然徐茂如今位高權重,養尊處優,但是到了他這般年紀,身上自然是少不了有些這樣那樣的毛病的。養病這個借口可算是放之四海而皆準。 得了回應,徐茂緩緩瞌上眼,面色稍稍和緩一如平常——他久經仕途,這么一點小風浪并不放在眼里。至于在宮中那一跪,到了他這般地步,早已是百忍成鋼了。 路過小巷,酒樓里面的飯菜香氣和喧鬧的人聲在他鼻端和耳邊一掠而過,腹中饑渴忽而明顯起來。那種的感覺,就像是少年成名時路過畫舫,上面少女拋出的紅帕在面龐擦過似的。 徐茂把思緒從正事里面抽出來,忍不住心中苦笑了一下——到底還是老了,不如年輕時候經餓。 這個時候,正在書房和鳳永州下棋的蕭沉淵也忽然想起來晚膳這回事。他把手中握著一顆白子——那是用瑪瑙制成的,白色里有微微的一點粉,握在手上的時候仿佛侍女紅袖添香時落下的一點倩影。 他毫不顧惜的握著棋子敲了敲桌案,沉香木做成的桌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輕輕的、矜持的聲響。倒是把對面苦思棋局的鳳永州給驚了一驚,還以為對方催他落子。結果,門外卻有訓練有素的侍從敲著門進來,容貌俊秀,舉止優雅,躬身有禮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蕭沉淵沉吟片刻,便直截了當的問道:“王妃用過晚膳了嗎?” 侍從微微詫異,還是應道:“還未。王妃還在房中休息。不過剛剛用過桂花糕和燕窩,所以......” 蕭沉淵搖搖頭,接下去道:“既然已經到時候了,去給她上晚膳吧。多準備點她喜歡的。” “是。”侍從輕輕點頭,聲音干脆的應了一聲。他對蕭沉淵的服從性就好比是神廟的神官對神的,半點都不打折扣,言聽計從,毫無疑問。 蕭沉淵似乎猶豫了一下,手心的棋子被他下意識的、輕輕的摩擦了一下,卻還是漫不經心的接了一句:“若是王妃問起我是否用過晚膳,你就說我今日沒什么胃口,還未用。” 侍從似乎怔了怔,但還是一字不差的應道:“是。”既然蕭沉淵這么說,那么無論易雪歌無論是否開口詢問他都要把話傳過去。 他停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蕭沉淵似乎并無其他吩咐,這才躬身行了一禮,恭恭敬敬的推出去。 鳳永州一直憋笑憋到那侍從出門,這才忍不住用手拍著桌案笑道:“殿下這苦rou計用得倒是順手......”他笑得興起,連手上黑色翡翠的棋子都顧不上,一雙眼睛亮的出奇,依稀是日光下的湖面。 他還真沒見過如蕭沉淵把談情說愛弄得宛若行軍作戰一般的人。剛剛先發制人,打擊對付對方的心理,現在又開始用示弱于人來博取同情。 蕭沉淵倒是面色不變,他重新敲了敲桌案,淡淡提醒道:“該你落子了。” 鳳永州的笑容僵了一下——他都已經連輸七盤了好嗎?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輸,就算對方是蕭沉淵,也不能沖淡這種情緒。蕭沉淵自己情場不得意,這是要禍及他人嗎? 成功讓鳳永州嘗到苦頭,欣賞了一下對方的苦臉,蕭沉淵這才心滿意足的轉開話題:“其實,加稅的事情倒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反倒是我那幾個皇叔和兩位皇弟。想一想的話,倒是叫人有些頭疼。”換句話說,姓蕭的都不是什么簡單人物。 “燕皇叔和成皇叔都是外粗內細的人,但他們卻也不是那種野心勃勃之輩。”蕭沉淵似乎細細的回憶了一下,然后簡單而直接的對這兩位皇叔下了定論,“他們身上流著蕭家的血,只愿意臣服于最強者,對于他們來說,皇帝絕非最強者。” 蕭氏的皇室就好像是一群荒野里的狼群,他們渴望可以得到更多、更多使得他們熱血沸騰的鮮血和領土,為此他們選出其中最強壯、智慧的狼作為帶領他們得到這一切的頭狼,并且為之獻出有限的忠誠。若是頭狼稍有弱勢,他們就會蠢蠢欲動,想要取而代之。 權利的游戲,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殘酷。蕭沉淵本以為自己會有不同——他有一個將他視同性命的父親,對他予取予求。所以他相信血脈至親,以為人間自有真情。 可是,這世上的人在權勢面前都是欲壑難填,永不知足。權勢之下,血流成河、白骨成堆也在所不惜,一點點來源于相同血脈的親情何足道哉? 只是,這到底關乎蕭家人自家的事,鳳永州收了笑臉卻不說話。 蕭沉淵卻接著說道:“韓皇叔和洛皇叔亦是有自知之明,只有鄭皇叔......”他垂下眼,眼睫靜靜的垂下來,十分靜美,如同一幅畫,他輕輕頓住口不再說下去,語義卻是不言自明。 蕭家那些事輪不到鳳永州插嘴,他靜默片刻,出聲問道:“四皇子和五皇子那邊您打算如何?”蕭沉淵不可能無緣無故和他說起這些。 自從幾位王爺入京,原本乖乖裝瘋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也漸漸有了想法。畢竟他們身上背著的黑鍋除了幾位皇室長輩之外也沒什么人能幫著洗白。時間不等人,他們肯定是想要和幾位王爺搭上話。 蕭沉淵似乎早有決定,他笑了笑,從容不迫的說道:“不管怎么說也是我的皇弟,”他頓了頓,懶懶的丟掉手上的棋子,望向窗外,“自然是幫他們一把。” 窗外的樹木的葉子早已掉的差不多了,光禿禿的枝干對著蒼白的天空,猶如失去一切的人向天祈禱。從那個看去,夕陽已經只剩下一點影子,冷冷的沒有一點溫度的拒絕。這樣的景色總是會叫人心里感傷,好在,地面上那些落葉都已經被人掃干凈了,不遠處的池塘也干凈的很——冬天的水永遠都是這樣又清又冷,讓人想起冰原和雪水。想必,這又是一個很冷的冬天。 鳳永州不說話,靜候著蕭沉淵把話說完。 蕭沉淵抬眼看了看對面那人的神色,似乎輕輕的笑了一下:“再說,我也很好奇那一夜的事情他們知道多少、是否有所參與。”其實說到底,蕭沉淵也并沒有如何的相信自己那兩個皇弟,或者說他已經失去信任他人的能力了。他想了想后便到,“就算與他們什么也不知道,要洗罪還是要徹查那夜的事。讓他們去探路,讓我那幾位皇叔對皇帝多幾份猜忌也好。” ☆、第46章 皇帝要加商稅在朝中一傳出來,果然就引了軒然大波。滿朝的臣子跪了一地,梗著脖子就是不肯應聲。 皇帝大怒,還沒來得及發作,沒成想就被那些大臣反倒先將了一軍——內閣的幾位大臣皆是稱病,首輔徐茂更是剛剛自宮中出來便病了。這樣一來,沒了能做事的內閣,許多事情都要皇帝親力親為,連日的奏折更是堆滿了御書房的御案上。那些從來牙尖嘴利的言官的折子里頭,更是言辭激慨的仿佛他便是個昏君。 “昔吳煬帝好財寶、喜宮室,勞役稅賦多如牛毛,百姓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乃有亡國之禍。以陛下今時功力,何如吳日?......” 皇帝隨手拿起一本折子,隨口念了幾句,氣得將之丟到地上:“真是難為這些人了,朕都要被比作是吳煬帝了......”他一時惱急,卻顧及顏面只得恨恨罵了一句,“真真是謗君求名!不知所謂!” 鳳永州正好求見皇帝,此時只得垂首站著一側,聽著皇帝大發雷霆。好一會兒,等皇帝頓住聲了,他才低低的應聲道:“此事關系重大,許是一時辦不好的。陛下若有心,不如徐徐圖之。” 皇帝冷笑一聲:“那起子人不過是欺負朕初初登基,底氣不足。他們自己官商勾結,哪里會愿意體諒朕和那些前線的士兵?” 鳳永州心道:你的初衷倒是那些前線的士兵,可是想出這法子卻是為了要立威。如今立威不成反被將一軍,倒是又氣著了? 不過,這些話鳳永州自然是不會和皇帝說的,他微微笑了笑,垂頭禮了一禮,溫文有禮的道:“還是軍費要緊,陛下圣度寬廣,還請不要和這些不知輕重的人計較了。那些言官,便是朝中大臣,背地里都要罵一句‘野狗’。” 這野狗二字倒是恰到好處的取悅到了皇帝,他稍稍緩和了一下面色,沉聲問道:“如今軍情緊急,若是不加稅,軍資從何而來?” 鳳永州此來便是為了這個,眼下終于等到皇帝這個意料之中的問題,他垂眼遮住眼底那復雜的情緒,面上的笑容里面便含了一點意味深長的意思:“如今幾位王爺都在京中,陛下不如去和幾位王爺說一聲,請他們代為分憂一二吧。” 是了,國庫是空了,皇帝自己的私庫亦是不豐。但幾位皇叔卻是在封地經營日久,想必是攢了不少錢。如今,家國垂危,難不成他們身為皇親,還會置之不理? 皇帝這樣一想,心中豁然開朗,嘴上卻依舊道:“皇叔他們怕是不會愿意,再說他們難得上京,朕又怎么好意思拿這些事勞煩他們。” 鳳永州會意的應聲道:“陛下不必憂心,幾位王爺都是懂得情理的人。如今軍情緊急,大義面前,他們定是會明白的。”這是讓皇帝拿大義和輿論壓人,這樣一來,為了自家的名聲,幾位王爺也不得不掏腰包。 皇帝得了主意,恰好見到昭陽殿那邊送來的幾枝臘梅,心中微微一動。那支臘梅的花瓣微微舒展,嬌艷欲滴,插在白色的花囊里頭,花嬌葉嫩,尤其的美。香氣被室內的暖氣熏得暖暖的,脈脈含香,仿佛直要飄入人的心底似的,叫人心中馨軟。 皇帝撫掌笑道:“是了,難得幾位皇叔上京,重陽宴不歡而散,朕是該請他們一齊來聚一聚,吃頓家宴才好。”他頓了頓,語調含笑,“難得這梅花開得好,正好借了這機會請他們入宮賞梅。” 鳳永州得了皇帝這話,再次垂首禮了禮,贊了一聲:“陛下圣明。” 皇帝心中有了主意,自然看鳳永州這個沒參加罷工反而給自己出主意的臣子順眼,拍了拍他的肩頭:“永州你還年輕,來日入閣,說不準又是一個舒鶴羽呢。” 舒鶴羽那是秦國開國時的第一任首輔,圣祖皇帝視他如兄弟,病榻之前亦是安心將年紀尚幼的儲君和秦國托付于他。最重要的是,此人世家出身,三十而立便是一國宰輔,與出身世家、年紀輕輕就居高位的鳳永州頗有相似之處。 皇帝以此相喻,自然是隱晦許諾,鳳永州來日也能登上宰輔之位。 鳳永州會意的揚了揚眉,急忙跪下行了大禮,叩首道:“陛下厚恩,臣萬死難報。” 皇帝總算滿意了,揮手讓鳳永州離開。 既然是借了賞梅的名頭,皇帝底下的人自然是往梅菀里收拾——準備了酒宴,樹下的殘雪亦是被灑掃干凈。因為如今皇后閉門不理后宮諸事,許多事都要報到昭陽宮中,杜云微聽到這消息,微微出了會兒神,倒也起了性子要參加賞梅宴。難得杜云微有此雅興,皇帝自然無有不可。 說實話,杜云微雖然看上去嬌嬌弱弱的,但到底是在帝都長大的,見慣了冬日大雪,不覺得有什么事。只是,如易雪歌這般自幼長在南楚,后來又嫁到四季如春的云州的才真是受不了這冷呢。 所以,聽到宮里有賞梅宴,易雪歌便忍不住苦了臉,對著蕭沉淵抱怨道:“大冬天的,不好好呆在屋子里休息,何苦還要去吹冷風?這不是附庸風雅嗎?” 蕭沉淵心知賞梅宴背后的事情,或者說這本就是在他預料之中。此時聞言,他只是揚眉一笑:“夫人不是也喜歡梅花嗎?難得大雪初歇,梅上還有殘雪,正是踏雪訪梅的好時候。若是取了那梅上的雪來泡茶,亦是極好的。且梅園的梅花品種多樣,你還不曾見過,若是能見到也定然是要喜歡的。”他看了看易雪歌被凍得有些白的臉頰,語聲忍不住軟了下去,十分溫柔細致,“你若真是怕冷,也可以換件厚些的衣裳,梅樹下喝上一點酒,身子就熱了。” 易雪歌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隨即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問道:“以前你身邊的那個阿意呢?”她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道,“以前我見他與你幾乎是形影不離,近來怎么都沒見到人影?” 蕭沉淵面色不改,只是側頭去看窗外的景致,屋檐上有融化了的冰水一點一點的滴落,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晶瑩剔透的卻像是水晶珠子。他看得有些出神,聲音不經意的輕了下去,輕輕道:“舊友有事,他探友去了。” 易雪歌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心中癢癢,接著問道:“他要探友你就放他走?你何時變得如此體貼起來了?”明明她想回楚國,此人還不放人的樣子。 蕭沉淵抬了抬眼,唇角線條優美:“他既然有那樣的心,我自然應該尊重他。畢竟,人各有志,人心可貴。”他轉頭認真看著易雪歌,勾起唇角笑了笑,似乎明白易雪歌心里的腹誹,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肩頭垂落的發絲,溫聲道:“我從來便不強人所難。只有你,只有你是例外。” 他的手指纖長白皙,就像是最好的玉石雕琢出來的,沒有一點瑕疵,帶著一種叫人安定的控制力。易雪歌只覺得,那手指從她耳邊輕輕擦過,一小塊肌膚仿佛被擦出熱氣來,肌膚在冰冷的空氣里緊繃著,仿佛被什么引誘或是威脅。他們離得這樣近,蕭沉淵衣袖間那種溫淡的藥香,隱隱然的飄過來,如同沐浴時候的熱水一般的包圍著她,每一寸肌膚都被妥帖的照顧到。 易雪歌面紅耳赤,只覺得心上也仿佛被人細細的拂過,居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得狠下心的用力踩了踩他的腳:“你別動手動腳的!” 佳人嬌嗔,面上飛霞,似羞似惱,本該是極好的景致。但是蕭沉淵卻沒能好好欣賞,只得可憐的忍著腳痛,穩著聲音應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你去換衣服吧。” 說起來,蕭沉淵自從那一日得手之后就沒能從易雪歌身上占過多少便宜,每次一靠近對方便要吃些苦。他原本打算的“讓對方漸漸熟悉自己”的戰術根本毫無進展。 只是這人從來便不會反省自己過去做的事是否太過激進,反倒微微有些后悔當時不多吻一會兒。畢竟,機會難得。 這樣后悔著,心里面不禁想起那日的情景。即便是定力良好、多年不曾動心的蕭沉淵都忍不住稍稍起了一點溫柔的綺念。 他還記得,那一日易雪歌面紅如牡丹,眼眸含水的樣子。還有她柔軟的仿佛帶了蜜一樣的紅唇。 那個時候,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和易雪歌的心一起跳的飛快,他頭一回知道,原來自己的心也是那樣鮮活的。人間有此極樂。 原來,這世上真有可以讓他的心快樂的要飛起來的女子。 就如他對易雪歌說的——她讓自己覺得依舊活著,活在這世上。這樣的感覺,是他從暗牢出來、重見天日之后鮮少的體會。她便如陽光一般將那莫測的深淵照出明路來,撫平所有的溝壑與傷口。 蕭沉淵正在沉思,易雪歌已然換了一身衣裳從里面出來。 ☆、第47章 易雪歌穿了一件淺紅色的折枝梅花對襟鏤銀褙子,立領處繡著團團梅花的顏色便如真花一般,大約是被那花香熏染了許久,她一換上衣服,便依稀漫步在梅花林中,香氣清寒,脈脈不得語。 她大約是怕外邊冷,又使人拿了一件蜜色的繡牡丹花的披風披在外邊,方才愿意出門。披風上面鑲著圈兒的白色絨毛,卻也不累贅,反而將她的臉更加襯得如雪一般的清透白皙。她發髻上只簪了一支紅瓣花枝與一支梅花樣子的翡翠玉簪,那秀麗端美的容貌清艷難當,一如梅花一般香遠益清。 蕭沉淵認真瞧了幾眼,眼中帶著一絲宛若冬雪初融的溫柔笑意,低聲笑嘆道:“你穿了這么一身衣服,倒是叫我不知道是賞美人好,還是賞梅花好。” 易雪歌早已適應了蕭沉淵那些甜言蜜語,也不當真,只是瞪了他一眼:“你也多穿一些,要是凍到了就不好了。” 蕭沉淵點點頭,眉目含笑:“都聽夫人的。” 等蕭沉淵披上外衣,他們兩人才一起上了馬車入宮,去梅園。 他們這樣一番耽擱,也算是去的晚了,梅園里頭已然坐了不少人——皇帝、杜云微、燕王、成王都已經到了。 皇后依舊沒有出席,只有皇帝一人坐在上首,邊上的位置空著。杜云微便坐在皇帝右下首,見到姍姍來遲的易雪歌和蕭沉淵,便揚起笑容站起身迎了上去。 杜云微今日穿的乃是一身天水碧色的細棉衣裳,邊角用細線繡著一朵朵的西番蓮,裙裾拖曳于地,遠遠瞧去仿佛那裙裾的一端被隱匿在那花叢之中。她本就冰肌玉骨,那衣裳上的淺淺一點綠色,于在梅樹之下猶如露水一般清透,使她整個人更加的清雅出塵,宛若仙女。 “我本來還擔心你怕冷不會來了。”杜云微執起易雪歌的手,語聲溫溫,“那我一個人就要悶壞了。” 她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暗暗的用目光打量著蕭沉淵。因為她久居深宮,中間又養了許久的病,便是重陽宴上也不曾出席,此時倒是第一次與蕭沉淵見面。 這一刻,有微風自梅花樹的樹梢輕輕掠過,細雪從幼嫩的花葉上滑落,花香脈脈。冬日只有一點余溫的日光之下,杜云微看著蕭沉淵與東華太子甚為相似的五官和輪廓,只覺得眼前一片白色,微微有些晃神。 蕭沉淵倒是平靜一如往日,微微欠身行禮,只是喚了一聲“太子妃”。恭敬有余,親近不足。 杜云微的心忽而一跳,不由自主的深深的看了眼他。有那么一刻,她覺得她心里的人從地下活了過來,活生生的站在陽光底下,站在她面前。她不自覺的露出自己最溫柔甜蜜的笑容,語調不輕不重卻仿佛是露水從花蕊里滑落一樣的柔軟芬芳:“皇弟久居云州,怕是耐不住這京中苦寒,身子可是還好?” “無事,”蕭沉淵平淡的看了她一眼,仿佛笑了一下,側頭去看易雪歌,那目光猶如清泉潺潺而下,“王妃一向對我的事情很是關心。衣食住行樣樣上心,臣弟的舊疾亦是好了許多。” 杜云微垂下眼,語調似乎滯了一下:“那便好。”她柔聲說著話,手心處卻印了幾個淡淡的指痕。 她想:不僅是容貌像,他們看人的目光也是如此相似。 蕭沉曜不是待她不好,可是他卻從未待她更好。他看她的目光一如看一朵美麗的花,花開花謝皆由它意,有欣賞有尊重卻沒有愛意——他將她看做妻子而非愛人。那樣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使她一次又一次的走在瘋狂與理智的邊緣。那么多的人,哪怕是成王、燕王一類的所謂長者,看到她的美貌時也會為之驚艷,忍不住多看幾眼。可是,她的丈夫卻視若無睹,那么,即使她再自負美貌,又有什么用呢?即使有無數的人為她神魂顛倒、不能自已,她的丈夫,她心上的那個人,世上唯一能夠與她匹配的男人對她的美貌毫不動容,她怎能不發瘋? 蕭沉淵看她的目光一如當初的蕭沉曜,或者更冷。然而,他看易雪歌的時候卻又是如此的溫柔,如此情纏意綿。倘若,當初的蕭沉曜肯用蕭沉淵看易雪歌的目光看著她,她又怎么會做出那些事呢?倘若他有半分的愛意,那么杜云微可以對天發誓,她一定會做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妻子,與他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杜云微強自移開自己的看向蕭沉淵的目光,用力的握緊自己的手。她的唇角慣性的上揚,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可是眼底卻是掙扎的怒火,矛盾掙扎到了極點。 易雪歌不知杜云微的心事,只是暗自腹誹——在杜云微這個永遠也不能改嫁的寡婦面前羞恩愛,蕭沉淵究竟還有沒有臉?可她還真這么厚的臉皮可以在這些人面前和蕭沉淵爭執,只好由著蕭沉淵得寸進尺的拉住自己的手。 燕王起身打破了僵局:“你們來的正好,陛下剛剛令人從梅樹下面挖了幾壇酒。”他笑了笑,面色略有些復雜,似喜似悲,“這可是先帝當年特意埋下的,放了好些年了......難得我們聚在一起,也不算是辜負了這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