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陳淑妃點頭:“是免了,不過沒說明兒也免了的話,想來她也不敢病太久,太子妃明兒要去景仁宮請安嗎?” 顧蘊想了想,道:“我還是過幾日再去罷,省得過了病氣給皇后娘娘。對了,三皇子不是大后日就要迎那位萬側妃過門了,他如今病了,那位萬側妃還能按原定的日子進門嗎?” 宗皇后她敢一連病上幾日嗎,便是她真病了,明兒也得強撐著接受六宮妃嬪的請安,不然旁人難免會說,三皇子一定病得很重,不然皇后娘娘至于著急得也病倒嗎,那她這一番做作不就全白費了? 至于顧蘊自己,其實并沒有痛打落水狗的習慣,畢竟落水狗只是落了水,并沒有被淹死,萬一它死到臨頭反而爆發出了巨大的潛能來,咬傷了自己,自己豈非只能自認倒霉了? 陳淑妃道:“倒是沒聽說要改日子,想來還是會如期迎新人進門,反正只是納側妃,又不需要三皇子親迎。” 顧蘊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微微勾起了唇角,萬側妃顯然是奔著將來當娘娘,甚至是當太妃太后才進三皇子府做側妃的,如今三皇子卻連與她圓房的能力都沒有了,而別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圓房,她自己卻是再清楚不住的,得了機會又豈能不對娘家人哭訴的,屆時三皇子府可就熱鬧了! 如陳淑妃與顧蘊所說,宗皇后次日的確如常接受了六宮妃嬪的請安,雖然她自三皇子出事至今,便一直沒合過眼,也吃不下任何東西,全靠加了提神藥材的參湯吊著身體,但在錦衣華服和濃妝艷抹的包裹襯托下,她瞧著精神與氣色卻是的確不差,甚至還有心情與眾妃嬪說些往年去行宮的趣事。 一時眾妃嬪對三皇子病情并不算嚴重,只當時瞧著有些嚇人的說辭便都少了幾分懷疑,多了幾分相信。 她們卻不知道,她們前腳才離開,宗皇后后腳便撐不住癱倒在了寶座上,整個人也瞬間老了幾歲似的,再不復方才的精神煥發。 三皇子總不能一直昏睡不醒,安神藥吃多了,可是要傷身體的,宗皇后心疼兒子,臨走前曾再四吩咐過三皇子妃不許給他多吃安神藥,更兼成國公得了宗皇后的叮嚀,也隔不了幾個時辰,便會打發心腹去一趟三皇子府,所以即便三皇子妃被三皇子醒來后的瘋狂之態唬得不輕,也依然不敢再給他吃安神藥了。 不給三皇子吃安神藥的后果,就是三皇子越發的瘋狂,把屋子里能砸的東西全部砸了,把魏德寶和三皇子妃都打了不說,還拔了墻上的劍就要往外沖,叫囂著:“我殺了賤人,我一定要殺了賤人……” 不用說‘賤人’就是妙貴嬪了,可三皇子妃和魏德寶如何敢讓他進宮,一旦他進了宮,事情自然而然就要曝光了,屆時別說他了,他們所有人都得跟著他遭殃甚至送命! 三皇子妃無奈之下,只得命人去尋了大鐵鎖來,自外面將三皇子的房門給鎖了,每日只在她和魏德寶一道去給他送飯送藥時,才打開一小會兒。 偏三皇子滿心都是自己以后再也算不得男人了的憤怒與絕望,自暴自棄之下,是藥也不肯吃飯也不肯吃,只顧發瘋發狂,才短短兩日,已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宗皇后得了三皇子妃自外面遞進來的消息,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偏還要把宮里的局勢穩住,不叫皇上動疑,不叫其他人瞧出任何破綻來,心力交瘁之下,又怎能不虛弱得癱倒? 涕淚滂沱的同時,也終于后悔起以前不該那樣凡事都順著兒子,不該在老父幾次說自己“慈母多敗兒”時,都不以為然,回頭仍像以前那樣順著兒子了,可如今她就算悔青了腸子,又有什么用! 好在因為宗皇后及時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宮里的局勢總算沒朝著對他們不利的方向發展,闔宮上下很快便將注意力從此事上轉移了,轉移到了乾清宮二總管李正圖唯利是圖,利用職務之便,出賣皇上行蹤和御前消息給各宮妃嬪,趁機敲詐各宮妃嬪,以致龍顏震怒,當場令御前侍衛將其斬首了之事上。 作為御前服侍的人,還是在乾清宮地位僅次于何福海的二總管,李正圖素日在后宮雖不至于橫著走,卻也是走到哪兒便被人奉承到哪兒的角色,尤其是主位以下的妃嬪們,她們既沒有兒女傍身,位份自然也就低,位份低了,月錢自然也就少,素日的日子雖不至于過得比下人還不如,卻是‘好’字的確沾不上什么邊,尤其是那些個娘家離得遠,壓根兒靠不上娘家貼補的妃嬪,日子就更難過了。 這些妃嬪里已全然失了寵,已全然沒有了指望的也還罷了,反正再也沒有指望了,素日除了緊巴巴的將日子混下去,還能怎么著?倒還不至于被李正圖之流克扣得太狠,當然李正圖也不屑于克扣敲詐她們,就算把她們都榨干了,渾身也榨不出二兩油來,他哪里瞧得上那點油水?她們要應付的,只是內務府的管事們而已,雖說小鬼難纏,可小鬼再狠也狠不過閻王不是? 更難過的反倒是那些說得寵又已經過了氣,說過了氣又沒有全然過氣的妃嬪們,她們都還抱著幾分念想,也許下一次侍寢后,老天爺就保佑她們懷上了身孕呢?那她們立刻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以后再也不用像如今這樣朝不保夕受盡閑氣,也再不用過身為主子,卻反倒要看下人臉色過活的日子了! 所以她們就算心里再憋屈,日子過得再緊巴,也只能拼命的省出銀子來,用以賄賂御前的人,便是不能讓皇上因此多翻幾次她們的綠頭牌,能多知道點皇上的行蹤,找機會制造一場與皇上的“偶遇”也是好的啊,萬一皇上就因為那場“偶遇”,就憶起了與她們的舊情,復又盛寵起她們來呢? 李正圖因為在御前說得上話,又因為與敬事房的首領太監常滿壽是發小,好得穿一條褲子,敬事房的主他倒能做一多半,這些年的油水就從來沒斷過,日子過得實在滋潤。 只可惜人的好運與背運都是有定數的,李正圖這些年早把自己的好運用盡了,也是時候該走背運了,可不這一次就讓他撞到了陳淑妃和陸寧妃手里? 陳淑妃與陸寧妃這日從景仁宮請完安出來,因見難得是個陰天,還時不時有一縷涼風吹過,很是涼爽宜人,遂起了心去御花園賞蓮。 不想還未行至蓮花池邊,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宮女“噗通”一聲跳進了池子里,唬得二妃都是臉色大變,忙忙喝命跟著的人去救人,宮里是時常死人,可聽人說起死了人和眼睜睜看著死人卻是兩回事,眾目睽睽之下,二妃不管心里想不想救那個宮女,面上卻都是必須救的。 所幸施救及時,那個宮女被撈起來,“哇”的吐出幾口污水后,瞧著便已沒什么大礙了。 陳淑妃與陸寧妃卻少不得要問她為何私自投水自戕,連妃嬪自戕都是大罪了,何況宮女?又問她是哪個宮的?主子是誰? 那宮女僥幸撿回一條命來,先前赴死的決心已經飛到九霄云外去了,見兩位娘娘問話,跪下便哭著一五一十的說起來:“奴婢是沁芳齋襄嬪小主身邊服侍的,因我們小主每常克扣奴婢的月錢,偏奴婢日前得到消息,家里母親病重,急需銀子,奴婢到處都借不到,只能去求我們小主,能否把以前克扣的月錢,支取一部分給奴婢,以后奴婢再補上?我們小主卻說,她也沒有銀子,還讓奴婢不許出去亂說,否則就打死奴婢……奴婢實在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這才會一時糊涂走了絕路,還請兩位娘娘饒過奴婢這一次,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席話,說得陳淑妃與陸寧妃是面面相覷,片刻陸寧妃才皺眉與陳淑妃道:“我記得沁芳齋襄嬪這一兩年來,除了綠霓居那一位,也算是頗為受寵的妃嬪之一,一月里皇上也會翻她一兩次牌子,內務府當不敢克扣她的份例才是,娘家聽說也頗過得,應當不需要她東貼西補的,怎么就淪落到克扣自己跟前兒宮女月錢的地步了,宮女一月的月錢才能有多少銀子,她至于這樣小家子氣嗎?” 陳淑妃也道:“可不是,宮女們月錢本就低,除了月錢,全靠主子們的賞賜過活,她倒好,不但沒有賞賜,連宮女份內那點少得可憐的月錢都要克扣,實在是一點寬和慈悲之心都沒有!” 喝命自己的貼身太監即刻傳襄嬪去,身為從一品四妃之一,陳淑妃本就有權管教妃嬪,倒是可以不用先回了宗皇后。 不一時襄嬪便來了,得知陳淑妃和陸寧妃傳她是何緣故后,臉色慘白,羞愧難當之余,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道:“兩位娘娘以為嬪妾就愿意這樣嗎,自己身邊的人都那樣苛待,以后還如何指望她們能忠于嬪妾?嬪妾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啊,有銀子送給御前的李公公和敬事房的常公公,就能有侍寢的機會,沒有銀子,嬪妾的綠頭牌便壓根兒到不了御前,偏李公公和常公公的胃口越來越大,嬪妾除了節衣縮食,克扣跟前服侍的人,實在是想不到其他法子了啊,還求兩位娘娘明鑒……” 陳淑妃和陸寧妃聞言,這才知道了李正圖和常滿壽素日行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氣憤之余,不免生出了幾分兔死狐悲,唇亡齒寒的感喟來,今日若她們沒有成為一宮主位,沒有兒女傍身,豈非也只能過與襄嬪一樣的日子了?襄嬪如今還算年輕貌美,等再過幾年,人老珠黃后,日子豈非越發要比現在更不如了? 二妃遂即刻去求見了皇上,把事情稟告了皇上,請皇上定奪。 皇上自然是龍顏大怒,他身為堂堂一國之君,睡哪個妃嬪不睡哪個嬪妃,幾時輪到兩個奴才做主了?真是反了天了! 所以不止李正圖當場被斬了首,常滿壽也沒得著好,被皇上下旨杖責八十,打發到上駟院刷馬圈去了,至于二人這些年從各宮妃嬪處搜刮來的銀子財物,也都退還給了眾妃嬪,只讓眾妃嬪做夢都想要的雨露均沾卻是說什么也不可能,還是那句話,堂堂一國之君連想睡誰不想睡誰都不能自己做主了,那這個一國之君還當來做什么? 饒是如此,也足夠讓六宮妃嬪都歡欣雀躍,拍手稱快了,總算她們以后不必再節衣縮食,看奴才的臉色過活了,雖然她們也因此絕了某些捷徑,但那捷徑走著走著就成了無底洞不歸路,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走的好呢! 惟獨林貴妃與宗皇后惱怒不已,李正圖一死,她們在御前便沒有真正說得上話的人了,以后要失掉多少先機,又要失掉多少坑陷敵人的機會啊?便是現在再有機會安插人,要混到李正圖的地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況經此一事,皇上對御前服侍的人挑選必定更嚴格更苛刻,她們十有八九也找不到機會再安插人了。 林貴妃因這些日子自己的身體不好,二皇子妃的胎像也不穩,關鍵永嘉侯那邊還不知道會落得什么下場,所以一直稱病呆在關雎宮里足不出戶,便是知道了李正圖被斬首的事,也不敢輕舉妄動,甚至不敢打聽到底是誰出的手,就怕一個不慎,便會讓自己母子的處境越發雪上加霜。 宗皇后也是焦頭爛額,不過仍讓人暗中打聽了一番到底是誰在背后陷害李正圖的,襄嬪那個宮女早不投水晚不投水,偏趕在淑妃與寧妃逛至蓮花池便時才投,這其中怎么可能沒有貓膩? 這一打聽,便打聽到了何福海身上,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爭斗,后宮眾妃嬪之間是這樣,御前眾服侍之人之間,自然也是這樣。 何福海打皇上御極之初,便已在服侍皇上了,自然以為自己是皇上跟前兒當仁不讓的第一人,可李正圖卻不服氣,總覺得自己除了服侍皇上的時間比何福海晚些以外,哪一方面不甩何福海幾條街? 二人之間早已明爭暗斗過無數次了,雙方都各有輸贏,算是堪堪打了個平手,只瞞著皇上,在皇上面前,二人仍一團和氣而已。 而李正圖那些勾當何福海又豈能不知道,只不過他一直在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一腳便能將李正圖踩死,讓他永無翻身之日而已,他既出了手,李正圖又怎么可能還有活路? 宗皇后知道個中因由后,少不得將何福海和李正圖都罵了一回,但也知道即便自己身為皇后,亦輕易動不得何福海,何況李正圖投向她也就是近期的事,彼此間連最基本的主仆情分都還沒建立起來,她罵了何福海一回,可惜了李正圖一回,也就將此事丟開了。 翌日,便是三皇子納側妃的日子,宗皇后自晨起后,便一直心不在焉的,惟恐三皇子府那邊出什么岔子,雖說昨兒宮外遞進來的消息說,成國公親自去了一趟三皇子府,不但臭罵了三皇子一頓,還對他動了手,罵醒打醒了三皇子,他已向成國公保證過以后絕不會再犯糊涂再瘋魔,讓她只管放心,但畢竟已好幾日沒有親眼見過兒子了,也不知道兒子如今具體是個什么情形,宗皇后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以致之后面對“大病初愈”來給自己請安的顧蘊,宗皇后都提不起找顧蘊茬的興致來,當然也是因為怕顧蘊又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只草草問了顧蘊幾句‘身體可已大好了?雖已大好了,也得悉心將養著,省得回頭又出什么岔子,本宮可不想再背黑鍋了’,也就端了茶,將顧蘊和眾妃嬪都打發了。 “不是說三皇子身體已經大好,過兩日就可以進宮給皇上和皇后請安,繼續為皇上分憂了嗎,怎么我瞧皇后的樣子,卻半點喜氣都沒有,今兒可是她兒子的大喜之日呢,那萬氏又是她屬意的,聽說昨兒送妝時,萬氏的嫁妝很是豐厚,也就比當初三皇子妃的略次些微而已,想來還是顧忌著不能滅過三皇子妃這個正妃的次序,她卻不喜反憂,這是什么緣故?”甫一出了景仁宮,陳淑妃見四下無人了,便小聲與顧蘊說道起來。 顧蘊當然知道是什么緣故,據宇文承川說,昨兒成國公親自去了一趟三皇子府,等成國公離開后,三皇子便不再發瘋了,顯是被成國公給罵醒了,可誰知道他什么時候就會再抽風再發狂?若是其他時候也還罷了,若他偏就選在今兒,當著滿堂賓客的面抽風發狂呢?那滿盛京的人可就都有好戲看了,也就不怪宗皇后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了。 不過這話顧蘊也不好與陳淑妃說,便只是笑道:“到底三皇子大病初愈,她當娘的放心不下也是人之常情,倒是那萬側妃不知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知道明兒三弟妹會不會帶她進宮來給皇后娘娘請安?” 陳淑妃道:“側妃雖也有四品的誥命,說到底仍是做妾的,三皇子妃帶她進宮說得通,不帶也說得通,端看她怎么想了,橫豎明兒就知道了。” 當下二人又閑話了幾句,也就各自散了。 ☆、第一百八三回 眉目 中午宇文承川沒有回崇慶殿用午膳,顧蘊一個人用膳便覺得有些沒勁,不過草草吃了幾筷子菜,又喝了半碗酸筍雞皮湯,便放了筷子。 誰知道晚膳宇文承川也沒有回來用,顧蘊就更是沒勁了,遂起了心打發人去前面瞧瞧他都在忙什么,便是實在太忙抽不出空回來用膳,好歹也打發人進來說一聲啊,不過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能有多難為他? 然轉念一想,顧蘊又自嘲的笑了起來,果然習慣這個東西奇怪又可怕,先前宇文承川一離京便是幾個月,她卻一直沒有習慣一個人用膳,如今他才回來一個月不到,她卻已覺得兩個人用膳是天經地義的事一般,偶爾破例一次都覺得沒勁,得虧宇文承川短時間內不會再與她分開了,不然她豈不是要餓得皮包骨頭了?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得外面傳來胡向安的聲音:“太子殿下回來了。” 顧蘊臉上不自覺已爬滿了笑,起身迎了出去:“今兒公務很繁忙嗎,連回來用膳的時間都沒有?這會子可已用過晚膳了?” 卻見宇文承川面沉如水,分明就是不高興了,也不知道是誰惹著他了?顧蘊忙擺手將殿內服侍的人都打發了,才笑著問他:“這是怎么了,誰借你的銀子不還了?” 宇文承川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顧蘊只得又道:“難道,三皇子跟萬側妃順利圓房了?”他們一直占著上風,又才借刀殺人拔了李正圖這顆林貴妃和宗皇后在御前的釘子,一切都朝著他們既定的良性方向在發展,除了這件事,她實在想不到旁的還有事能讓他不高興了。 “他倒是想圓房呢,也得他有那個能耐。”宇文承川冷哼一聲,忽然一把將顧蘊抱起來原地轉了幾個圈,轉得她一疊聲的叫著:“暈了暈了,快放我下來,我頭真的暈了!” 他才松開了她,低頭以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道:“蘊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總是一再的給我驚喜,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全天下,不然這輩子老天爺怎么會把你這么好的媳婦兒賜給我?” 顧蘊頭還暈乎乎的,聞言嬌嗔道:“我知道我好,可你也用不著用這樣的法子來提醒我啊,說罷,到底是有什么喜事,讓你高興成這樣,偏方才還一直板著臉,一副誰欠你大筆銀子的樣子,害我心里直打鼓,難道是我惹著你了?” 宇文承川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才笑道:“你有什么可打鼓的,就算你真惹了我,我難道還會生你的氣不成?何況東宮上下誰不知道太子殿下夫綱不正,從來只有你惹我的份兒,我幾時敢惹你了?” 話音未落,顧蘊已瞪他道:“行了,別貧了,到底是有什么喜事,你快告訴我,我也好跟著高興高興。” 宇文承川這才正色壓低了聲音道:“你先前不是說總覺得老四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底牌,讓義父越發深入的查探四皇子府和益陽長公主府嗎,今日總算有眉目了!” “真的?”顧蘊聞言,立時滿臉的驚喜:“義父發現什么了?” 原本她只是憑空猜測而已,沒有當然就最好,若有,能提前防備著也是好的,卻沒想到,竟真讓韓大人查出了東西來,想想也是,四皇子前世能在強敵環伺的情形下笑到最后,天時地利人和自然是缺一不可,而想要集齊這三者,沒有過人的本事能耐和不為人知底牌,又談何容易! 宇文承川道:“暫時還沒有真正發現什么,只能說有眉目了。義父派去的人這幾個月一直沒有松懈過片刻,一開始兩府都沒有任何異樣,但自上個月起,他們卻發現,老四有兩次去了益陽長公主后,都留宿到次日下午才回自己府里,可期間老四卻從未出過房間,從未在人前露過面,他們便起了疑,一直到昨日,老四又去了益陽長公主府,他們終于發現了破綻,老四喬裝成采辦管事的樣子,經益陽長公主府的后門出了長公主府,一連去了盛京城內的幾家店鋪,然后又換了衣裝,悄悄坐車出了城。” 四皇子這樣大費周章的掩人耳目,就只是為了出城,怎么可能會沒有問題?顧蘊忙道:“然后呢?” 宇文承川道:“然后他坐車到了宛平縣境內,又換了一次車,到了宛平與密云交界的一座大山腳下,才換了馬,帶著十幾個人打馬進了深山密林,義父足足派出了二十幾個人,分作了六撥,總算沒將人跟丟。” 顧蘊聽得大是緊張,急急道:“他把自己的行藏掩蓋得這般好,那座山上一定有問題,義父的人可查出是什么問題了嗎?” “暫時還沒有查到。”宇文承川臉上閃過一抹遺憾,“我們只有一撥人跟到了最后,僅僅四個人,哪是他們十幾個人的對手,何況他既那般看重那個地方,可見定然一早就安排了重兵把守,我們的人若貿然行動,除了死路一條以外,還會打草驚蛇,讓他即刻將該轉移的都轉移了,下次我們再想查到他的秘密,只會難上加難。” 顧蘊臉上也閃過了遺憾與失望,勉強笑道:“原來只是有了眉目,還沒有發現任何實質性的東西,那你還是我是你的福星,你的福星也未免忒好當了罷?” 宇文承川卻已笑了起來:“都已發現地方了,要查到實質性的東西還不是遲早的事,所以你怎么不是我的福星了,你這個福星當得是實至名歸。我一直到這會兒才回來,就是在與孟先生計先生他們商量,若能憑借我們自己的力量,發現他的秘密,再讓他的謀算竹籃打水一場空,當然就最好了,若不能,少不得就要借助其他力量了。” 也是,都已查到四皇子的秘密窩點了,查到他的底牌具體是什么,再將其破壞搗毀了那還不是遲早的事兒……這般一想,顧蘊也就不覺得遺憾與失望了,沉吟道:“其他力量?你是說借二三皇子的手對付他?” 宇文承川道:“這次就不能再借刀殺人了,萬一他那里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呢,我能僥幸得到床弩的圖紙,讓人試著做,推己及人,他自然也有可能得到,若讓老二老三搶先一步將東西據為己有了,我們豈不是白為他們做嫁衣了?孟先生的意思,如今正是各種猛獸橫行的時節,周邊的老百姓被猛獸咬傷幾個也是很正常的,到時候官府自然就要介入了,官府一旦介入,放火燒山無疑是最穩妥傷亡損失最小的法子,我們就能趁機渾水摸魚了。” 他們有人有銀子,何況已有了萬全的計策,也算是將天時地利人和占齊了,勝利怎么可能不屬于他們?四皇子與莊敏縣主就等著好好喝一壺罷! 顧蘊因偏頭笑道:“看殿下的樣子,分明已是胸有成竹了,我若這會兒就想與殿下小酌幾杯提前慶祝一下,應當算不得得意忘形罷?” 宇文承川親昵的捏了她的鼻尖一下,才笑道:“你分明就是犯了酒癮,偏要說提前慶祝,也罷,整好我也想喝幾杯,你讓人拿酒來罷,你我都喝點兒,待會兒才好助興,你不知道,你每次喝了酒后,就乖得不得了,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話沒說完,已被顧蘊隨手抓起桌上的蘋果給堵住了嘴,將他“滅口”后,才紅著臉叫人備酒菜去了。 翌日一早,顧蘊去景仁宮請安,就見宗皇后眼瞼下的青影比前幾日還要深,想來昨兒夜里越發沒睡好,連帶說話都有氣無力的:“今年夏天來得早,也比往年要熱些,累得本宮晚上老是走困,常常睡了比沒睡還累似的,也不知你們是不是也這樣?” 今日恰是初一,除了顧蘊,其他幾位皇子妃也都有進宮來給宗皇后請安,彼時都坐在顧蘊身側,只宗皇后這話并不是特意問的某個人,所以顧蘊妯娌幾個都只含笑聽著,并沒有誰接宗皇后的話。 倒是陸寧妃笑著接道:“臣妾也是這樣,整宿整宿翻來覆去的,總覺得心里毛毛躁躁的,還以為只臣妾一個人這樣呢,原來皇后娘娘也這樣。” 賢妃淑妃幾個也都符合道:“是啊,臣妾們也睡不踏實,所幸月底皇上就要帶大家伙兒去熱河行宮避暑了,到了那里,想來大家就能睡安穩了。” 正說著,吳貴喜進來了:“啟稟皇后娘娘,三皇子妃帶昨兒新進門的萬側妃給您請安來了。” 宗皇后的臉色立時好看了幾分,總算柯氏也開始懂事了,因命吳貴喜:“傳。” 吳貴喜便應聲而去了,很快便引著三皇子妃與一個十七八歲,滿臉嬌羞,做婦人打扮的美貌女子一前一后的進來了,顯然那美貌女子就是萬側妃了。 “臣媳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金安。”三皇子妃一進來便給宗皇后行起禮來,不待宗皇后叫起,又笑著與她介紹萬側妃:“回母后,這便是我們殿下昨兒新納的側妃萬氏了,臣媳瞧著她實在是個好的,想來母后一定會喜歡,所以特地帶了她來給母后磕頭請安。” 說完命萬側妃:“meimei還不快給母后磕頭?” 早在她跪下時,便也一并跪下了的萬側妃便忙給宗皇后磕了頭,口稱:“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態度十分的恭謹,禮儀更是無可挑剔。 宗皇后的臉色就又好看了幾分:“抬起頭來本宮瞧瞧。”見萬側妃滿臉都是只有新嫁娘才會有的嬌羞與歡喜,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真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哪個新娘子新婚夜沒能與夫君順利圓房,怕是都嬌羞歡喜不起來,而只會有忐忑與羞惱,那便是裝的了,既是裝的,可見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好啊,如今他們母子身邊是再不能多一個蠢人了。 看了一回,宗皇后滿意的點頭道:“果然是個好的,也不枉你們娘娘這般抬舉你,你以后可得好生服侍你們殿下和娘娘,為你們娘娘分憂才是。” 命三皇子妃與萬側妃都起來,又賞了萬側妃幾樣東西,才命人將萬側妃帶去了偏殿稍事歇息,并沒有將其介紹給在座眾人認識的意思,當然,也的確不需要介紹她認識眾人,萬側妃說到底只是個做妾的,在座的人里與顧蘊妯娌她是不夠資格相交,與眾妃嬪則是沒有相交的必要,兒子的妾與父親的妾本來就八竿子也打不著,所以宗皇后此舉也無可厚非。 但就是這短短的片刻功夫,已夠在座的眾人都看清楚萬側妃是個什么樣的人,并在心里掂量過她不知幾個回合了,都自有自己的看法與想法,只沒人表露出來罷了。 宗皇后好些日子不見三皇子妃了,如今好容易見了,自然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她,哪里還耐煩多留顧蘊妯娌和眾妃嬪,又隨便與大家說了兩句話,便端了茶。 顧蘊妯娌與眾妃嬪見狀,忙都起身行了禮,魚貫著卻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