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jié)
☆、第二百九八回 恩威并施 宗氏說完狠話,許是心里也知道自己話說得再狠也是白搭,父親根本已不在乎她認不認他,至于她死后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如今活著時的事都已顧不過來了,誰還顧得上死后的? 只得哆嗦著嘴唇,喝命起吳貴喜來:“快去求見皇上,求皇上千萬救救玨兒,快去,快去啊……” 如今唯一的希望,也就是皇上能看在玨兒是稷兒唯一僅剩骨血的份兒上,能盡快抽調人手去營救他了,不然她死也沒辦法原諒自己,將來去到地下,更沒臉皮見她的稷兒去。 吳貴喜聞言,卻是滿臉的難色,如今皇城和京城都岌岌可危了,皇上哪顧得上去管一個素日本就不甚喜歡的孫子?尤其這個孫子身上還流著他如今最恨之人的血?他實在不想去自討這個沒趣,甚至成為皇上現(xiàn)成的出氣筒啊,有這個時間,他還不如趕緊去收拾一下細軟,替自己謀一條退路呢,總不能再跟著宗氏混下去罷? 可見宗皇后滿臉的癲狂,吳貴喜到底還是不敢反駁她的話,只得應了:“娘娘別著急,奴才這就去,這就去。”出了宗皇后的寢殿,卻沒有去懋勤殿求見皇上,而是繞道回了后面群房自己的房間,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起細軟來。 如此一來,宗氏與三皇子妃自然怎么也等不到他回來了,婆媳兩個都是急得不行,正要打發(fā)人出去瞧瞧呢,幾個妃嬪就被人簇擁著氣勢洶洶的進來了,一進來便指揮左右將宗氏的寢殿打砸了個亂七八糟,末了才冷笑向宗氏道:“庶人宗氏,你好大的膽子,見了小主們也不上前行禮參拜,還在床上高臥著,誰給你的膽子?” 又說宗氏:“景仁宮乃皇后娘娘的寢殿,你既已被貶為庶人了,這里自然再住不得,竟然還沒有自知之明的賴著不走,信不信本小主立刻治你一個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 這些妃嬪素日都沒少受宗皇后的氣,雖然宗氏身為后宮之主,手段不可能太簡單粗暴,真正給她們氣受的人,其實是吳貴喜等宗氏身邊服侍的人,但沒有宗氏的縱容和默許,那些奴才又怎么敢那般膽大妄為,好容易如今宗氏落了難,且誰也不知道過了今日,她們這些人都還有沒有明日,那自然要把往日受的氣和委屈通通都討回來,死也要死個痛快! 這樣的囂張這樣的目中無人,宗氏氣得直喘粗氣不說,三皇子妃更是氣了個夠嗆,直接喝道:“就算如今母后暫時惹怒了父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也比你們這群上不得高臺盤的賤人來得強,竟敢來母后跟前兒撒野,本宮看你們才真正是狗膽包天,還不通通給本宮滾出去!” 本以為自己哲憫太子妃的名頭總能讓眾妃嬪有幾分忌憚,將她們給嚇退的,畢竟這些妃嬪里位份最高的也才婕妤,連個正經主子都算不上。 卻沒想到,這些妃嬪立時便反唇相譏起她來:“喲,我們當是誰呢,這么大的排場,原來是哲憫太子妃,只可惜您這個太子妃雖也是太子妃,與東宮的太子妃娘娘相比,卻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我們奉勸你一句,最好別管我們的事,本來皇上后宮的事,也輪不到你做兒媳的來管,你若是識相,明兒皇上因為你養(yǎng)了個亂臣賊子的兒子,要殺你時,我們還能代你求一句情,讓皇上賞你條全尸,否則,就等著死無葬身之地罷!” 三皇子妃幾時受過這樣的氣,以前受三皇子和宗氏的氣那也罷了,誰讓他們一個是她夫君一個是她婆婆,她不受也得受,如今卻連區(qū)區(qū)幾個低階妃嬪都敢欺壓到她頭上了,叫她如何能忍? 當即便喝命起左右來:“給本宮狠狠掌這群以下犯上的賤人的嘴!” 只可惜眾妃嬪也不是吃素的,不但指使她們各自的宮女太監(jiān)與三皇子妃的下人對打起來,到得后面,她們自己也動起手來,專撿三皇子妃和宗氏身上隱秘的地方死命的掐死命的拿簪子戳,婆媳兩個雙拳難敵四掌,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頭。 得虧賢妃聞訊后,及時趕來,仗著位份高和協(xié)理六宮的名頭,又是曉之以情,又是言語威嚇的,才堪堪將局面控制住了。 卻也沒能維持太長時間。 殿內一安靜下來,眾妃嬪便又能隱隱聽見外面的廝殺聲和爆破聲了,想著也許很快大家都得葬身宮里了,又哪還有什么位份高低的分別,難道閻王爺看賢妃娘娘是從一品四妃,就不要她的命了嗎?還不是一樣,那她們?yōu)楹芜€要忌憚賢妃娘娘! 于是又亂了起來,連賢妃自己都有兩次差點兒被撞倒了,她沒有辦法,只得立時打發(fā)了人去請顧蘊,想著太子妃娘娘向來殺伐決斷,手下又能人眾多,這些個妃嬪不聽她的,總不敢連太子妃娘娘的都不聽嗎? 這才會有了先前她宮里的執(zhí)事太監(jiān)慌慌張張的去請顧蘊那一出。 彼時顧蘊已帶領和貴嬪等妃嬪抵達景仁宮了,見正殿雖燈火通明,卻沒有人,反倒是后面宗氏的寢殿,遠遠的就能聽見尖利高亢的女聲,遂當機立斷喝住了和貴嬪等人:“你們都去正殿候著罷,切記都安安分分的,不許生事,否則,本宮不介意再送幾個人與方才那幾個作伴去!” 待和貴嬪等人唯唯諾諾的應了:“臣妾們不敢的,太子妃娘娘只管放心。”方被自己的人簇擁著去了后殿。 果見后殿已亂作一團,屋子被打砸了個亂七八糟不說,宗氏與三皇子妃亦是披頭散發(fā)衣裳凌亂,其他妃嬪則滿臉的激憤,若不是賢妃以自己的身體擋在宗氏婆媳身前,她們只怕隨時都能沖上去折辱婆媳二人。 瞧得顧蘊終于來了,賢妃整個身體都松懈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腿軟得面條一般,卻仍強撐著上前給顧蘊行了禮:“太子妃娘娘,您終于來了,您再不來,臣妾就要支撐不住了。” 賢妃素日雖是個能干的,與淑妃一起將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到底還是差了點兒殺伐決斷的狠勁兒,今日之事,要依她的本心,是不想管的,可聽說淑妃去了關雎宮,關雎宮那邊比景仁宮這邊還亂得早,她縱再不想出頭也只能出了,若真讓宗氏婆媳出了事兒,或是讓其他妃嬪出了事兒,回頭皇上追究起來,她一定難辭其咎,若再連累了七皇子,她就更是悔青腸子也無用了! 顧蘊給賢妃還了半禮,道了一句:“賢妃娘娘辛苦了。” 方轉向了鬧事的妃嬪們,冷眼一一看過去,直看得所有人都低垂下了頭去,恨不能地上能立時裂開一道縫,好叫她們鉆進去后,這才冷聲開了口:“是誰最先說過來景仁宮鬧事的?自己站出來,本宮可以饒她不死,否則,本宮一樣能查出來,屆時就不是死那么簡單的事了!” 死已經夠可怕了,太子妃娘娘卻還說,‘不是死那么簡單的事’,那她的手段得有多狠? 不待其他人指證自己,最先嚷嚷著要過來找宗氏‘出一口昔日惡氣,哪怕死也要死個痛痛快快’的婕妤鄧氏便已抖抖索索的站了出來,跪倒在顧蘊面前,顫聲道:“回太子妃娘娘,是臣妾忍耐不住,最先說了那話的,可臣妾們素日的確受了宗氏不少氣,如今眼見她從天上掉到了地下,臣妾們想要落井下石也是人之常情……求太子妃娘娘饒了臣妾這一次,臣妾以后再不敢了……” 明明如今代掌六宮的就是淑妃和賢妃,她們這些妃嬪不論是領月例首飾,還是安排侍寢等事,都是聽淑妃和賢妃的安排,根本與太子妃一點邊兒不沾,可鄧婕妤等人不知為何,就是與和貴嬪等人一樣,打心眼兒里敬畏顧蘊,如今瞧得顧蘊親臨,本來之前還想著,哪怕太子妃來了又如何,反正大家都要死了,她們也犯不著再怕她,但等真見了人,還是忍不住都慫了。 顧蘊見鄧婕妤還算識相,“嗯”了一聲,道:“你既主動站了出來,本宮便饒你這一次,暫時只褫奪你的位份,等明兒雨過天晴,問過父皇的意思后,看究竟是貶為宮女,還是打入冷宮,總之屆時再做最終的定奪。至于你們,誰想與鄧氏作伴的,可以現(xiàn)下站出來,本宮立刻成全了她!沒有?沒有就算了,只是本宮丑話得說在前頭了,妃妾始終是妃妾,皇后始終是皇后,哪怕前面那個‘皇’字變成了‘廢’字,也與父皇真正夫妻幾十年,豈是你們作踐得起的?不但現(xiàn)在,將來也是一樣,你們都記住了嗎?” 世人泰半都是有落井下石劣根性的,她也不喜歡宗氏,可到了這個地步,宗氏眾叛親離的已經夠可憐了,又何必再讓她的處境雪上加霜呢?她自己做不到,也看不了別人這樣做,就當是同為女人在兔死狐悲的可憐她罷。 眾妃嬪才見識了鄧婕妤的下場,哪還敢去觸怒顧蘊,忙都恭聲應了:“臣妾們記住了。” 顧蘊這才稍松了一口氣,暗自腹誹起來,皇上沒事兒納這么多妃嬪干嘛呢,既納了這么多鶯鶯燕燕,出了事兒他自己來解決啊,偏他自己又不解決,只知道讓別人來煩心,典型的提了褲子便不認賬……呃,不是,典型的只知享樂不管其他,她回頭可得好生與宇文承川說道一下這事兒,讓他知道光那后宮的危害性,再次防微杜漸才是! 正胡思亂想著,三皇子妃哭著上前跪倒在了她面前:“大皇嫂,求您與大皇兄說一聲,設法多抽調些人手去追捕成國公……宗家的亂臣賊子啊,我的玨兒,他是我的命啊,他若是救不回來,我也活不下去了,大皇嫂,求您發(fā)發(fā)慈悲,救救他,救救他罷……” 顧蘊應聲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便是三皇子妃慘白的臉紅腫的眼,那種瀕死之人才會有的絕望眼神,讓她看里心里大是難受,吞咽了一口,才嘆道:“我不想給了你希望,回頭又讓你失望,那比一開始失望還要更打擊人更難以接受。如今皇城被圍,雖我們都有信心很快便能將亂臣賊子都打退,可終歸需要時間,只怕等打退了亂臣賊子,宗家逆賊也已上了船,我們已是鞭長莫及了。” 說著見三皇子妃又要哭,忙補充道:“我唯一能答應你的,就是我會回了父皇和太子殿下,將來發(fā)兵平叛時,會讓人盡可能將玨侄兒平安無事的救回來,宗家逆賊還指著打他的旗號倒行逆施呢,不到萬不得已,應當不會傷及他的性命,你們母子還是有團聚機會的。” 都怪永嘉侯將韓夫人和韓慧生擄走,把他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竟沒顧得上去防備成國公府,讓他們一知悉苗頭不對,便立刻撤離了,如今又因永嘉侯與宇文承乾逼宮作亂,害他們不能及時追捕逆賊,勢必釀成心腹大患,讓大鄴才平了外患,又得面臨內戰(zhàn),他們就等著付出血的代價,遺臭萬年罷! 三皇子妃的眼淚仍是忍不住落了下來,她也知道如今再怎么求顧蘊也是沒用的,整個皇城都被圍了起來,難道誰能忽然長出翅膀飛出去不成? 可除了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手里已抓不到其他的了,只能繼續(xù)哀哀的反復求起顧蘊來:“大皇嫂,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似是這樣求得越久,宇文玨被救回來的可能性就要越大似的。 還是三皇子妃的貼身宮女見顧蘊臉上雖沒露出不耐之色來,左右的紫蘭落霞等人臉上卻分明不耐煩了,想著以后自己主仆就得在太子妃手下討生活了,上前好說歹說將三皇子妃給弄到了一邊去,顧蘊才終于不必頭疼了。 白蘭帶著陳淑妃林貴嬪五公主等人回來了。 向來在后宮橫著走,哪怕后來降了位份失了寵,也沒人敢公然給她沒臉的林貴嬪,這會兒兩頰卻都紅腫一片,頭發(fā)衣裳也是一片凌亂,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五公主要稍稍好些,卻也有限,只兩頰沒像林貴嬪一樣帶傷而已,頭發(fā)與衣裳也是被扯得亂糟糟的。 足見當時的場面得多混亂。 陳淑妃先給顧蘊行了禮,方滿臉赧然的說道:“對不住太子妃娘娘,臣妾已經盡力了,可實在彈壓不住那么多人,只能給您添麻煩。” 顧蘊擺擺手:“淑妃娘娘不必客氣,本宮知道您已經盡力了,回頭見了父皇,本宮定會如實回了父皇的。” 然后看向猶梗著脖子,一副自己沒錯,眼里卻偶有慌亂之色閃過的韻妃等人,道:“韻妃娘娘也是宮里的老人兒了,難道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嗎?如今大敵當前,正是所有人都該團結一心的時候,正所謂‘眾人齊心,其利斷金’,您倒好,先窩里斗起來,是惟恐宮里亂不起來,迫不及待要幫敵人把水攪得更渾,讓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內外一起亂起來是不是?” 這個罪名委實太大,韻妃哪里敢接,更惹不起顧蘊,如今擺明只要能度過眼下的危機,太子殿下的地位就將更穩(wěn),太子殿下又那般寵愛太子妃,她哪里得罪得起未來的皇后娘娘? 只得硬著頭皮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著,若不是林氏養(yǎng)出了那樣一個大逆不道的兒子來,若不是她縱容自己的兄長倒行逆施,也就不會有今日之禍,這才會前去管教她一番的,本來她如今只是正三品的貴嬪,臣妾卻是正二品的妃嬪,管教她便是理所應當之事,還請?zhí)渝锬锩麒b。” 顧蘊聞言,點點頭:“這話也沒錯,韻妃娘娘的確可以管教比自己位份低的妃嬪,那五公主呢,位份也比娘娘低,娘娘也理所當然管教得嗎?” 說得韻妃無言以對起來,她再是正二品的妃位,說到底也只是個做妾的,按民間的說法,充其量只能算半個主子,哪有資格管教公主這樣的正經主子去?只能抿緊了嘴唇,做無聲的抗議。 顧蘊也不想再多說了,韻妃到底是高位妃嬪,膝下又有皇子,不像其他低階妃嬪那樣她想斥責就斥責,想貶黜就貶黜。 只得拔高了聲量道:“如今大敵當前,我們身為女流之輩,縱不能為家國安危出一份力,讓父皇與外面正拼命殺敵的將士們沒有后顧之憂卻是做得到的,那我們首要該做的,便是讓自己平靜下來,讓所有人都平靜下來,相信我們一定能取得最后的勝利,反之,若我們也亂起來了,父皇和將士們顧此失彼,難道不是變相在幫叛軍的忙嗎?” 頓了頓,繼續(xù)道:“本宮知道你們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命運,心里著急惶恐,才會想做點旁的事來轉移一下注意力,讓時間稍微過得快一些,讓自己能稍微心安一些。其實本宮已經打發(fā)人去回太子殿下,讓殿下?lián)芤魂犎笋R進來團團圍住景仁宮了,如此大家總不必再擔心了罷?” 眾妃嬪無論是去懋勤殿求皇上救命,還是來景仁宮鬧事去關雎宮找茬,說到底可不都是恐慌自己命不久矣嗎?如今聽得顧蘊的話,雖然仍未必能讓她們都保住性命,至少有人肯理會她們的死活,至少她們的安危終于多了一重保障。 于是都紛紛應道:“但憑太子妃娘娘安排。”總算都消停了下來。 ☆、第二百九九回 落敗 自刎 見眾妃嬪終于都消停了下來,連同之前去懋勤殿外哭求皇上救命的妃嬪們,還有稍后被一一請過來的陸寧妃等人,并各宮的小皇子公主們,都被顧蘊給安置到了景仁宮的正殿里,又讓人備了熱茶點心來給大家吃,還讓各宮的宮女嬤嬤太監(jiān)們里三層外三層的將景仁宮圍了進來,最重要的是,顧蘊承諾的那一隊金吾衛(wèi)也果然很快便派了過來,所有的妃嬪都是越發(fā)的安靜祥和了,陳淑妃與賢妃終于雙雙舒了一口長氣。 陳淑妃因滿臉感激的小聲道:“得虧太子妃娘娘恩威并施,不然后宮真得亂起來了,娘娘不知道,妃嬪之間彼此仇恨的人不在少數(shù),萬一趁此機會鬧出了人命來,回頭皇上本就因叛軍的事生氣,再得知后宮也失了火,還不定得氣成什么樣兒呢!” 而皇上雷霆震怒,首當其沖受害的人會是誰?自然是奉旨暫攝六宮的她和賢妃,所以陳淑妃心里這會兒有多感激顧蘊,可想而知。 賢妃也是滿臉的感激,道:“等此番之事了了,臣妾與淑妃jiejie一定要備了薄酒,好生敬太子妃娘娘三杯,聊表感激才是。” 顧蘊擺手道:“我不過只是盡了一點綿薄之力而已,兩位娘娘不必客氣,何況后面的大梁還得靠兩位娘娘來挑呢,東宮也是一大攤子人一大攤子事,我不能在這里久待,很快就得回去了。” 陳淑妃知道她這是放心不下皇太孫,說句不好聽的,若是皇太孫在此役中有個什么好歹,于太子妃來說,只會比叛軍攻破了內宮還要糟糕,簡直不亞于滅頂之災,因忙說道:“娘娘只管放心回東宮去,這里有臣妾和賢妃meimei,一定不會再讓人鬧出什么幺蛾子了!” 賢妃則發(fā)狠道:“方才臣妾還想著總是素日一起坐行起居的姐妹,所以多少與她們留了幾分情面,既她們不領臣妾的情,臣妾也不會再與她們客氣,叛軍一旦打進來了,的確大家都是一樣的,誰也不比誰高貴,可臣妾卻有權利,在叛軍打進來之前,想怎么處置她們,就怎么處置她們!” 說得顧蘊笑了起來:“兩位娘娘就該拿出這樣的氣勢來才是,尤其是現(xiàn)下這種非常時期,如今有兩位娘娘的話,我也可以放心回東宮了。” 辭了二人,轉身被簇擁著出了景仁宮正殿。 卻才剛走出殿門,就被陳淑妃給攆出來叫住了,滿臉擔憂的小聲道:“娘娘,太子殿下與顧侯爺?shù)热苏婺苁刈』食菃幔咳羰怯辛首痈南⒘耍€請娘娘第一時間打發(fā)人過來告知我一聲,他們府上人少,護衛(wèi)和下人自然也少,我真擔心萬一……” 顧蘊見陳淑妃話沒說完,已是紅了眼圈,說不下去了,忙道:“淑妃娘娘別擔心,早在叛軍包圍皇城之前,父皇和太子殿下已安排了一批金吾衛(wèi)出去,與五城兵馬司沒有叛變的那部分將士一起,化整為零埋伏在了京城各主要街道上,宗室營和親貴臣工聚居的幾個地方更是加倍派了人手,何況密云衛(wèi)和房山衛(wèi)的將士接到消息后,也會立刻趕進京來勤王的,所以不止六皇弟與六弟妹不會有事,我們所有人都不會有事,你相信我!” 見顧蘊滿臉的堅定,陳淑妃總算心下稍寬,拿了帕子一邊掖眼角,一邊道:“有娘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亂臣賊子倒行逆施,老天爺一定不會讓他們得逞,勝利一定會是屬于我們!” 顧蘊點點頭:“正是這話。” 想起為了方便互相照應,宗氏婆媳與林貴嬪母女這會兒也都在景仁宮正殿,忙又道:“淑妃娘娘待會兒可千萬要多注意一下宗氏和林貴嬪,可別再讓人趁亂羞辱她們了,到底她們服侍父皇年頭最長,又曾位份最尊,殺人不過頭點地,好歹也與她們留幾分尊嚴,她們已經夠可憐了。” 可不是嗎,都被自己的骨rou至親給舍棄了,余生還不定要怎么苦熬日子……陳淑妃這般一想,對宗氏和林貴嬪昔日曾有過的那些怨恨和嫉妒好似也變得微不足道了,嘆道:“是夠可憐的,尊貴煊赫大半輩子,臨老來卻落得這么個下場,娘娘只管放心,我不會再讓人羞辱她們的,大家都是女人,實在犯不著自己為難自己。” 所以顧蘊才能與陳淑妃一直要好了,都是因為陳淑妃雖在宮里這么多年,到底還保留了幾分難得的善良和悲憫! 二人于是再次話了別,一個被簇擁著繼續(xù)往前走,一個則轉身折回了殿里。 就見殿內眾妃嬪雖都仍安安靜靜的,時不時看向林貴嬪與宗氏的神情卻委實不那么友善。 陳淑妃想了想,索性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方才太子妃娘娘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我們萬萬不能自己先亂起來,如今本宮再重復一遍,我們縱幫不上皇上和眾守城的將士們,也不能拖了他們的后腿,誰若是再敢不安分,就是與本宮和賢妃過不去,那便休怪我們不念昔日的姐妹情分,嚴懲不貸了,所以你們最好收起你們心里某些不可告人的念頭,本宮與賢妃都不是傻子,不會讓你們再得逞了!” 說得眾妃嬪不管有沒有心懷鬼胎的,都低下了頭去,齊聲應道:“嬪妾們不敢。” 陳淑妃方收回了視線,上前與正抱著已忍不住瞌睡了的七皇子坐到了一起。 殿內原本無形中透著緊張的氣氛,也終于因此緩和了不少。 宗氏婆媳與林貴嬪母女一直懸著的心總算稍稍落了些回去,她們方才還真擔心那些個妃嬪忽然又發(fā)瘋,沖上來與她們再來一場混帳,尤其是宗氏與林貴嬪,到了這個地步,她們雖早已不怕死,卻絕不想死在那些個如今她們仍打心眼兒里瞧不上,就更別說昔日了的妃嬪們手上,死得這般窩囊! 收回一直緊盯著眾妃嬪動靜的目光時,二人的視線卻不經意對上了,看得彼此如今的狼狽樣兒,二人都前所未有的沒再覺得痛快與解氣,因為她們都深知,如今對方的樣子,就是自己現(xiàn)下的樣子,她們如今都一樣的落魄一樣的可憐,又還有什么可藐視對方的呢? 說來她們兩個斗了一輩子,爭了一輩子,爭皇上的寵愛,爭后宮的權利,爭兒子的地位,真是連想都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落得如今的下場,一個死了兒子,一個則被兒子舍棄,然后兩個同樣都因為利益,被各自的骨rou血親給毫不猶豫的拋棄了,爭了一輩子,到頭來竟是眾叛親離,什么都沒剩下,還要有賴昔日最恨,最看不上的敵人施舍,才能茍延殘喘下去,實在是有夠可笑,也有夠可悲的! 彼時已進四更天了,順貞門內仍在上演著最激烈最殘酷的廝殺,不過百丈見方的空地上,已是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一身重甲的永嘉侯被一眾親衛(wèi)以身體包圍在中間,看著岌岌可危,眼見再多撞幾下,必定就會轟然倒下的內宮宮門,心里的感覺簡直用百感交集都不足以形容。 他的視線緩緩自順貞門的正闕朱門上移過,朱漆金泥,漢磚白玉,五張蓋,四團扇,步步生蓮……這樣的規(guī)制,在其他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只有皇宮才能出現(xiàn),真正是天家才獨有的富貴。 他還知道,通往乾清宮的朱紅御道比這更富貴更氣派,讓人只看一眼就能打心眼兒里生出敬畏來,那短短不過百十步的距離,便是君與臣,生與死,榮與辱的距離,是尋常人連想都不敢去想自己能跨過的天塹。 但就在今日,就在此時此刻,他便要跨過去了,然后,涅槃重生,俯視天下! “砰”的一聲巨響忽然傳來,讓永嘉侯回過神來,果見內宮的宮門已轟然倒下,他立時大喜過望,大聲叫道:“兄弟們,隨本侯沖進去,加官進爵,封妻蔭子就在眼前了!” 說得他的兵們都熱血沸騰起來,一個個顧不得滿臉的血污滿身的傷痕,嗷嗷嗷的山呼起來:“加官進爵,封妻蔭子!加官進爵,封妻蔭子!加官進爵,封妻蔭子……” 二皇子在他身側,想著自己很快就要坐上那個夢寐以求的位子了,也是激動得滿臉放光,叫道:“舅舅,是我?guī)е蠹蚁冗M去,您殿后,還是您先進去,我殿后?” 永嘉侯想也不想便道:“當然是殿下殿后,待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再進去也不遲,你如今可不能出任何閃失……” 話沒說完,一陣密集的箭矢聲驀地傳來,然后便是成片的兵士不停的倒下。 永嘉侯不由神色大變,難道其他八門的危機俱已解除了,宇文承川與顧準又騰出更多的人馬來增援這邊了? 果然在又一茬他們的兵倒下后,他遠遠看到了被人簇擁著大步走過來的宇文承川,他臉上一點也看不出生死已命懸一線的緊張與恐慌,反而滿是自信與從容,就好像擊潰他們,不過只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他身側還各有一輛車,其上運著一樣奇怪的龐然大物,永嘉侯久戰(zhàn)沙場的人,對武器兵器早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幾乎才看了一眼那龐然大物,便已能篤定,方才那些密集威猛的箭矢,定然都是這東西發(fā)射出來的了。 一時心里是又驚又怒,東宮竟有這樣兇猛的武器,怎么他事先竟一絲一毫也不知道?他能不知道這個,自然也能不知道旁的,東宮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