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這是想找媳婦了吧?九安叫道,“小灰,快過來,它不喜歡你,你再湊過去小心鼻子被咬掉?!?/br> 山耳貓哀傷不已,眼睜睜看那黑貓一溜煙竄上墻頭消失不見。 此時劉玉潔正與蘇小寶、乳母言笑晏晏經過,懷里還抱著毅哥兒。九安提著山耳貓一愣,目光微閃,避開與她接觸,蘇小寶跑過去,驚訝道,“小灰!你又去招那黑貓啦?告訴你多少遍了,你倆不是同類,沒法成親??!你湊過去,人家還以為你要搶它魚呢!” 九安忍不住笑了,“不管你告訴多少遍都沒用,你得用貓語它才聽得懂啊。” 蘇小寶眼一瞪剛想敲他,余光瞥見劉玉潔,立刻收斂了一些。九安將貓遞給蘇小寶,上前對劉玉潔點了點頭,便離去。 因為九安有點那啥,劉玉潔也沒敢問他是不是來找沈肅的,便對蘇小寶使個眼色,蘇小寶正巴不得呢,立刻屁顛屁顛追過去告訴九安,“你來找沈大人的吧,他去兵營了。” 九安哦了聲。蘇小寶見他回答的挺沒趣的,便息了逗他的心思,重新回到劉玉潔身邊。 九安低著頭走了兩步,忍不住轉身,神情變得溫柔,大概沒想到劉玉潔也會回頭,目光猝不及防相遇,倉促之下像是被人窺破了什么,他下意識的逃走,無比狼狽。 劉玉潔驚訝不已,神色不由有些尷尬,就連蘇小寶都看出奇怪的地方。 蘇小寶道,“是不是上次罰的狠了?他這段時間好像……在躲你?!?/br> 劉玉潔盡量淡定道,“他并非心胸狹窄之人,只不過是長大了,所以你不要再逗他,他可能會害羞?!?/br> 蘇小寶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奶奶,你可別被他白蓮花的外表騙了,我和師姐兩個人腦子都沒他轉的快,每次都被他氣個半死?!?/br> ****** 長安這邊,安喜殿 觀言蜷腿坐在茶案前,慢條斯理的煎茶,對面是韓敬已,整個人看上去清瘦了許多,面色依然白皙,略略發蒼,就連一向殷紅如丹的雙唇顏色也淺了許多,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養傷,內傷加情傷。劉玉潔扎的那一剪刀只差兩根頭發絲那樣的距離就可以斬斷他的心脈,那樣他也算解脫了,可這女人力氣不夠大,害得他沒死成。 他給了她一個殺他的機會,希望她從中體會到報仇雪恨的快意,可惜她終究不擅此道。 韓敬已接過觀言遞來的杯盞,飲了一口,微微閉上眼,忍不住咳嗽起來,咳了許久才停下,那兩片粉色的唇已經變得與臉色一般的蒼白,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染上血色。 觀言小心翼翼道,“殿下此番心脈受損嚴重,鐘太醫希望殿下……希望殿下莫要再動情,否則對貴體十分不利啊?!?/br> 韓敬已恍然大悟,“我說胸口怎么突然難受?!?/br> 其實劉玉潔還是蠻會捅刀,既不讓他死,又不讓他動情,是在嘲諷他這一生的情都錯付了么? 觀言依舊垂頭,無法似韓敬已那般輕松愜意,反倒更加緊張,“鐘太醫還說好好將養一年便可招宮女侍寢,于子嗣無礙?!?/br> 韓敬已又咳了幾下,挑眉道,“他也太小題大做,本王只不過是被女人背后插刀,又不是凈身?!?/br> 觀言微窘,又道,“那邊剛剛回了消息……太子殿下久病不愈,今晚大約是不成了。” 韓敬已算了算時間,“那么老四也該回京了。” 是夜,東宮傳來一聲慘叫,侍奉湯藥的宮女連滾帶爬摸到門外,高聲叫道,“太醫,快請太醫!” 劉玉筠披頭散發的坐在床畔,目光呆滯,其實不必請太醫了,韓琦已經沒有呼吸。短暫的呆愣過后,她的神情被巨大的哀傷侵蝕,顫抖的手指一寸一寸的貼向韓琦冰冷瘦削的側臉,雖然他除了太子這個封號之外,任何一面都不及沈肅分毫,可他也是個英俊的男人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曾風光無限,鮮衣怒馬,如今就這樣死了,連同她的夢一起沒了。早知如此,她何必眼巴巴的要嫁給他呢。 劉玉筠淚如雨下,哽咽道,“你這傻子,跟了你我是一點好處也沒撈到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對你原是多少動了些感情的,可你不該覺得我離不開你啊,我怎么可能離不開你?!?/br> 她說著說著嘴角微揚,這個男人太自以為是了,居然異想天開要東宮的女人為他殉葬,殉你娘的葬,如此劉玉筠也只好忍痛在他下旨殉葬之前弄死他了。 弄死他的同時又順便弄死了他的貼身太監。 但是現在她又有些后怕,因為那個送她□□的宮女不見了,這也太蹊蹺,那宮女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蟲,知道她所有的想法,令她在東宮如魚得水,臨了了還能助她謀殺親夫,卻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惶然擦凈臉上的淚,劉玉筠如臨大敵。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3章 114二更 算了,死都死了,況且證據都被燒個干凈,劉玉筠在宮女慫恿自己下毒手的整個過程一直小心掃尾,不曾留下把柄。驚慌過后,她很快恢復鎮定,先不管那失蹤的宮女,還是先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吧,總不能為這死鬼跑去庵里做一輩子尼姑吧! 劉玉筠派貼身宮女回家通氣,卻得知祖父吐血臥病不起,這是刮得什么邪風,怎么一個個不是暈倒就是吐血?她不由得更加慌了,心想:如今提前弄死太子,不必再有殉葬之憂,可是阿爹怎么辦?到現在還在涼城那荒涼地界耗著,如果祖父再出什么事,她狠狠的打了個寒噤,丁憂三年……阿爹這輩子是徹底的完了。 時至今日她才發現蒸蒸日上的二房不知從何時開始一直在走下坡路,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掐住,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劉玉筠陷入沉思,腦中似被冰塊激靈了一下,兩年前阿爹被調去涼城,而兩年前她曾設計謀害田氏來算計長房,其實那場算計并非天衣無縫,甚至有許多漏洞,就算能瞞過大伯父與沈肅,但也斷不會這般的安靜啊,他們一個個仿佛什么感覺都沒有,甚至連個前來質問的人也沒有。曾經一度僥幸不已的劉玉筠忽然開始不寒而栗。 劉玉筠的書信送至遠在涼城的劉同川手中時已經是兩個月之后的事。那晚,劉同川將自己關在書房仔細的一點一點的讀者信上的字,目光落在“祖父久病不能痊愈”的字眼上:父親大約是要熬不住了。 父親一旦有不測,母親肯定也不好受吧。 以后二房可就真的再也無法與大房相較一二了。 一想到努力了這些年最后還要靠仰大哥鼻息,劉同川暗恨不已。 所以如果能回到長安就好了,那是個風水寶地名利場,一切皆有可能,總有翻身那一天。 可要怎樣才能回去呢,如今就連他最后的希望太子也早逝!! 其實還是有機會回去的,且這機會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比如父親去世,兒子回鄉丁憂。劉同川想到這里一驚,急忙放下書信,一摸額頭,竟有冷汗溢出。 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他竟敢有這樣的想法。 劉同川汗顏了一會子,未曾發覺兩只手竟死死的抓著衣袍,他在怕什么? 仔細想了想,原來他渴望回到長安的迫切之心已經凌駕于對父親生死的…… 在長安哭的鼻紅眼腫的佟氏做夢也想不到她最出息的兒子正在暗暗的渴望來長安丁憂呢。 因為劉涉川在家的緣故,佟氏不敢再折騰小姚氏,每日除了定點侍奉湯藥,見了小姚氏,她是一句話也懶得說了。主要她心里也怕啊,劉義方這回可算是被她氣病的,那么死了之后會不會因為怨懟而將遺產多分給老大? 那怎么行呢,長房又不缺錢,要分也應該多分些給不成器的四房啊??墒沁@不是算計這個的時候,她還希望劉義方多活幾年呢,活到二房成了氣候再死啊,否則以后她哪里還能作威作福,豈不要處處看劉涉川臉色。 這一日劉義方悠悠轉醒,抬眸見佟氏服侍在旁,哭的六神無主,年輕的時候呀,他可喜歡這個單純且遇到事情就茫然無助,不得不依賴他的小女人,可是如今年紀越來越大了,她還是沒長進,原以為是因為傻,后來他才發現,她一點也不傻。 傻女人才不會變著法兒的跟他要錢,傻女人怎會連與丈夫和離且遠在天邊的女人也不放過,每年都要為了送去豐水的幾樣藥材燕窩什么的慪氣。 這些東西家里明明多的吃不完,放在庫房都要壞了,可她寧愿拿去坊市賣掉也不愿送人。也不想想這到底是個國公府,拿藥材去賣丟不丟人。 劉義方盯著佟氏看,不禁又想到了田氏,大概是遠香近臭吧,自從和離以后他對田氏的怨懟就越來越淡,老了以后想起她更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其實那是個挺好的姑娘,糊里糊涂嫁給他,糊里糊涂生了孩子,唯一沒糊涂的就是當機立斷的與他和離。 他曾去豐水偷偷看過她兩回,這女人很厲害,每天都是精神矍鑠的樣子,生活習慣與從前并無分別。她是他的初戀,但他卻喜歡了佟氏,現在想想,他都不知自己喜歡佟氏什么,大概是因為佟氏的美貌吧。 佟氏抬眼發現劉涉川醒了,還直愣愣的瞅著自己,急忙擦了淚,抱怨道,“我的老太爺,您可算是醒了,怎么不吱一聲???” 劉義方動了動嘴,又閉上眼。 佟氏趴過去想聽聽他在說什么,聽了半天,“田氏”兩個字鉆進了耳朵,她渾身一抖,兩只瞪大的眼睛幾乎要瞪了出來,強忍著才沒有撕爛手中帕子,她目眥欲裂從屋子里沖出,在院子里發了好一通火,嚇得大小婢女各個抖若篩糠。 左mama是佟氏身邊的第一知心人,忙遣散仆婦,徑自走上前好一番勸慰,又問,“老夫人,您還有大把的好日子呢,千萬別把自己氣壞了。如今這是怎么了?” 佟氏咬著牙道,“又是那老賤婢!他都要死了還惦記那老賤婢?!?/br> 左mama輕咳一聲,示意佟氏注意著點,才小聲道,“老夫人息怒,讓奴婢扶您回屋里說?!?/br> 佟氏這幾天因為劉義方……倒不是照顧他累得,而是嚇得,頭本來就暈,如今又給“田氏”這兩個字氣的更暈,一回到屋中便將田氏罵個狗血淋頭,有的沒的添油加醋全部亂說一通方才解恨。 左mama在旁彎腰聽著,不時小聲應一句,心口卻撲騰撲騰直跳,眼見佟氏左邊眼睛布滿血絲,隨著那怒氣仿佛要滴血似的,她心想:莫不是急火攻心,攻上腦子了? 左mama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哄得佟氏安歇,轉身出了楓泰堂便去二房稟告董氏此事。董氏cao心自己的兒女還cao心不過來,哪有功夫管佟氏死活,便隨便應付了句,差人去請大夫了事。 傍晚時分佟氏才悠悠轉醒,貼身婢女忙上前伺候她穿衣,不想竟被佟氏撕了頭發一頓好打,可憐那婢女哀聲連連還不敢哭,只聽佟氏憤恨道,“你眼瞎了嗎?天這么黑不知點了燈再過來伺候?!?/br> 婢女目瞪口呆,半晌才帶著哭腔道,“老,老夫人,屋里已經點了……點了五盞燈呢?!?/br> 剎那間,內臥安靜的令人窒息。 佟氏怔怔的抬手,在臉前摸了摸,放聲尖叫。 ****** 太子薨,諸王奉召回京哀悼。四皇子此行憂心忡忡,三皇子摩拳擦掌。 六月下旬,剛在俱蘭活出滋味的劉玉潔便要隨沈肅重新回歸長安。 好在毅哥兒是個皮實的,到哪里都能吃的香睡得好,這一趟回到長安,他們一家三口便能長長久久的安定下來了。劉玉潔心里高興,也是想念長安的親人,一路上非但不覺得疲累,竟無時無刻不輕快歡欣。 毅哥兒正是對什么都好奇的時候,不準旁人將簾子拉上,非得讓他豎著腦袋看窗外的風景不可。當九安騎著駿馬從旁路過,他竟拍著小手笑起來,惹的九安不禁轉眸看他,難得的沒有立刻回避,反倒對毅哥兒道,“想騎嗎,待你長大我教你。” 劉玉潔忙笑道,“他最喜歡看車把式用胡蘿卜喂毛驢,想來是將這馬兒當成驢子了?!?/br> 九安淡淡一笑,看她一眼,目光不由垂下落在她唇上,仿佛又覺得失禮便轉了頭,勒住韁繩一揚,匆忙離去。 毅哥兒不禁失落,小手張了張,努力歪著腦袋去看那離去的驢子。 劉玉潔尷尬的不知該說啥好,按理說九安長大了,她實在不好找他多說什么,可不說吧,他這副樣子仿佛避她如蛇蝎一般……考慮半天,劉玉潔還是放棄了找九安問個明白的念頭,順其自然吧,也許這一世本就不該有什么交集,只要他活的好便好。 晚間扎營休息,沈肅回到帳中見劉玉潔正在給毅哥兒洗澡,金氏不時提點她一句,比如給孩子洗頭時千萬要護住他的小耳朵,劉玉潔本就是個細心的,很多事情說一遍就能記下。 這孩子似乎怕水,每回一放進去便要先哭上幾聲,不過洗著洗著也就認命,兀自劃著小胳膊玩樂。 沈肅不解,“這是怎么回事,回到長安我便教他泅水,哪里就能一碰到水先哭呢?!?/br> 劉玉潔嬌嗔了他一句,“哪有這么小就學泅水的。再說又不止他一個小孩子怕水,我小時候就很怕,后來還不是最喜歡洗澡。” 沈肅笑道,“這你可就不懂了,越是這么小的孩子越比大人學的快,人啊,其實天生就會泅水,反倒因為長大才忘了?!?/br> 哪有人天生就會泅水的?劉玉潔雖然驚訝,卻也相信沈肅,不由望著盆里rou嘟嘟的小不點,這么一丁兒在水里游來游去會是個什么樣?想著想著,她心里甜的都快要溢出來,掐著毅哥兒兩腋將他提溜出,親了親他笑嘻嘻的臉頰。 金氏忙用布將光溜溜的毅哥兒包住,一面擦一面道,“男孩兒火力大,冬日精著屁股也凍不壞,可有兩樣東西萬不能著了風,那就是腦袋和小肚皮,一定要時時護好了。” 劉玉潔受教,急忙接了棉布巾將毅哥兒仔細擦干凈,換上干爽的小衣裳,這才遞給沈肅。 沈肅抱孩子的手法已然頗為熟練,他倒不像劉玉潔那般逮著孩子又捏又親的,很多時候反而是仔細打量毅哥兒,毅哥兒也會好奇的看著他,于是父子倆便溫情脈脈的相視,不時微笑,毅哥兒仿佛能從父親的眼神里讀懂很多東西,于是那微笑還會發出清脆的奶音。 熄燈之后,劉玉潔剛閉了眼,便被沈肅吻住了小嘴,她粉面一紅,由著他亂親。從前嬤嬤說沈肅總這樣是因為剛成親的緣故,可如今孩子都生了,自毅哥兒三個月后,他便頻繁的要她。這讓她既開心又無措,更多的卻是無法言說的羞澀。 歡情結束,沈肅親自服侍劉玉潔擦汗,這才將她摟在懷里,一面輕輕的為她打扇,一面親了親她額頭,“潔娘,我跟你說個事,你先別怕?!?/br> 劉玉潔反倒更緊張了,縮在他懷里,仰臉緊緊盯著他。 沈肅笑道,“其實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我們畢竟要回長安了,與其讓你從別人口中得知倒不如我親自告訴你。韓敬已沒死?!?/br> 劉玉潔的神情在黑暗中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4章 115 劉玉潔在黑暗中僵住身子。 片刻之后,沈肅仿佛聽見她幽幽的舒了口氣,輕聲道,“我是有點怕他,可他若不放過我,我依然敢殺他第二次。” 沈肅懸著的心這才放下,滿意的親了親她額頭,“又長大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