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供出實情絕對逃不過死,接過一千兩銀票的同時雇主也遞給他一把刀,意思是要么成功要么死。更何況他也不知背后是哪家權貴。 伍魁被打了個底朝天。 劉玉潔又命那四個閑幫挨個分辨六個嫌犯的聲音,四個閑幫一致確定伍魁最像,如果壓低嗓音就更像。 至此劉玉潔十分也有九分確定伍魁逃不過干系。她若不把這人扒三層皮才怪,今天敢放火燒祖母,明天說不定就要打家劫舍。伍魁想不到劉家小姑娘如此陰狠,竟讓人拿蘸飽鹽水的小牛皮鞭抽他,不亞于拿小刀子割他rou啊! 伍魁哭天搶地,高呼要死人了要死人了,“我有功名在身,無緣無故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動私刑啊!” “我的要求很簡單,你,將接頭人引出來,一切好說,否則,我管你有沒有功名,照死里打。”劉玉潔哼笑一聲,“勛國公府的田莊夜半起火,我偏說是你放的,誰敢不信!” 說罷,一甩袖款步離開,直叫身后又恨又怕的伍魁直哆嗦。 這些年他處理各種陰私,豈會不知雇傭他的主家有哪些手段,倘若引出接頭人,即便這惡毒小姑娘放過他,他也無法善終,更別說繼續在這賴以生存的圈子混! 當一個人死不開口的時候并非骨頭有多硬,更有可能是開口的結果更糟。而田莊上下究其根本還是一群淳樸的百姓,哪里是這等潑皮無賴的對手,打了半天,無賴暈倒,還是不肯合作。 此時此刻伍魁只盼望劉玉潔趕緊給他丟縣衙,只要去了那地方有錢便是大爺,大不了交出還沒捂熱的一千兩,先把小命保住最要緊。 ****** 就不信他的嘴是鐵尺鋼牙!劉玉潔心一橫,拔出刀就要親自上陣,葉氏嚇出一層白毛汗,急忙拉住她,“我的小祖宗欸,你是威寧侯府的三少奶奶又不是鄉間屠戶,怎能cao此賤業。” 她理解劉玉潔的焦灼,自古以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誰頭頂攤上這種事還能吃得下睡得著,但她金貴的身子同樣也很重要,焉能為歹人落下歹毒惡名? “二小姐,”葉氏考慮再三,“那位貴公子古道熱腸,不如(厚臉皮)再去請教一下吧……我看他挺有手段。” 何止有手段!從火勢滔天的屋里救人,又不聲不響捉了十個“賊”,誰信這是普通人!葉氏早年就聽說長安高門大族里經常供養一種門客,各個飛檐走壁精通失傳技藝,怎么著都比田莊的人有見識,對付無賴應該也不在話下! 葉氏不提醒,劉玉潔差點忘了這個人,如今想起自然感激不已又有點過意不去,不過一想到祖母的安危,她只糾結了一息便打定主意。 “也好。”劉玉潔沉吟,“你下去準備幾盒豐水特產的君眉綠。”總不能空手上門,人家又不稀罕金銀,可見是個附庸風雅的,茶葉必然不會辱沒他的風雅。 葉氏忽然拍了拍腦門,連忙請罪。“看我這腦子,忙了半天竟忘了告訴二小姐,那公子說你認識他啊,說不定還是威寧侯府的姻親呢!” 啊?劉玉潔一臉納罕。 ****** 葉氏對韓敬已的護衛道明來意。不一會前去通稟的護衛便折回來,請劉玉潔入內,以及那死不開口的伍魁也入內,這是答應幫忙的意思! 眾人面露欣喜,劉玉潔在仆婦的陪伴下走進熟悉的院落,如今已經辟出來待客,從前卻是她與田莊孩子的游樂場所,養了一群小雞小鴨小鵝,只可惜它們長大就變得臭烘烘,令劉玉潔望而生畏。 淳樸的田莊下人一進寬敞的院落視線便不由自主集中在一點——多俊俏的年輕人。 俊俏的觀言對大家微微一笑,讓出身后的韓敬已,“這是我家少爺。” 啊!眾人神情呆滯,饒是早有準備的葉氏也不禁再次咋舌。 誰都喜歡看好看的人,更何況這種好看大大超過他們的認知,只在腦子里迸出一句形容“比廟會攤子上的神仙圖還好看”或者“比二小姐還好看”。 堪比廟會地攤神仙圖的韓敬已四平八穩坐于廊下的美人靠,淡淡打量迎面走來的劉玉潔,“你把人打的他娘都認不出,我怎么找人辨認他身份?” 嗡地一聲,劉玉潔笑容僵在臉上,腦子走馬燈似的亂轉,他怎會在這里?跑出來的?又想害我?不對不對,元德帝召他回長安是為了水道上的事,從永濟渠到芍余,豐水正好處于中段,所以這只是個巧合?這不是預謀? 劉玉潔呆呆望著他。 每次遇到他都沒好事,看上去他也挨了懲戒,但沈肅卻說你看有幾個御史大夫敢真正參他?御史不參他就代表元德帝內心接受這樣的他,或許還是欣然接受。哪有這樣的事,越壞越討人喜歡?那她豈不是被他利用了,不,他利用了沈肅!而她卻在那種情況下逼迫沈肅殺他……可想而知當時的沈肅有多艱難!每思及此,劉玉潔便心生愧疚! 小不忍則亂大謀,她再也不要被韓敬已牽著鼻子走,再也不會做任何對沈肅不利的事,如今她與威寧侯府一體! 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是為大智也!所以越是猝不及防她就應該越從容,這樣才不會落于下乘。被眾人簇擁的劉玉潔漸漸鼓起勇氣,“你……想干嘛?” 韓敬已促狹的笑了笑,“是你要我干嘛?” “公子您的手下比縣衙的提刑官還威武,我們就是想拜托您幫忙撬開這廝的嘴。”葉氏察覺氣氛詭異,忍不住替反應慢半拍的二小姐回答。 趴在地上一臉懵懂的伍魁眼珠滴溜溜轉,不知這幫鄉下人要干什么!卻聽一個長安口音道,“觀言,找個沒人的地方審審,免得污了劉二小姐的眼。” 等等,你們要干什么?心下大亂的伍魁開始掙扎,卻被人兜頭一腳踢個七暈八素,當他再次醒來時直覺還不如死了更好。 吊打半天都沒撬開嘴的伍魁被人拖進耳房還不到兩刻就開始鬼哭狼嚎,高呼別打了別打了,我招,什么都招。 招完了你們給我個痛快吧,我不想活了! 立在院中的眾人面面相覷,眼底閃過驚恐。韓敬已神態如初,對比這滿院兩股顫顫的眾人,坐著的他實在扎眼。 劉玉潔飛快的脧了他一眼,又迅速移開,韓敬已暗笑,溫熱的目光偏逮住她不放,除了戲弄,還有想念,他努力追逐的是她不惜一切想要閃躲的。 “他只是一個小有氣候的無賴,你便對付不了,遇到更壞的人該怎么辦?”他柔聲問她。 再壞還能有你壞!劉玉潔目光微閃,佯裝仔細傾聽耳房傳來的哀嚎。 “不會有人比我更壞。”他倒是誠實,轉了轉手里的扇墜才道,“但我是唯一想要保護你的壞人。” 眾人被那都不像人類發出的腔調嚇得魂飛魄散,誰也不曾注意韓敬已對劉玉潔說了什么。 “我們談談吧。” 不知何時韓敬已已經來到她身邊,對她柔聲道,“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嗎?” 沈肅是怎么死的?她一怔,仰首看向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清心清香投了一枚地雷! 我會更努力噠 ☆、第73章 074一更 待劉家主仆離開后,觀言上前躬身道,“殿下,此人出身長安魚龍巷,某些高門大戶偶生不宜外道的陰私便會找魚龍巷的人處理,一來二去竟成氣候。奴才從未聽說過此人名號,想必是不入流之輩,這類人通常無人做擔保,但于雇主來說也有個好處,事成之后大可以賴下余額不付,斷了順藤摸瓜的線索。” 如此,一旦伍魁的雇主不想露面,任誰也沒辦法。 韓敬已嗯了聲,“不用通過這個廢物一樣能查到結果。” 原來您早就知道?觀言不禁腹誹,感情您又在戲弄劉二小姐。 “不這樣又能怎樣呢?”韓敬已笑道,“她總是沒有安全感,給她一點主動權她才敢面對我。”就像她為何不顧一切嫁給沈肅。 因為沈肅打贏了韓敬已,這極大的顛覆了劉玉潔心中韓敬已無法撼動的形象。趨利避害的本能令她躲進沈肅懷中,當韓敬已意識到這一點為時已晚,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試探元德帝的底線。 也許,一直以來,得到她都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幾乎想怎樣就怎樣,此時的韓敬已只能在無人之時品嘗失去的痛楚。 她恨他,明知如此,他也不曾悔過,不悔方能繼續擁有,因為良心這種東西永遠都不及切身利益來得實惠。 不過有時候他也會想,倘若他與她的開始不曾那么不堪該多好。 倘若他在韓敬山舊疾復發那晚答應他的要求該多好。 御醫說韓敬山最多還能活一年,最少……許是一個月或者明天,誰也不知他最后咬牙堅持了兩年。 “十七,我這樣實在不適合成親……”韓敬山剛扎過針,說話的聲音像風箱,“你就當幫我一個忙,不過是側妃的位置,隨便找個小院子安置她,一年四季的衣食交給宗人府打理,并不影響你什么。” 你不是還沒死?難道連騰出一天娶親的時間都沒有。韓敬已不屑,“我是有多缺女人,非要娶一個被人用過的?” 韓敬山氣的直吐血,“你管她被誰用過,反正也沒請你用!” “不讓我用我娶她干什么?”韓敬已冷笑,好心的遞去一方錦帕,“擦擦血。兄長有命我哪敢不從,只是……我又不會憐香惜玉,萬一沒注意捏死了,您和沈肅泉下有知,千萬可別怪我。” 大概被他氣的回光返照,韓敬山的身體竟在一個月內神奇的復原,順利迎娶了阿玉。 就像一片無根的浮萍流落阜南道,她根本不知第二任丈夫還能活多久,也不知明天在哪里,王妃的頭銜下是一副任人宰割的身體,聽說她的家人都死了,聽說她還流過一個孩子,若說那時的韓敬已對她有什么好奇的,恐怕也就是好奇她都這么慘了,為何還不去死? 他在煙雨中第一次遇見她,不禁駐足,充滿惡意的打量這個差點嫁給自己的女人,烏黑的瞳仁卻悄悄縮了縮。 她真漂亮,年輕的近乎稚嫩,淡淡的小山眉下是一雙空濛如霧的雙眸,掩著無盡的惆悵,阜南道的女人穿木屐都不愛穿襪,只有她,又不是未出閣的小姑娘偏偏害羞的狠,纖細的小足裹了嚴嚴實實的白襪,踩著木屐從他眼前走過,矜守著往日一個閨中千金或者侯門貴婦的尊嚴。 她怎么這么安靜,安靜的仿佛忘記周圍的一切……甚至都不曾發現廊下失神的他。 如今回憶起來,韓敬已只會挑一些沒有她哭泣的畫面,但那少之又少。比如,她說木槿也挺好看的,或者抱著那只又蠢又白的傻貓,那貓居然又生了一窩小崽子,她逢人便炫耀,甚至還要送他一只。 “嫂嫂,好男不養貓,這個你都不懂?”他扔了小貓崽子也傷了她的心。 可能從未見過他這么變態的人,那天她慌慌張張撿起小貓再不敢跟他說話。 韓敬山死了之后,他是徹底無人約束了,每天快活的不得了,比如欺負她,看她發抖什么的,不不,他撒謊了,那樣的她從未讓他感到過一絲喜悅,只有無盡的挫敗與羞辱,但她蜷縮起來的時候很小,讓他想要將她捧在掌心,然后在她溫軟的小身體里獲得一點短暫的快活,藉此遺忘他與她之間的破爛關系。 也許還有未來,嫁過兩次人的她如今被他欺負了去,再不會有更好的歸宿,只要再生個孩子……或許就會認命。御醫說她身體不好,有月子病,只能喝藥調理,于是邊調理邊睡她,為了留下她,他暫且做一個她口中的畜生,只要她有了身子,以后他再不會強迫她…… “阿玉,別怕!”韓敬已從噩夢中驚醒,如果那是她的噩夢,其實又何嘗不是他的,但他絕不敢承認,也不會承認。 既然人可以重新活一回,為何不能選擇時間,他想早點認識她,或者一口答應韓敬山的要求,娶她回家,為她治病,堂堂正正的與她生活在阜南道,再接回她的祖母,養多少貓都行,最后和她生一個小孩子…… ****** 塵埃落定,四個閑幫被送進縣衙,當堂就被判定斬首并抄沒家產,這就是得罪老百姓和權貴的區別。 四個人猶記得去年糟蹋了兩個大姑娘逼得人家跳河也沒犯事,不過是請胥役吃頓好的,如今放火又沒燒死人怎么明天就要砍腦袋了? 四條骯臟的命就此結束。 而劉玉潔惴惴不安的立在大槐樹下等韓敬已。放眼四周一片開闊,還有不少佃農在周圍忙來忙去,十分適合呼救或者逃跑。 蘇小寶和綠衣還有綠染分別立在七丈以內,成品字狀,一旦有什么意外還能第一時間上前營救,且又不會聽見她與韓敬已的小聲交談。 畢竟談話內容太過驚世駭俗,有怪力亂神之嫌。 上一回見面,女孩還挽著雙丫髻,如今已是婦人的墜馬髻,她本就清麗嬌濃,如此更添媚態,韓敬已立在她身后,“樹干上有螞蟻,別再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吾將冷眼吃螃蟹投了一枚地雷! ☆、第74章 075二更 是韓敬已的聲音! 聽聞熟悉的聲音,劉玉潔緩緩收回手,看上去極其鎮定。 倘若此時韓敬已站在她對面,便能看見那張隨他聲音驚駭不已的神情,仿佛見了鬼。 她艱澀的吞咽了下,告誡自己這是白天,周圍還有好多人,只要大喊就會有人救她,沈肅不也說了事不過三,韓敬已不會再對她無禮,那樣元德帝對他的喜歡就會變為不耐煩。 他不敢的! 絕對不敢! 劉玉潔轉回身,鎖邊繡滿豆綠色藤蘿的藕色縐紗披帛在風中鼓鼓擺動,她十四歲的臉龐深深落入韓敬已烏黑的眼底。 韓敬已忽然覺得腦中空白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