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可禮親王妃的話她不能反駁,她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自己巴不得顧蘊被人罵死了才好,顧氏她又說不過,她今日才算明白,顧氏何以那般高調強勢,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敢情是手握大把大把的銀錢,錢是人的膽么。 于是只能將氣都撒到了莊敏縣主頭上,若不是因為她們母女和老四母子居心叵測,她堂堂中宮皇后,又何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庶子媳婦的氣,她的一切噩夢都是從顧氏成為了太子妃后,才正式開始的,顧氏簡直比那個婢生子還可恨,而這都是拜益陽母女和老四母子所賜,她不好過了,莊敏還想好過? 因看向莊敏縣主,淡淡說道:“老四媳婦過來,你三嫂克撞著了,自己都還昏昏沉沉虛弱得緊,如今能服侍本宮?你來服侍本宮回景仁宮罷。” 莊敏縣主混在人群里,雖然心里已是怨毒忿恨得快要麻木,面上倒是盡量克制著,沒有露出什么端倪來,以為今日的打擊與折磨能到此為止了。 卻沒想到,宗皇后卻忽然點了她的名,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宗皇后這是在抬舉她,宗皇后看她的眼神分明透著毫不掩飾的狠戾,顯然是打算把方才受的打擊和氣都灑掃她身上了。 然而莊敏縣主還沒有拒絕的權利,服侍婆母本就是為人媳者的本分,便是強勢如顧氏,這會兒若皇后開口叫了她,她也不敢說一個“不”字,她沒有顧氏的底氣,自然更不敢說了,偏還連個幫她說項的人都沒有,益陽長公主倒是夠資格進宮參加今日的宴會,可崔駙馬至今仍住在玉虛觀里不肯回去,益陽長公主臉都丟到盛京城外去了,哪還有臉出門? 何況她縱然來了,除了讓宗皇后多一個羞辱的人以外,根本于事無補,又何必再白搭一個人進去呢? 莊敏縣主將自己的指甲都生生弄斷了一根,才強迫自己堆起了一臉的笑來,上前沖宗皇后屈膝一禮,道:“早就羨慕三皇嫂能常伴母后左右,今日總算輪到臣媳了,就是臣媳不似三皇嫂那般伶俐,還請母后千萬不要嫌棄才好。”說著扶住了宗皇后的左手臂。 宗皇后笑道:“你三皇嫂哪有你伶俐,以前你可是人人都交口稱贊的對象,本宮怎么會嫌棄你。”一邊說,一邊還拍了拍莊敏縣主的手,瞧在不知情人的眼里,真是好一副婆媳相得的和諧景象。 宗皇后由莊敏縣主扶著出了殿門,其他人方跟著陸陸續續也出去了,不一時殿內便只剩下三皇子妃和她的貼身丫鬟了。 三皇子妃這才漸漸醒過了神來,不由深悔起自己方才的沉不住氣來,明知道那顧氏尖牙利齒的,她又何必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去要她的強,難道自己以前得到的教訓還少嗎? 如今可好,自取其辱不說,還惹得母后厭棄了她,本來母后就不是多喜歡她了,只因為自家她這一輩就她一個嫡女,沒的選所以才選中了她為媳,她嫁妝又遠不如顧氏那般豐厚,指不定母后心里這會兒正多么懊惱當初沒搶先一步為自家殿下聘了顧氏為媳呢,本來顧氏的嫁妝那般豐厚,已夠讓人眼紅妒恨了,誰知道那嫁妝只是她財產的冰山一角而已,她怎么就那么好的命? 還有殿下,不知道會不會也這樣想,——說來說去,都怪顧氏那個賤人,她怎么還不去死,怎么還不去死啊! 三皇子妃越想越懊喪,越想越屈辱,終于忍不住趴在自己丫鬟的肩膀上,嚶嚶嚶的哭了起來,直哭了一盞茶的時間,覺得心里好受多了,才漸漸停了下來,一面拭淚,一面離了交泰殿,往景仁宮去了,母后已然厭了她了,她再不設法盡快討回母后的歡心,難道真等著以后三皇子府和景仁宮都再沒了她的立足之地不成? 彼時崇慶殿內,顧蘊與禮親王妃已對坐在靠窗的榻上,在品著雪頂含翠了。 禮親王妃先看了茶色,又聞了茶香,再含了一口在嘴里,閉上眼睛細細的品了片刻,才咽下笑道:“果然不愧為茶中至寶,的確較之其他茶有獨到之處。” 顧蘊笑道:“禮叔祖母喜歡就好,錦瑟,給禮叔祖母包二兩雪頂含翠帶回去。這還是我前兒去給許太妃娘娘請安,兼送五毒荷包時,太妃娘娘聽說那荷包是我親手做的,高興之下賞我的,說她上了年紀本就覺輕,再吃了茶越發不用睡了,可這樣的好茶總不能白放著白糟蹋了,索性都賞了我,一共才半斤,前兒還包了一兩送去前面太子殿下的書房里,不然我就多給禮叔祖母包一些了。” 禮親王妃聞言,忙道:“許太妃上了年紀的人覺輕,我何嘗不是一樣,太子妃且不用包了,我今兒在您這里嘗過就足夠了。” 頓了頓,又道:“既是許太妃賞太子妃的,方才三皇子妃擠兌您時,您怎么不以此來駁回她?誰不知道皇上侍許太妃至孝,好些東西連皇上自己都沒有的,許太妃宮里卻從未短過,您只要說是許太妃賞您的,憑是誰也不敢再有半句二話。” 顧蘊啜了一口茶,才笑道:“我懶得與她一般見識,而且讓她知道了,萬一回頭她鬧太妃娘娘去怎么辦?您還不知道她嗎,自來都以為自己是妯娌里的頭一份兒,自然在長輩們跟前兒也該是頭一份才好就,太妃娘娘清凈慣了的,我不想給她老人家添麻煩,反正今日連父皇都稱贊我了,以后想來也沒誰再敢說我的淡話了。您老也別跟我推辭了,您不吃,難道禮叔祖也不吃,叔叔嬸嬸和哥哥嫂嫂們也不吃不成?只可惜太少了,不能讓大家都盡興。” 話說到這個地步,禮親王妃不好再推辭,只得謝了顧蘊,讓自己的丫鬟收了茶葉,方繼續笑道:“早前聽得坊間時不時就有詬病太子妃的話時,我雖生氣,卻也知道生氣無用,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越是堵,它指不定泄得越厲害,所以我更多還是擔心,怕久而久之,太子妃的聲譽就被她們詆毀殆盡了。所幸太子妃只用短短幾日的功夫,便扭轉了局面,倒是個漂亮的翻身仗,我老婆子這顆心哪,總算是可以放回肚里了。” 顧蘊忙感激道:“若不是您老人家那樣維護我,我這個翻身仗也不能打得這般漂亮,不但我,太子殿下也很是感激您和叔祖父,常說若沒有您二位公平公正的維護,如今他還不知是何情形呢,等將來……總之,太子殿下和我都會將您二老的情誼永銘于心的。” 這話已等同于是承諾了,禮親王妃人老成精,又豈能聽不出來,他們老兩口兒之所以那般維護東宮,維護宇文承川和顧蘊,固然是出于對大道正統的維護,要說一丁點兒私心都沒有,卻是騙人的,他們老兩口兒大半截身子埋進土里的人了,倒是可以誰的面子都不賣,可他們的兒孫日子還長著呢,他們不可能一點也不為兒孫考慮,如今能得顧蘊這樣一句話,他們所做的一切總算沒有白費! 祖孫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胡向安小跑著進來了:“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回來了,已經過了崇政殿了。” 禮親王妃情知宇文承川這會兒回來,必定有話與顧蘊說,遂笑向顧蘊道:“早上五更就起了,一直到現在還沒歇息過,我這把老骨頭可是快要撐不住了,太子妃且打發個人引我不拘去哪間廂房躺一會兒罷,不然晚上的晚宴我鐵定坐著都能睡著。” 顧蘊也的確有話想單獨與宇文承川說,聞及此言,倒是正中下懷,也越發感佩起禮親王夫婦來,二人在宗室里的高聲望,果然不是白得來的! 遂打發卷碧服侍禮親王妃去了后面的配殿里歇息。 禮親王妃前腳出了崇慶殿,宇文承川后腳便回來了,一進來便叫人:“快斟茶來,我喉嚨都快冒煙兒了!” 顧蘊聞言,忙親自動手斟了一杯溫茶遞給他,他仰頭一氣飲盡,把杯子遞還給顧蘊:“再來一杯。” 待顧蘊又斟滿遞給他吃盡了,還是覺得渴,索性直接提起茶壺對準壺口牛飲了一氣,才終于覺得痛快了,半身歪到了榻上。 顧蘊忙道:“怎么就渴成這樣,累成這樣?那這會子情形如何了,永嘉侯克扣軍餉的罪名坐實了嗎,你早前不是說他還吃空餉呢,吃空餉的事又怎么說?” 宇文承川道:“我一個人說的話,差點兒頂上其他所有人說的話了,你說我能不渴不累嗎?永嘉侯克扣軍餉的罪名,如今到底只是那四個士兵的一面之詞,還不能坐實,不過皇上已派了欽差立刻動身前往遼東了,屆時有了真憑實據,自然就能坐實了,至于他吃空餉的事么,紙難道還能包得住火?你只等著瞧好戲便是。”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既開了弓,自然就要正中靶心! 顧蘊這才松了一口氣,道:“那四個士兵究竟是你的人,還是永嘉侯的人?我瞧當時皇后和貴妃的臉色,笑容滿得都要溢出來了,可見她們一早就知道那四個人的存在,那他們怎么就會臨陣倒了戈呢?” “一開始的確是永嘉侯的人。”宇文承川勾唇道,“如今卻是我的人了,永嘉侯只能決定他們的生死,我卻能決定他們家人的生死,你說他們敢不臨陣倒戈嗎?好了,回頭再細說這個不遲,你且先想想待會兒晚宴時皇上若問你想要什么獎賞,你該怎么說罷,你如此深明大義,皇上肯定是要賞你的。” 顧蘊想了想,笑道:“我既這般深明大義高風亮節,自然不能要金銀黃白之物,雖然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就請皇上賜便捷一塊親筆匾額罷,如此以后除了皇上,任誰也休想打便捷的主意了,而皇上坐擁四海,何況你不是替我說了,我已提前將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的分紅都預支了嗎,想來皇上越發不會打便捷的主意了。” 銀子倒還是次要的,關鍵是她這些年對便捷所傾注的心血,所以以后無論是誰,都休想打便捷的主意! ------題外話------ 總算慢慢的將狀態找回來了,不過,我的狀態好像是跟票子成正比的?所以,乃們懂的,o(n_n)o~ ☆、第一百七五回 如此親娘 晚宴正式開始之前,皇上果然笑呵呵的問顧蘊:“太子妃,你此番如此深明大義,還堅持做了好事不留名,若不是機緣巧合,如今朕與所有人都還被你和太子蒙在骨里,說罷,你想要什么獎賞?朕自來賞罰分明,總不能讓你白出那么大一筆銀子,卻連絲毫回報都沒有。” 看起來倒是絲毫沒有被白日的事影響心情,不過若皇上連這點城府與養氣功夫都沒有,也不能安坐御座四十載了。 顧蘊忙笑著回道:“父皇言重了,臣媳愧不敢當。父皇實在要賞臣媳,就把您老人家的福氣賞臣媳一些罷,臣媳就缺那個東西。” 宇文承川笑著幫腔:“是啊,父皇,您就把您的福氣賞一些與顧氏罷,也好讓兒臣也跟著沾光,多壽多福。” 夫妻兩個這話說得討巧,皇上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與宇文承川道:“你媳婦兒都嫁進皇家,成為當朝的太子妃了,還說自己沒福氣?依朕瞧,她的福氣已夠夠的,不需要朕再額外賞她了。” 轉向顧蘊,“你再想一樣賞賜,也別與朕客氣了,再客氣朕就真不賞了,到時候你可別后悔啊!” 顧蘊這才笑道:“既然父皇堅持要賞,那,那就賞一個親筆匾額給臣媳,掛到盛京便捷客棧的大堂去罷,也好讓來來往往的客人都能就近感受一下御筆的豐姿,讓大家伙兒都沾沾父皇的福氣。” 說得皇上越發的喜悅,他都已做好重賞顧蘊的準備了,縱然知道她定不會開這個口,他一樣會重賞她,不想顧蘊偏就開了這個口,要的還是自己的御筆匾額,這可比賞她其他東西更讓他高興,覺得這個長媳實在知情識趣,因命何福海:“取文房四寶來,朕今兒就當眾寫一個,唔,就寫一個‘忠孝大義’的匾額,賞了太子妃,讓全天下都知道太子妃的高義!” 又笑向眾人道:“你們都給朕做個見證,這賞賜是太子妃自個兒要求,可不是朕要賞她的,省得她回頭后悔了,覺得吃虧了,又想朕賞她別的,朕屆時可不會再賞。” 顧蘊笑道:“能得父皇御筆親題匾額,已是全天下獨一份的賞賜了,臣媳還想要別的,就未免太人心不足蛇吞象了,父皇只管放心,臣媳絕不會后悔的。” 眾人也紛紛笑著湊趣:“臣等日日想皇上的御筆而不得,如今皇上卻單賞了太子妃,想來太子妃定然與臣等一旦如愿以償后的心情一樣,受寵若驚得緊,又怎么會后悔?臣等便不做這個見證,結果也是一樣的。” 話雖說得漂亮,氣氛也是大好,好些人心里卻是五味雜陳思緒萬千,有了皇上的親筆匾額,以后太子妃的客棧豈非越發鶴立雞群,銀子也要越發如流水般,源源不斷的流入東宮,讓太子至少于銀錢上,再無后顧之憂了?看來有些事,他們得從長計議了。 宗皇后母子婆媳臉上的笑容都勉強得幾乎看不出來,實在是他們怎么強迫自己也笑不出來,心里更如吃了黃連般,苦不堪言,看皇上的樣子,已是徹底被宇文承川那個婢生子和顧氏那個賤人給攏住了心,長此以往,大鄴從后宮到前廷,哪里還有他們母子的立足之地?他們決不能眼睜睜看著那樣的事情發生! 比之宗皇后母子婆媳的急怒于心,二皇子連坐都快要坐不穩了,最大的倚仗大舅舅眼見已是岌岌可危,好容易才盼來了的嫡子這會兒也是兇多吉少,二皇子壓根兒沒有心情來赴這勞什子晚宴,看那個婢生子夫婦倆出盡風頭。 可他還不能不來,二皇子妃下午回到關雎宮已是見了紅,太醫院所有該班的太醫都使勁渾身解數,才暫時保住了她腹中的胎兒,卻嚴令她短時間內不許下床走動,更不許再勞神傷心,林貴妃既要憂心兄長和家族,又要憂心兒媳和孫子,也犯了頭疾的老毛病,——這回卻是真犯了病,不是如宇文承川與顧蘊新婚第二日去關雎宮拜會她時,她故意裝出來的了。 母妃與妻子都不能出席晚宴,二皇子若再不出席,別人縱不想認為他們是做賊心虛,也不可能了,尤其是父皇,一旦他也認定了他們做賊心虛,他們哪還有翻身之日?何況他若不出席,他們這一派就將群龍無首,誰知道其他人會不會也臨陣倒戈了,而且若晚間再有什么變故發生,他在至少也能盡可能的力挽狂瀾一下,而不至于等到他們最終知道發生了變故時,后果已不堪設想了! 同樣心若火燒的自然少不得四皇子和莊敏縣主,夫妻兩個都低著頭,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語,反正他們的座位離皇上遠,如今也少有人會關注他們了,他們倒是不用費心遮掩自己的情緒。 到底事情為什么會變成了今日這個樣子,到底為什么?都是顧氏成為了太子妃后,他們的處境才會每況愈下,離那個位子也越來越遠的,無論如何,顧氏不能再留了,只要顧氏死了,一切便都會變回原來的樣子,他們就仍還有希望,所以,顧氏一定得死! 莊敏縣主不由攥緊了雙手,連手背上下午服侍宗皇后時,被宗皇后“無意”打翻了茶杯,叫滾茶澆在她手上,燙起的一串燎泡因受了力,而越發尖銳的痛都沒有讓她松開雙手,也沒有讓她皺一下眉頭,這點痛算什么,就是要痛了,她才能記住今日的憋屈與恥辱,他日才能百倍千倍的讓賤人們都還回來! 彼時皇上已就著兩個太監拉著的橫幅,龍飛鳳舞的將“忠孝大義”四個字寫完了,并接過何福海雙手奉上的自己的印鑒,親手蓋在了義字的左下角,方笑向顧蘊道:“太子妃,你還不上前謝賞?” 顧蘊便忙應聲上前,對皇上行了大禮,說了一句:“臣媳謝父皇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后才瞧著何福海領著那兩個太監將橫幅捧到了后殿去,皇上既說了是賞親筆匾額,總不能讓顧蘊自己下去裝裱。 如此晚宴方得以正式開始,一直熱鬧到二更天,皇上害乏了,方命大家都散了。 次日,皇上的御筆匾額便一路敲鑼打鼓的被送到了便捷,便捷的大掌柜與劉大事先已收到了顧蘊遞出來的消息,但依然激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領著客棧上下跪在客棧大門外,誠惶誠恐的謝了賞接了匾額,忙又指揮人將其掛在了客棧的大堂里,期間大掌柜嘴里還一直絮叨著:“這輩子能當太子妃娘娘的掌柜,能日日看到皇上的御筆匾額,值了,值了!” 惹得劉大沒好氣的說他:“你也給太子妃娘娘長長臉,如此上不得高臺盤,果然是狗rou上不了正席。”只可惜他自己爬梯子掛匾額時,也因太激動不慎摔了一跤,惹得大掌柜好一陣反唇相譏。 匾額掛好后,二人便又開始指揮人放起炮仗擺起流水席來,弄得比以往便捷推出所有新活動時都要熱鬧。 民眾們瞧在眼里,自然要問便捷這是有什么大喜事? 大掌柜與劉大一早便選好的幾個口齒伶俐的小伙子見問,便立時口沫橫飛的說起顧蘊是如何是高風亮節心系萬民來,又指著大堂懸掛的匾額告訴民眾,那是皇上的御筆匾額,這可是全大鄴獨一份兒的體面云云。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的,也就一兩日功夫,盛京城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太子妃娘娘的高義了,一時都是交口稱贊,說就是要這樣的女子,才配做太子妃,甚至將來母儀天下,或是說有這樣的太子妃,實在是萬民的福氣。 普通民眾們倒是不至于對顧蘊的所謂“好命”,像上流社會的人們那樣打翻了醋壇子,各種羨慕妒忌恨,顧蘊就算不做太子妃,也是他們只能遠觀只能仰望的人物,何況她還成了太子妃,那他們就更只有仰望的份兒了,所以他們對她擁有那樣巨大的財富,一點也不羨慕妒忌恨。 民眾們反倒慶幸是這樣一位悲天憫人深明大義的女子成為了他們的太子妃,那將來他們的日子也能好過許多,——想來這便是普通民眾粗茶淡飯卻反而更幸福快樂的根本原因了,皆因他們的要求從來便不高,也從來太容易滿足。 一時間顧蘊在盛京的聲望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高度,連帶顧氏一族所有沒出嫁的女孩兒都成了盛京城被人爭相搶聘的對象,已經出嫁了的顧氏女也跟著沾光,在夫家的日子都比以前越發好過了。 只可惜所有跟著沾光,在夫家日子越發好過了的出嫁顧氏女里,并不包括一個人,不用說自然就是顧葭了。 顧蘊的深明大義與高風亮節不過短短一兩日,便已傳遍了整個盛京,又豈能傳不進建安侯府去? 董太夫人當即氣得兩眼發直,直挺挺的便往后栽去,嚇得她的貼身嬤嬤與丫鬟們忙將她扶到了床上去,又是掐虎口又是掐人中的,折騰了好半晌,才算是將她救醒了過來。 醒來后的董太夫人一開始還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但也只是一瞬間,她便已什么都想起了,立時喝命貼身嬤嬤:“去把顧葭那個掃把星給我叫來,立刻去!” 本來以為太子妃的嫁妝已足夠甩顧葭無數條街了,卻沒想到,那只是太子妃財產的零頭而已,她竟還有一百家客棧,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便將一百萬兩銀子拿給了太子殿下去治水,一百萬兩銀子啊,不是一萬兩十萬兩,而是整整一百萬兩,建安侯府上下幾十年都吃用不盡了,就更不必說太子妃的銀子不是坐吃山空,而是源源不斷一直都會有新的產生了,——這樣一個坐擁金山銀山的媳婦,原本該是他們建安侯府,該是他們母子的! 董太夫人光想到自己竟然錯失了這樣一個財神爺,心便痛得滴血,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痛,說來說去,還不都是怪顧葭那個掃把星,若不是她,太子妃如今早已是她的兒媳,太子妃的金山銀山也早已是她的了好嗎? 渾然忘記了當初都是她卻不過兒子的軟硬兼施,主動去顯陽侯府與祁夫人說要舍顧蘊而就顧葭的,也不肯怪自己的兒子鼠目寸光,被方雪柔迷得神魂顛倒,一心要為方雪柔母子的以后鋪路,反正就算是錯,也全是別人的錯,他們母子是絕不會有錯的! 顧葭很快來了,一看董太夫人氣急敗壞的臉,便知道她是叫自己來做什么的,董太夫人能知道外面的傳聞,顧葭自然也能知道,自知道至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 為什么顧蘊就那么好的命啊,她都已做好自己這輩子都只能仰望她,甚至只能仰仗她鼻息過日子的心理準備了,卻沒想到,沒有最壞只有更壞,在她受盡親長百般維護疼愛,已經是太子妃,成為了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對象,太子殿下還對她萬般寵愛的前提下,她竟還擁有那么巨大的財富,老天爺為什么那么不公平,為什么啊?! 顧葭因此氣得幾頓沒吃過飯了,甚至想到了去死,反正她的存在只是為了襯托顧蘊有多幸福有多滿足的不是嗎?死了她便可以一了百了,再不用日日受董無忌和方雪柔那對狗男女的氣,再不用受死老太婆的氣,也再不用被妒恨和不甘日夜啃噬自己的心了! 所以這會兒對上董太夫人的黑臉,顧葭半點懼怕都沒有,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怕董太夫人的打罵嗎,何況董太夫人還不敢打她,至多也就是翻來覆去的罵她而已,根本不痛不癢。 果然董太夫人就算已快氣斷了腸子氣破了肚皮,除了破口大罵顧葭一頓,潑了她一裙子茶水以外,也不敢真將她怎么樣,反倒將自己累了個半死,只得恨恨的打發了她,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個人吵架若你一句我一句的,還能越吵越有勁,若只一個人吵,另一個人卻一直站在原地充耳不聞,甚至自己被澆了一裙子的茶也當看不見,吵的那個人也堅持不了多久。 董太夫人又大罵了顧葭一場之事自然瞞不過方雪柔,對婆媳二人齟齬的根本原因也是心知肚明,因笑著與自己的貼身丫鬟道:“我原還想著,要扳倒顧氏那賤人,少不得只能忍痛對侯爺下手,才能讓太夫人痛下決心,誰曾想大好的機會就送到眼前來了,這可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 然后附耳如此這般吩咐了自己的貼身丫鬟一通。 于是到了晚間,方雪柔和董無忌的次子董松就開始上吐下瀉起來,小小的嬰兒哭鬧著抽搐著,瞧得人好生心疼。 方雪柔哭了個肝腸寸斷,董無忌也是大急,忙忙遣人去請了大夫來。 大夫來了一看,孩子卻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再給孩子的奶娘一探脈,也中了毒,顯然那毒是下給奶娘,通過奶娘的乳汁傳到董松身上的,只不過奶娘是成人,劑量淺些一時還不至有什么明顯的中毒癥狀顯現出來,董松卻僅只五個月,根本抗不住那藥性,即刻便發作起來。 董無忌當即勃然大怒,適逢董太夫人也聞訊過來了,母子兩個忍怒一商量,都說要立刻徹查此事,不然今日中毒的是董松,明日指不定就是董柏,甚至是他們母子了! 董太夫人遂打發了自己的貼身嬤嬤領著人親自去查,首先要查的自然是廚房,毒從口入,董松奶娘的吃食與其他下人的都不一樣,有心人要下手的機會自然也更多。 不想這一查,便查到了顧葭頭上,就在昨兒,她屋里一個二等丫鬟便在非飯點悄悄兒去了大廚房,據大夫的說法,董松中的是夾竹桃花米分的毒,顧葭院里也的確有兩株夾竹桃。 董太夫人聽了貼身嬤嬤的回復,氣得渾身直打顫:“那個賤人,自進我董家門以來,上不孝婆婆不敬夫君,下不對庶子慈愛不對姬妾寬容,我想著到底她已是董家的媳婦兒了,指不定年紀大些就好了,所以都容了她,誰知道她竟敢毒害起我的孫子來,今日我若再饒了她,我再不活著!” 董無忌也是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吼道:“毒婦,今日我一定要休了你!”一陣風似的卷去顧葭的院子,親自動手將顧葭給揪到了方雪柔屋里來,問她認不認罪? 顧葭被董無忌大力摜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好半晌才掙扎著爬了起來,怒聲道:“我何罪之有,你要發瘋是你的事,別來招惹我,惹急了我,我一把火把建安侯府燒了,大家都去死!” 本只是一句氣話,聽在董太夫人和董無忌眼里,卻是徹底坐實了顧葭的罪名,不管她認不認,連自己的婆婆和夫君都敢說燒死就燒死了,何況是她素日就恨之入骨的庶子? 董太夫人原本還有些不贊成董無忌休妻的,這會兒也不再猶豫了,直接與兒子道:“你與賤人廢話那么多做什么,就算沒有證據,也只會是她對松兒下手,這家里攏共就這么幾個人,我是孩子的親祖母,你是孩子的親爹,方氏是孩子的親娘,柏兒是親哥哥且年紀還小,又養在我屋里,素日根本沒離開過我的視線,不是賤人,還能是誰?何況如今人證物證俱全,她認與不認,都是一個樣!來人,取文房四寶來,這樣的毒婦,我們董家豈能容她,便是官司打到御前,理虧的也絕不是我們!” 顧葭至此方約莫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當即怒聲反駁起來:“什么人證物證俱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里又是建安侯府,素日管事的還是方雪柔這個賤人,要栽贓陷害我根本易如反掌,昔年武則天為了陷害王皇后,連自己親生的女兒都能掐死,方雪柔只是給自己的兒子下點根本死不了的小毒而已,她豈會做不出來?可你們若是想以此莫須有的罪名休我,卻是打錯了主意,我父親與大伯父就算只是為了太子妃的聲譽,也絕不會與你們善罷甘休!”